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岚的决定我是服的，所以只能用训斥、告诫、威严压下去了。」他抹抹脸。
抱著把眼泪逼回去的爱妻，夜对著其他人的表情十分冷淡，虽然他知道错不在亲如手足的君安身上，仍然一时无法不对人族摆脸色，他说：「精灵自会谨记人族的前车之鉴，然後回归正常，无须我担忧。」毕竟，他们相对更在意与自己切身的事……完全可以说他们是相对自私的种族。
而兽族，被定为「乐天知命」的种族，他们也许会不安一阵子，但会很快地想通：「只要不做坏事就没事」，於是又继续和平安乐的一日复一日。
凯恩担心族人会因为怜悯人族而吃亏；希儒烦恼本就自认高五族一等的仙族，会更加瞧不起人族，进而行为嚣张得过份；令央也罕见地思考了一下，自家族人把这当成茶馀饭後的话题的可能。
「这样好像太风凉啊……」但她托腮的样子其实与置身事外无异。
凯恩忍不住念了她一句：「小央，你家魔族最是任性，你就不担心他们做出过份的事？」
令央懒懒地看了眼大哥，回答：「担心就能改变任何事吗？我是魔族我了解，如果真的有必要做一件，明知道会激怒神、背叛自己敬顺神的心意，却还是得做、还是想做的事，那麽就没有任何话语、告诫、恐惧，能阻止他了，因为他已经舍弃了构成『魔族』基础的自己了。」
凯恩皱了皱眉，表示无法完全理解这种思维，最後乾脆不去管，横竖他相信令央不会危害烟岚的。
但魔族真的是奇怪的生物。
☆、──岁跃──第三章（３）
***
烟岚忍著不适与如狂风暴雨侵袭而来的晕眩、无力感，在六个孩子面前淡去创世小居的大门，然一被反映他烦躁与失落的空间背景包围，他就再也支撑不住，狼狈地跌坐在黄沙堆中。
他乾脆就侧身躺下来，睁著眼看风沙越积越高。
被焚风吹得眼睛都酸涩了，朦胧的双眼几乎闭起，他在意识把创世小居弄得模糊间，没有发现自己正在移动明明无力的手，撩起了一把黄沙，再任其慢慢从指掌间跌落，然後，在馀光中瞥见被他固执枯萎在沙堆的乾花。
他也不知道在坚持什麽，就是觉得该有小花在这里。
那朵完全呈现凋零的褐色小花，明明是那样一碰就碎的脆，却还是默默缩著头、屹立於风吹沙打中，让烟岚的眼神聚焦、让烟岚想起「不能睡」。
──睡了就要好几年才能醒，醒了就会发现云丝不见。
被这清晰的念头吓得清醒，风瞬间停下，诺尔云丝的小院子在思念浮现间成形，烟岚维持趴卧的姿势休息了一阵，才咬牙站起，脚步略带踉跄地走进小院子，一路走进卧室，把自己摔在床上。
这里算是创世小居中的另一个空间，在这里就算睡著，空间背景也不会模糊成混沌，这样司予寒星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可以唤醒他时，就能放心地直接进来，甚至诺尔云丝可以跟来，安全地与他暂时避在这里，不去理会外界的风云变化。
一如他所期待，烟岚在诺尔云丝温柔的耳语中恢复意识，吐在他耳边的呢喃带著些微担忧，以及浓浓的不舍，让他的心跟著揪起来……又让云丝担心了啊！於是他默默倒数著，用几个绵长的呼吸确定气力回归每一寸肌肉，然後睁开双眼，迎上守候在身旁的、那变成暗红色的双眸。
抱歉、让你担心了；抱歉、我没事；抱歉、我只是有点累……「早安啊，云丝。」睡了半年多两星落的他初转醒，声音并无久未言语的沙哑，反而像是午睡醒来的少年般慵懒却又餍足。
「早安，烟岚。」诺尔云丝连错愕的停顿动作都没有，显然很习惯、很清楚烟岚安抚他的字句──这人就喜欢用云淡风轻的几个字，替代解释一长串「没事」的过程，偏偏他还习惯了。
这样也好，烟岚是懒散的人，若要边找委婉的字句边顺畅地解释，对他而言该是件烦事，横竖自己也能理解烟岚那双大眼传递的讯息，能把心意用简简单单的字词连结，也是会让人在心底窃喜的默契。
「有没有很想我呢？」烟岚看著诺尔云丝凑得很近的漂亮脸蛋，手就犯痒地不规矩起来，一把摸上他的脸，「唔，肉都不见一层了。」烟岚用两指捏了捏，下了这样的评论。
「当然有想你。」诺尔云丝右手沿著烟岚的上臂向上攀，天生微凉的手指最後扣入烟岚的五指间，慢慢地用脸颊来回磨蹭著对方的手背，一次次都带著眷恋，「坐在书桌前改公文，抬起头看不到你，就会盯著你的位置想你；吃饭时不小心做了四人份，就会对著你的碗筷想你；不习惯床的另一边没有你，晚上只能抱著你的衣服想你；醒来没听到你的『早安』、没看到你的笑脸，很想你……」
诺尔云丝那双暗红的双眼渐渐变回温润的红色，他左手撑著床板，人随著话语越轻越淡俯下去，最终将头贴在烟岚右肩窝，让对方把手改为揽注他的姿势，自己也收回左手环住烟岚，不是紧紧缠著，只是轻轻拥著。
「本来以为可以当成你固定的『休养』，三日、三日数著就过去，结果居然连一个星落都忍不住啊……」
烟岚喉头一紧，在出现心疼的感觉之前，难以控制的愉悦已然满溢──诺尔云丝很少这麽缠绵地吐露相思与爱恋，显然他极不喜欢等待、尤其是经过之前长达十年的等待，这让烟岚小小的虚荣心完全被满足、只想大叹：此生足矣！
但接著涌上的心疼和歉疚很快就让他失了笑意，却什麽也不能安慰传达出需要安全感的爱人──他说不出「不会再让你等了」这句话，这句很适合却不是事实的话。
所以他只能沉默地埋在诺尔云丝独有的味道里，直到他觉得有稍微补回五个日蚀多的空白，才用轻快的语调说：「走吧，回家。」
回家。
***
接下来的四十几年发生很多事，不光是烟岚还包括整个迦耶弥多，都与烟岚不断流失又补不回的力量、冲突而难约束的元素浮动有关。
首先，是超出平衡太多的暗元素。
由於烟岚开天辟地後，没有适当的休养便创造了生命，失去最佳完整恢复的机会；再加上後来屡屡调整世界的设定与架构，尤其是轮回域问题最大，早已让他对体内的最初浑沌之力逼进见底，偏偏又是不管休息多长、沉眠多久都补不回来的状况，徒剩充沛的元素之力。
本来就难以控制、甚至反过来影响他、恶性循环互相影响的暗元素，更加容易溢散出来，使已诞生的魔兽猖狂而令人惊惶，不得已之下，烟岚只能把这些多出来的暗元素强行纳入体内，於是含有杂质的暗元素常在他体内冲撞著、破坏他肉体，并与纯粹的元素互相冲突，尤以灵气元素最是锋利，即使不断重新塑造躯壳依然越来越乏力。
在与六王相商後，烟岚延续很久以前突如其来的发想，决定把难以「用掉」、「派遣出去」的灵气元素，分成不等的七份，最大一份依然存在身体里运转，其他等六份则寄放在外物上──为了解决「死物较容易受损」导致灵气元素爆发的问题，他在六族共五块大陆种下六棵树，并打入灵气元素创造六只「精」为守护者，然後将「包装」好的灵气元素寄放在他们实体里，也是让他们能直接补充灵气元素。
作家的话：
☆、──岁跃──第三章（４）
，他在六族共五块大陆种下六棵树，并打入灵气元素创造六只「精」为守护者，然後将「包装」好的灵气元素寄放在他们实体里，也是让他们能直接补充灵气元素。
因著「精」无法离开本体一定的距离，於是烟岚以补偿为名，实际上是执行某个不为人知的计画，赋予魔族之外的五族继承者手足一项特殊能力，以期他们能运用该赠礼，为孤单、自由被局限的六只精带来宽慰──分别是预言、异界、博览、幻形、言灵。
之所以避开魔族，一来是诺尔云丝赛凡洛德亚帝维·展依「没有」手足，二来是因为烟岚考虑有司予这完全变成聒噪女的同类，扎根在魔族的树精该是不会无聊的──只要司予没有走那百分之零点零零零……一的预料之外。
之所以要急著把灵气元素分出去，不只是因为找理由创造出六个「守护者」──以「精」的身份守护灵气元素；以「创世神亲手创造」的身分，代替六个孩子守护族人──也是要赶在诺尔云丝的三百岁生日前完成，却也由於只用二十年分离实在太匆忙，导致他保留在体内的灵气元素更为尖锐。
三百是估算後较为安全的数字，再久，就有危险。
这计划是烟岚暗地里偷偷进行的，没有人知道「魔兽」的出现是他预期、暗元素的「失控」有部份是他放任、神的「衰弱」是故意制造的假象……当然也有部份是真的。
为了「三百」这个数字的逼近，烟岚在心底道歉的名单越来越长，尤以六位至亲的孩子为最，还有那些被利用才诞生的生命、司予寒星、未来那些会命丧魔兽口下的生命……当然，定有他的诺尔云丝。
因为想不出其他解决的方法，又怯诺得一点险都不敢冒，他唯一想到的烂方法只有这个，这个极其自私的方法。
「当你犹豫的时候，只管想清楚你最渴望什麽、你的目标是什麽，然後忽视其他所有，直直地朝目标前进。小烟，你要学会自私。」这是母亲在肉身消逝以前，给他的忠告，一直以来被他丢在遥远的记忆深处──他原以为他不需要。
是不是母亲当初也放弃过、舍弃过、牺牲过什麽，来完成自己「创世」？
烟岚曾经淡淡地飘过此一疑问，就再也没有心神去探究这个问题，因为随著时间推移，令央的眼神越来越高深莫测、笑容越来越……像默许？就好像他的计画她了然於心，让烟岚不得不更加不著痕迹地执行。
烟岚知道，他的计画若要先瞒著那六个孩子、诺尔云丝，一定要有人帮忙……寒星，这比起司予沉默寡言，相对稳重的孩子，是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对象，後来思考了寒星的本体是镜子、甚至连著司予的本体镜框，倘若让寒星把两人的本体都带走，是不是司予就只能待在他准备好的、她唯一能生存的地方？
考虑了三日，他在一次承受不纯的暗元素冲撞後决定：就是她了。
不适消失後，烟岚把握所剩不多的时间，确定好外表没有露出破绽，他直接回到创世小居，对著寒星的镜子呼唤「精」回归。
默数到第三下，镜子发出冰蓝色的光，光芒之後是一脸茫然的寒星……脸上被涂颜料的、一脸茫然的寒星。
「……你和小予在干麻？」
「嗯？唔……跟央姊姊玩真心话大冒险。」好像搞懂了自己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寒星脸上的茫然，很快换成傻傻憨憨的通常表情。
「真心话大冒……你才被玩成这样？」
「刚开始三场。」
难怪。
结束了短暂的开场寒喧，没有司予那麽爱扯话题，烟岚很顺利地直直切进正题：「寒星，我需要你的帮忙，而且是绝对保密的忙，连小予、哥哥都不能说的。」女孩的眼神没有波澜，静静地等著他继续说下去，让烟岚非常满意。
「我希望，你以镜子的模样，三千年後代我传达『神已转世』的消息给众生。」寒星终於惊得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