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啊，到底要我做到什麽地步你们才相信我对做皇帝一点兴趣都没有根本不会去跟太子他老人家争？我什麽治国之道都不去学不去听，看见书上说君子远庖厨我就偏去钻研菜谱，一心只想著吃喝，皇上都说了我不过是个不争气的废物，怎麽你们就拼了命的认定我是韬光养晦，总有一天要造反呢？我都死了你们还不放过我？”
“所以说，二皇子你就是太聪明了，反而露出破绽，这叫聪明反被聪明误。人家看中什麽你就不在乎什麽，人家瞧不起什麽你就钻研什麽，目的太过明显，反而叫人不放心。尤其是你打小就不愿意讨皇上开心，更加叫人觉得你小小年纪就城府极深，这怎麽能让人安心呢？你要是真乖乖死了，自然不会再有人招惹你，可你偏偏该死没死，这就更加叫人不安心了啊。”
师叔笑眯眯一字一句回他：“破绽你个棒槌。”
“等一等！你们两个！”玄玄挣开师父跳了出来，指著姚远瞪大了眼睛，“你！你不是跟二皇子一头的吗？你怎麽忽然、忽然像是要他死的那一帮人了？”
“你错了，小雀，我原本就是要他死的，那个时候……大概只是为了牵出他後头到底有多少人，才故意以身犯险来取得他的信任。”
“咦？这就是你错了啊。”师叔指指姚远，“还是说，从头到尾，你和你哥哥走的都不是一条路？”
姚远和玄玄一同拍案：“你说什麽？！”
“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知行对我的忠心我实在是无法怀疑的，他连他最大的秘密都告诉了我，可他那个秘密却要我死？”
“啊？”姚远困惑得很，但气势不能矮，依旧瞪著师叔不退缩。
“就是关於你啊，知行的胞弟，没有名字没有身份，作为知行的分身的你啊──你真的没有名字？”
姚远脸色彻底变了，颤抖著嘴唇答：“我就是姚远。姚远从来都是两个人，一直是。”
“那麽从什麽时候开始，只剩下你一个人了呢？”
“你问我？你居然问我？！”姚远跳上桌子冲到师叔面前，“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他还活得好好的！”
“因为我？”师叔神色一僵，目光偏开，“为什麽？为什麽会因为我？”
姚远愣了一下，忽然皱紧了眉头，“不对，不能说都是因为你……还是因为我啊，是我害了他……如果我不去告密，如果不是我说你还活著，他们就不会追究他……不是，就不会追究我不按照他们的指令做事了，也就不会有人来找我撒气，却错找上了他，一失手，就……你知道吗，他掉下悬崖，连尸体都找不到了……都是我的错，都是因为我沈不住气啊，从那一天开始我就要连他的份一起活著，连他的使命一起背负，我一定要找到你，让你真真正正彻彻底底地死了。”
师叔将杯里的酒喝尽了，伸手拍拍姚远：“你真的弄错了。或许说这样的话有些自大，但是你哥他……他那时候是真的……嗯……对我……那个……爱慕之情这一类的……”
“你以为我会上你的当？”
“不是，你必定是不相信我说的话的，但事实的确是……一开始诚如你所言，他是来接近我，取得我的信任的，但是後来嘛……他和我相处得久了，这个日久见人心，还有日久生情这种事情并不是说说的……”
“你还是以为我会上你的当？还是你真的信了他对你是真心？哼，为了取得你的信任，连无辜的人都要利用上，可以赌上自己的性命和无辜的人的性命，倒也的确是差不多能让人信服了。”
“如果你说的无辜的人是指我这二师侄……”师叔伸手一指玄玄，“那你还真冤枉他了，这小子一点也不无辜，都是因为他没事偷了我做的四喜丸子，他死了给我抵命也是活该。对吧好师侄？”
玄玄拼命点头：“是是是，我不无辜，一点也不无辜，就算死了抵命我也不怨师叔，要怨就怨……等等……照你们这个离奇的说法，那个时候我遇到的是谁？”
姚远扭头看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回答：“你一开始遇见的不是我……”
玄玄痛苦地扭头：“敢情我几年前失足跟个陌生人上床几年後又失足跟个陌生人上床两个人还长得一模一样。”
姚远也痛苦地扭头：“但是晚上是我……还有你在意的只是这种事情而已吗……”
“诶？！”玄玄吃惊不小，“为什麽晚上换成你了？！”
“你有什麽不满意的麽？白天那个可是想著直接拿你换别人逃出去呢，我为了救你一命冒了多大的险你知道吗？你居然还不识好人心！”
“诶？可是你明明就是要拿我的命冒险去换别人，不是，换师叔逃出去……”
“我能怎麽办？那个时候不扮作他，难道要我告诉你换人了，这个不是白天那个？我说了你信？”
“那你可以救我一命就不能饶师叔一命？”
“噗──”师叔又倒了一杯酒正喝著，不由呛著了。
姚远看都不看师叔一眼，一本正经告诉玄玄：“不行，我要将这件事情完成，否则愧对逝者。”
师叔擦擦嘴，淡定从容得很：“你要真做下去，才愧对逝者呢。你不信我的话，不如说是不愿意相信他对我是真心的。明端啊，把烧火棍拿来。对，就是灶膛里那个棍子。”
过了一会儿，师父手里攥著个黑不溜秋的东西走过来，一脸不好意思：“明方，我都不晓得你居然一直以来都是用刀子烧火的。”
姚远不由瞪大了眼睛，几乎是惨叫一声：“我的刀！”
“是我的刀。”师叔摇摇头，抓过师父的衣袖将刀鞘擦了擦，递给姚远：“从桌子上下来，好好看看。这种暗文是你哥教我的，你应该看得懂。我房里还有一些当时他给我的……嗯……情书这一类的相关文献，你也可以来瞻仰一下。今天看不完明天可以继续，今晚留在这儿也可以。”
姚远看看他：“你是想拖延时间？想逃跑？想等那个红衣服的回来先把我放倒了？”
“开什麽玩笑。不用一玄也能弄死你。”师叔慈祥地笑笑，“我麽，需要跟我师兄好好谈谈，关於十坛女儿红什麽的。我师兄这个人啊，脆弱得很，不及时开导还不知道心里要想些什麽乱七八糟的东西呢。”
快结束了！
“凤姐……不，凤爷，看在当年小的好歹救了你一命……”
“闭嘴，那是我凭自己的本事逃出来的。”
“好好好，那看在当年小的好歹有心救你一命，你高抬贵手，饶我一命？”
“饶你一命啊？爷根本没想要你的命。你这条烂命值几个钱？爷留你一命。只不过嘛，这个命给你留著，手啊脚啊这里啊那里啊就随我怎麽高兴怎麽玩了。”
“别别别，有话好好说，不是说好了让我留宿瞻仰相关文献的吗，你这样……你是不是弄错了……”
“没弄错啊，你想知道，我念给你听啊，爷没什麽学识，大字还是认识几个的，喏，这张上边写的是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因子之故辗转至今……什麽乱七八糟的……这个上边写的是，月明风轻花虽好不及君子一展颜……啧啧啧啧你哥真能作，想当年我骗小姑娘的时候都没这麽恶心的……哎哎哎这个有意思这个有意思，你听啊，说是，舍弟二百五，见笑，既旋往挞之。哈哈哈哈哈哈哈！”
“胡说！拿来我看看。”
“还不相信啊？你看啊你看啊，这是你哥的笔迹吧？哎眼睛都红了啊，他都说你二百五了你怎麽就不相信他也能二百五一下去喜欢师叔呢？我说你这麽执著到底在较什麽劲啊？你是不是对你哥存有非分之想啊你这个乱伦败俗的混账？”
“你才二百五呢，他跟我长一个样性子也差不太多我要伤风败俗也不找他，跟自己好似的，恶心人。他跟我那麽像，他要是为了二皇子倒戈了那我得多丢人？不是，他跟我那麽像，怎麽可能会为了二皇子那种人乱来呢？你要杀要剐只管来，想弄点伪造的书信来骗我？哼！”
“我看你就能喜欢你自己，我看你就是喜欢你自己，我看你简直就是……”
“放屁！我不是喜欢你吗？”
“哟你还跟我玩真的啊总捕头大人？不就上了两次床吗你还真当回事了？你要真能当回事能随随便便跟人上床？”
“你还不是随随便便就……”
“我原本就是个随随便便的人啊你还指望我一飞贼安分守己？你脑袋在床板上磕了吧？”
“我脑袋没在床板上磕明明是你趁我跟你师叔说话在背後劈昏我的你个无耻的卑鄙小人。”
“我要有羞耻心我就安分守己了我要不卑鄙我就不做飞贼了你这不是说废话吗我还能更卑鄙更无耻呢我能比你更卑鄙无耻下流猥琐呢你要不要试一试啊总捕头大人！”
“我什麽时候卑鄙无耻下流猥琐了你要说的是那天的事那是你自己受不住诱惑自己主动的，绳子是你准备的药是你喂的什麽都是你自己来的你还有脸说我？”
“你他妈的引诱我算计我还逼供！在床上逼供！你好样的！”
“那不过是顺水推舟的事情再说你不受我引诱不就行了吗你压根就是自己……”
“呔！现在是你被绑著你居然敢顶撞我！”
“！──”的一声，门被踢开，三玄面无表情瞅著两个人，打个呵欠，“师叔说你看著姚大哥最後肯定会变成两个傻子在吵架，叫我来提醒你一下等姚大哥醒了就把他那个刀给他看……不过听起来你们好像已经吵了一会儿了……算了，我去睡觉了，你们继续……嗯，别光顾著吵架了……啊对了，姚大哥，你以後还给我买好吃的吗？”
姚远哀怨地扫了玄玄一眼，满面悲戚地冲三玄摇摇头：“怕是……不能了……”
“哦，二师兄，师叔说了，姓姚的你怎麽折腾都没事，就是别弄残弄死了。”
玄玄眼睛一眨，问：“师叔人呢？”
“还在师父屋里吧……好像说是要在师父屋里过夜。”三玄揉揉眼睛，转身出门，没走出两步，又回头问玄玄：“二师兄，师叔为什麽要在师父那里过夜啊？师父那麽大人了还要人陪麽？”
玄玄一愣，赶紧摇头：“我还年幼，这个我不懂，你问大师兄去。”
“哦……可是大师兄不是跟那个二少走了吗？怪了，那个二少人也不小了难道也要人陪……”
“那就明天问师叔去呗你问我做什麽，我还年幼，好多大人的事都不能理解，你问我也是没用的，快去睡觉吧。”
姚远咬牙憋著，直到小孩子带上门走远了才出声：“你还年幼？还不懂？那你摆在我面前的这些画册鞭子绳子花木锥还有这些奇形怪状的东西是什麽！”
“是什麽？摆设啊，首饰啊，可以戴在身上的这些那些啊……有什麽不对麽？”
“……有什麽对了啊？”
“！啷”一声，长年累月在炉灶里练出一身黝黑皮肤的那把刀也被扔在了姚远面前。
“……喂，为什麽和这些奇怪的东西放在一堆啊？喂，是不是更加不对了啊？喂──”
“果然不对。”
“果然！”
“果然应该先脱了再绑起来的。”
事情发展到这种离奇又乱来的地步照理应该是很难收场了，但是第二天早上酱油门师徒几个似乎依旧是像往常一样起床了。依旧是师叔最早起，生火做饭，师父跟著出来，接著是三玄趴在饭桌旁边等早饭，玄玄一如既往还没起。稍微有些不一样的地方就是师父像小孩子一样兴奋，看上去好像年轻了十岁，三玄昨晚似乎睡得不好，趴在桌上打呵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