《牡丹花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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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丹花下死-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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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半支着额角沉吟道,面色冷沉,颀长妩媚的桃花眼少了几分波光流转的风情,端的是一派风雨欲来的凛冽。
  还好。
  还好他这一具肉身备足了吸引人的资本——虞秋水,淮南凤阳人氏,年方十八,年景优渥。生得一副色如春花的美貌,比起女子亦不逊色丝毫。却自小体弱多病,经年卧床修养不常见人。约四年前盛夏,病情方才有所好转,心性也随之开朗起来,便不再拘泥于樊笼,逐渐开始了游山玩水,陶冶心性的生活……
  多么美妙的人生。
  少年凛起嘴角一笑,眼中暗带嘲讽。果然,是人都敌不过一副锦绣皮囊的诱惑,这具身体的契合度虽然与他达到空前,但终归不是他,再相像,也不是。不能替代他已经化为灰烬的身体,不能替代那个应当早早遁入轮回,如今却因怨尤而流连人世的亡魂。
  
  …生,不能安宁;
  …死,不得善终。
  
  是夜,明楼宝宇,灯火璀璨。洛阳城甫一入暮便尽显繁华之景,楚楚宝光之中各色身姿杂绘,袅娜娉婷,往来如燕。雒水江面渔灯半挑,簌簌清荷绽成一片韶华,仲夏夜的微风惬意拂面,令人心旷神怡。
  四方楼上置了一桌宴席,顶好的菜式令人不由食指大动,然而席间人无不是明色艳容,对比那一桌佳肴,倒更显得诱人三分。薄云隅权四公子齐聚一堂,这等光景实属十年一遇,四位风度翩然的浊世佳公子,四种截然不同的英俊不凡。若非四方楼本身就是云家的产业,这一晚爆满的人患必定能成为次日江湖小道的头条。
  其实四人中除了云衍怀最过风流倜傥,其余三子也都是有着较高的口碑,出身书香名门的隅枕书谦逊温文,一身武功独步武林的权思之又是英挺霸气,此二人常被世人合称是“文隅武思”。至于丰姿绝色的薄佻白薄大公子,此人如美玉天成,即使生性寡淡冷漠,却无损于世间男女嫉妒或倾慕的眼光。又文才武略样样精通,琴棋书画无一不全,一手把持着淮南各大商号的命脉,跺一跺脚,整个淮南都会摇三摇。
  
  …完美到令人发指。
  
  然,百晓生曾叹:“人生于世,莫过一缺,缺憾则鲜活。然此人太过完美,虽唤玉缺,却不曾有一缺能入世人眼,是故,不知当庆幸否。”
  
  此时四公子围坐一桌,袅袅碧烟中却只有薄佻白轻啜龙井,白玉面颊上一抹冷艳之色夺人视线,眼波斜睨间,对面楼阁上一片红袖荡漾,唏嘘痴叹。
  似乎是见惯了此情此景,权思之一边举杯故意碰了碰薄佻白指端捏着的琉璃茶盅,一边冲对面衣香鬓影的红玉楼扬了扬下巴,戏侃道:“我就说嘛,明明我们四人里属你最寡淡冷情,但只要有你在的地方,我们就全成了聋子的耳朵——摆设。”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隅枕书温温一笑,四平八稳的插话,“四大公子虽说也是被人们广为传颂,却也不过是得萌祖荫庇佑,相比之下,佻白贤弟自幼便有一身惊才绝艳的本领,论起哪一样来都自是当的起这些人钦佩的目光,我说的可对?”
  “这倒是实话。”权思之淡淡一笑,不再多言。
  这夜制备酒席原是云衍怀的意思,一面是为庆祝结识了虞家公子,另一面也有为远道而来的隅家六少爷隅枕棠接风洗尘的意思,最后却是为了岱迹真岱大神医,原本应当白天到的,却不知为何磨蹭到入夜才进城。
  薄佻白本不欲凑这扎堆的热闹,一来人多,二来他平素就不怎么喜欢这夜夜笙歌的生活,一身洁癖便嫌这里胭脂气重。然今夜却是拗不过云衍怀再三诱逼,再一想,笙歌那边还未传来消息,关于这位年轻出彩的虞公子,是敌是友并未详分,思至此,便也就来了。岂料连一向最难请的薄家大少都已现身,东道主云衍怀却又半路里打道回府,偏生要陪着那虞小公子一道来……
  
  这边,岱迹真甫一进洛阳城便与人撞了面,虽说不甚相熟,但总归是识得。也不下马,只一惯漫然的颔了颔首致意:“权夫人,小棠。”
  一声“权夫人”,唤的自然是而今已为人妇的江湖第一美人隅枕雪,至于那隅小公子,正是之前已提到过,而今方登场的隅家六少爷,隅枕棠。称他为“小棠”,倒不是因为其年龄的缘故,而是因为其在家中排行老幺。
  那青年生得一副明眸皓齿的俊秀模样,一看便知其家境优渥,出身富贵,持着缰绳笑吟吟骑在高头大马上,一身流水绸缎如月色皎洁,端的是无限矜贵。青年虽二十有二,眼神里却还带着一股淡淡的天真神采,微微一笑只令人如沐春风,的确不负“隅庭美人”的风范。
  这一日入得城来,头一眼见到的竟是自家早已嫁作他人妇的三姐隅枕雪,登时欣喜万分,正待要从马背上翻下时,却无意中挡了后面人的道。彼时只觉一股冷意扑来,扭头一瞧,双方皆是一怔。
  
  再说岱迹真。人生的是冷清非凡,一双薄美细致的柳叶眸里总带着股清高倨傲,年纪轻轻却是一副老成又不容人亲近的模样,是故并不喜与人深交,这一点倒是与薄佻白极像。
  然事无巨细人有例外,要说岱迹真此生最避不得的两个人,一个便是那风流不羁,言行举止无一不在挑战他忍耐力的云衍怀,另外一个则是眼前这位衣冠楚楚无限阳光的青年,隅枕棠。和云衍怀不同的是,他与隅枕棠并不常见面,但二人对药理有着极为相同的认知,某些时候的默契几乎要超越他与云衍怀多年的情谊,在一起时也并不很热络,但有些人有些关系似乎就该是如此,看上去不温不火,却极为令人觉得妥帖舒适。
  
  果然,一怔之后,隅枕棠最先亮了眼睛,饶是欣喜的唤了一声:“迹真!”任凭性格再冷漠倨傲的人,听此一声饱含热忱的轻唤,心中也不由涌起丝丝暖意。只见岱迹真微微掀了掀唇角,露出一抹浅笑,面上寒冰化去六分,冲隅枕棠点点头,又应了一声:“小棠。”声音清淡撩人,却含着一股空山新雨的清新。
  
  “这真是巧了……”马车里半掩的幔帘这时间完全挑开,一水儿秀丽的人影正掩口轻笑,芙蓉美眸波光盈盈,酥白的指尖染了淡淡红蔻,妩媚非常。隅枕雪从马车上下来,隅枕棠十分体贴的扶了她一记借力,眯起眼睛惬意的笑:“这便是好事成双吧?今日叫我一连见了两个久不曾谋面的故人,实在想不雀跃都难!”
  他说的轻松又自在,眼睛里有星辰斑斓闪烁,果真是一派天真中又带着份洋溢的热情,生是叫人生不出几分距离感。隅枕雪嗔他一眼,娇唇却已是不掩对这位异母兄弟的怜爱。
  偌大个隅家,他们兄弟姐妹共六人,除大哥隅枕书是正室所出之外,他们几个人皆出自偏房。其中二哥隅枕安和五妹隅枕乐均是二房所诞,而她与余下的四弟和六弟则出自三房。
  隅父隅卓,一生只扶得一位正室夫人,虽不能说是多喜爱,但其病逝后也未表露出容人替代的意思。之后纳入的两房明争暗斗,生下的几位子嗣也是各有千秋。但谁都知隅卓几位子嗣里最受宠的只有长子隅枕书,枕雪和枕棠出生前,这几乎是府内睁眼瞎子都能看懂的事实。庆幸的是她隅枕雪生得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又有小弟隅枕棠的乖巧伶俐,颇得隅卓欢心,方才在府中占据一席之地……
  
  枕棠侧眸一看,但见其姐眼中又有晶莹流闪,显然是触景伤情,一时间心中也有万千感慨。轻轻握了握三姐的手,稍稍收敛起自己的情绪,又漾开一朵笑,温声道:“莫再站着了,回头让姐夫等着急,便是我的罪过了。”转身对岱迹真笑一笑,问:“我正奇怪你怎会在这里,莫非也是应咱们的云大少之约来赴宴?”
  “哼。”岱迹真闻言柳眉一拧,鼻腔里懒懒哼了一声,“我倒是闲的发慌了也不会与这人吃酒,品行败坏不说,喝醉了还要胡作非为……”他这是又想起了某年关于云衍怀醉酒的糗事,说是糗,可尴尬的总归只有他,那样厚颜无耻的男人从来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即使做出了什么逾越之举,第二日也必定是忘到了九霄云外去。
  岱迹真一想起这些便恨的牙痒痒,眼中神色趋于复杂,顿了顿,却又似忿忿道:“我不过是被他求的烦,过来成个人情罢了!”面上结了一层霜,遂又恢复那几分孤傲之气。
  隅枕棠不由暗笑:这人倒还是老样子,口硬心软,唯恐是云衍怀不自觉的又哪里触了他痛脚,被记恨了。岱迹真这样的人一贯外冷内热,高傲起来谁都不放在眼底,可是对人好的时候,即使刻薄言辞也不能挡下他双眼里的担忧与真诚。
  隅枕棠弯起嘴角:“正好,我们一道去吧!”
  
  四方楼座落于城中繁华地带,左右离城门与云府的距离不相上下,这一边岱迹真与隅家姐弟一道赴宴,对街那一辆马车里的人也恰好赶到。
  岐黄幔帘挑开,最先露出云衍怀紫罗兰色的衣袂,袖角处考究的绣了一对汀兰图案,抬脚下车,却并未兀自进门,而是一转身,含笑面带关切的伸手去扶车内另外一人,那般殷切的目光,只令人疑心马车里坐的是何等才貌双全的佳人。
  然而不是。
  那幔帘完全挑开后,露出的人影虽稍显单薄,却也是一身矜贵举止翩翩的年轻俊儿郎,只除了额心那一滴血红妖娆的美人痣,和那一双勾魂夺魄的美目令人莫辨雌雄,除此之外,再过风情也看的出那是个秀雅淡冶的少年郎。
  
  “云兄这是把我当药罐子看呢……”少年低低一笑,声似珐琅,难平人心头一丝悸动。方一抬头,满楼红袖寂然一片,旋即是令人熟悉的倒吸气声,裹夹着叹喟。少年碧衣弱冠,折扇半开挡住一方尖弱的下颚,一双含情桃花眼笑意盈盈,端的是无限风流之意。
  云衍怀浅浅握住他腕子的五指浑然一僵,不自觉看呆了眼,掌下失力。只觉眼前玉人肌肤胜雪,衣如翡翠,脑中旋即联想到他水汪汪半卧在怀里时那一番令人动情的美态……
  
  “衍怀兄!”
  有人自不远处高声唤道,云衍怀如大梦初醒般反映过来,握住少年腕子的手尴尬抽离,眼光依依不舍的从他面上挪离,方才看上唤他的人,却不禁又是一怔——
  
  “枕棠?小岱?!你们怎么……”
  
  “顺路,不行?”话自然是对云衍怀说的,但岱迹真清冷的目光却停留在那少年身上。绿衣如萼,艳若桃花,果然是能令他云衍怀色心大动之人,瞧他那一脸巴巴的可怜相,怕是恨不能立刻自己是个断袖郎罢!
  岱迹真目光一刺,旋即滑到云衍怀脸上,果不其然看到一抹可疑的红晕还来不及消褪。心中一沉:果然是个登徒浪子!往日里花天酒地,风流韵事一桩接着一桩,末了总要他帮着收拾烂摊子,而今更甚,竟然也想学那些不知廉耻的男人们玩弄娈…童麽?!越想越是怒火中烧,面上却还一惯的冷清刻薄,只用眼角冷冷斜视那二人亲昵的姿态,愈发觉得刺目万分,胸口一片闷气提不出来。
  
  “真是巧了,你们竟同时到来,也省的我再派人马前去接应……”云衍怀又恢复到往日那浪荡不羁的模样,打趣儿道。这话别人不懂,岱迹真却愈发恼火:他分明就是在说他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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