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黄时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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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子黄时雨- 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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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正垂头思量着,他却又武断地扯过我的手臂,强带到他身前。圣上自幼习得狩猎之术,臂力大得惊人,他单手就将我双手反扣于背后。
  我被钳制着,也不顾他身份,嘶吼道:“放开!”
  “你尽管自己试试,受苦的也只有你。”他轻佻地说着,又点着身子愈发地靠近我。
  我不断地挣扎,换来只是两人之间越绞越近的距离。
  “这么久了,你不会不懂朕的意思。”
  我蓦地止住了一切反抗,轻视着眼前正深情款款看着我的人,淡漠地回了一句,“咫尺天涯。”
  “什么意思?别和我说什么‘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混话!”他又腾出一只手,将我暴力地怀在他身前。
  圣上略高过我,我费力地从他身前抬起头来,道:“皇上一片心意,草民只能心领,同为男儿之身,谈情说爱恐怕不妥。”
  “和宋默如就可以了?”圣上将脸贴了下来,蛮横地袭上我的唇,他不讲章法,只像他的圈地之道一般,用武力宣誓主权。
  我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任他如何。圣上也终感无趣,渐渐松开了手。
  “皇上也已得偿所愿,草民与您当两清了。”我倒退些许,躬身而道。
  他抹着嘴唇,寒声道:“余晖,你不要以为朕先前说过的话都是不过心的,你自己掂量掂量。要记住,没几个人会把到嘴边的鸭子给弄飞了。”
  他独身出府,送了我最后一句,“朕以后不会对你手软,这是最后一次忠告。”
  “谢主隆恩。”我双手交叠于前胸,轻浮地道。
  
  重回正厅的时候,不少宦官都已离席,准备告辞。
  我悄声走到家父身侧,道:“爹爹,您先回府,我有阿布陪着就好。”
  “事情了完就回府,切莫多逗留了。”
  我一直坐在坐席上看着宋默如点头哈腰地送客,偶尔和阿布搭几句闲话。
  “你站了这么久,可还饿了?”我侧偏着头,问道。
  余光瞥见阿布拨弄自己的肚子,他憨憨地道:“晖少爷一说,倒是有些饿了。”
  “我这儿一只鸡腿不曾咬过,你先吃了垫饥吧。”我拍拍一侧的座位,道。
  “晖少爷,这不妥吧。”阿布局促地叠着手指,不好意思抬头看着让他垂涎欲滴的佳肴。
  我嗤笑一声,抽走了搁置一旁座椅上的手,道:“你觉得宋大人有闲工夫顾暇你我吗?不如速速解决了,我们也能早些动身回府。这地方憋闷得很。”
  阿布得令,兴致高昂地坐在我身旁,抓起鸡腿就啃咬起来。他嘴里塞了不少鸡肉,还来不及下咽就含混地说话了:“晖少爷,趁除夕没过,我待会儿就把它给你。”
  “它?什么东西?我今日乏得很,明日再说吧。”我撑着脑袋笑看他不雅的吃相,脸上不禁挂起了一丝笑来。
  阿布起初还躲躲闪闪的,后来也放开胆子与我对视。他颇不怕死地道:“晖少爷,你这么笑真好看,比平时还好看,有种仙气在。”
  我顺手弹了他脑门一下,假嗔道:“若是吃好了,咱们就回府了,别磨磨唧唧了。”
  不过起身的那刹那,我还是由衷地笑了出来。这辈子头一回有人说我好看,也是头一回有人真正在意过我的表情。
  
  宋默如送走了最末一位官员。
  我缓行到他身边,礼节性地拱手道别,“多谢宋大人款待,我也告辞了。”
  “留步!”他扯着我衣服的下摆道。
  我已是迈了一大步,被他这一吼弄得怔怔,旋即我又道:“留步,已是留到最后一个走了,还能留到什么时候?宋大人不也开到过余某,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我转过身去,弹走他的手,浅笑道:“好聚好散。”
  “余晖,我知道你轻看我溜须拍马的样子,你向来就不喜欢低眉顺眼的人。”宋默如深吐一口气,移步走到我面前,坚定地道:“可是为了保住我要保住的人,我会无所不用其极。被你轻慢又如何,你知道我这人只求结局。”
  我缩短着我与他之间的距离,双目凝视着他:“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初见时我便说了的。如今我们自食恶果,还要再违逆下去吗?”
  “余晖,你懂什么!”
  宋默如又咆哮道。他今日情绪不稳,整个人都在崩溃的边缘游走。
  “当年就算不得重用,我也不曾向任何权贵低头过。被罢黜到桥水镇,那样清贫的日子恐怕你这么娇生惯养的都呆不了半日,可我呆了三年!三年,你以为会扭转我的性子?!我只有更恨,每天在千里之外都是提心吊胆的。可我斗不过他,我就算使劲浑身解数都不一定保的周全。这天下都是他的,何况他只是要从我身边夺走一个人!”
  “轻而易举,是吗?”
  月光冷冽,哀戚的白光照得我毫无血色。
  宋默如似为说尽,但他却怠惰了,他挥挥手,道:“你走吧,走吧。我不会强留了。”
  “默如……”
  我平静地喊道,很早很早就想这么称呼了。
  宋默如讶异地抬起头,看着我,“再说一次。”
  “默如,有句话我想了很久,一直都想和你再遇的时候能说上。”我向前走了些许,好离他更近些,轻声地道:“或许当日的错过也是在提醒你我今日不必再执着。”
  “好、好——”回应我的只是他哽咽着的支离破碎。
  我与他擦身而过,道:“不知日后相见,该如何称呼宋大人?”
  他木讷地站在原处,平平道:“正三品大理寺卿宋默如。”
  “方才余某拙见,还以为宋大人金银不断,定用不上我送的薄礼,如今看来是错了。”我遥指着他冻僵的手,关切道,“宋大人日后外出,记得要披着在下送的裘衣。”
  “余晖,你的意思是……”宋默如又追了上来,亟亟问道。
  “今日不必执着前文,但可另起一行。告辞。”
                      
作者有话要说:  我除夕开的坑,半年过去了,总算从腊八写到了除夕。。。。




☆、第二十一章

  
  相信宋默如除了一己私情之外,我也自己估量了一番道理。这道理从圣上赐予他的府邸就能看出些端倪来。
  宋府占地之广不亚于相府,对于宋默如这个重回朝廷的正三品“罪臣”来说委实远迈众官,且宋府乃圣上亲自挥官建造,用度之奢靡,建造之华丽,连远在京城另一端的我也有所耳闻。今日一见,我不禁纳罕起来,宋府之外皆是穷苦百姓的住所,圣上将宋府造于此处,名义上是说京城之中唯有此处还有大片闲田,可是暗地里却把宋默如推到了风口浪尖的位置。
  
  出了宋府不过百余步,灰蒙的天又雪散京城。
  即便如此雪色败景,此处的百姓也依旧兴致高昂,他们候了一年的时光,起早贪黑地赶往田间耕作,总算能熬到一日是可以烫一壶酒,吃一碟肉的日子。天真孩童也游走在各户人家之间,掩耳看听爆竹,和一群伙伴嘻嘻哈哈。
  这样对除夕的憧憬,似乎我自懂事以来就不曾有过了,我不由地心生落落寡合之感。
  “这米可不能洒着玩!”在我身后久无动静的阿布突然冒出一句让人费解的话来。
  我好奇地背过身去,只见他正弯腰假嗔训斥一个贪玩的孩童。那孩童应是从米缸里抓了这一把米,用来袭击同伴来着。
  阿布说着说着才发觉我也停下来看着他了,他憨憨地抱着脑袋直起腰来,频频举手道:“晖少爷,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你从前是如何过年的?这米里头也有习俗?”我对这样的传说志怪也是兴趣堪堪,用来消磨消磨耗在路上的时间。
  阿布兴奋了起来,这一路上都和我絮叨着他从前是如何欢度佳节。
  “我们老百姓里有一种说法‘年年不断炊’,就是要在米缸里都塞满了米,所以小孩子是不兴用来玩的,灶王爷都看着呢。到过年的时候,我老父亲也会给我准备压岁钱,虽然不过一两文钱的数目,是讨个压住邪祟的名头。还有还有……”
  阿布说的意犹未尽,我却忍不住打了个深深的呵欠,打断道:“你这些陈年旧事等到什么时候我闲来无事的时候再拿来和我说吧。”
  我转身进了厢房,一片漆黑的地方,探不到一丝人气。
  这间屋子一到晚上便是如此。我不喜欢夜间的光亮,因为它会时时刻刻提醒着我,这么多年来我都是形单影只。
  我窝进了锦被里,冻手冻脚的冰凉一下子让我清醒过来。
  满脑子都是和宋默如相关的东西。
  我如今唯一疑惑的,就是圣上究竟要对宋默如做什么。三年之前的对簿大殿可能也只是一出计划好了的戏而已。
  我作为其中之一的戏子竟不知我是唯一的观者。
  圣上向来是有仇必报的烈性子,对于宋默如这样桀骜不驯不按规矩办事的臣子,他必然不会给他有好日子过。
  特别是在圣上知道我和宋默如的关系之后。
  
  “晖少爷,晖少爷!”
  房门外亮起鬼鬼祟祟的一声,打断了我此刻僵化的思路。
  “阿布?!何事?”我问道。
  阿布接着贴在门框上,他钝钝地戳了戳门,道:“晖少爷,你闭着眼数三下再睁眼。”
  “这又是什么把戏,我没那么多闲工夫。”我立即正色道。
  “啊、啊。”阿布支支吾吾,好不容易寻到了一个借口,“我老、老父亲昨天托梦给我,告诉我这么做是对晖少爷好的。”
  我将信将疑地道:“若是三下之后折腾不出什么东西来,你自己识相点领藤条去。”
  这阿布总是能在我平淡枯燥的生活里无中生有些什么,我顺从地合上眼,默念三声。
  我缓缓地睁开眼,翘望着眼前究竟会出现什么。
  原本黑魆魆的夜,突然明媚如白日,接连十盏孔明灯拔地升起,行之冉冉,似是故意为了让我看清楚。这孔明灯还略略经过些改造,每盏灯上都用朱红色的笔画了一个倒福字。
  我不禁推开门扉,问道:“这都是你做的?”
  “也不全是。”阿布低着头,羞赧地揪住一撮头发,含羞而道:“我不会写字,这都是让阿虫哥写的字。”
  “阿虫那精鬼从你这儿讹了多少东西?”我握住阿布的肩,道。
  阿虫愈发腼腆,他缩成一团,也没胆再直视我了,“阿虫哥人也好着呢,他没问我要什么,还让我多陪陪少爷出去走走。”
  我笑得前仰后合,呛着声道:“你莫不会这些听不出了吧,怪不得这几日我都看不到阿虫的影了,合着是又偷懒去了。”
  “也难得你有心扎了这么多孔明灯来放,你不是说每年你都要许愿的,有没有什么要了的心愿,少爷我大发慈悲帮你办了。”
  孔明灯已经升至上空,微弱的灯光打在我脸上,竟是无比安心。
  “不对不对,晖少爷。”阿布猛地抬头,道,“这应当是您来许的,总共有十个呢。我老父亲曾说,孔明灯是最接近上天的,每一个心愿老天都会达成的。”
  “可是真的?”
  虽是市井间的玩笑话,我还是迫不及待地合眼,双手合十祷告起来。
  “余晖此生唯有一个心愿,便是能有一个真心相待我的人与我白头偕老。”
  我并没有说是宋默如,本意上我并不觉得这个将名利捧高于我的男人会和我有多长的未来,我们都是在走一步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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