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斯。
已经断气。
脖子被割断，孩子的眼角还有泪。
一定……很疼吧。
柯尔的手都在发抖，他跪在地上，不可置信地望著这一幕，眼泪不可抑制地流了出来。
懊悔，懊悔，懊悔！
如果自己没有多事送拉斯回家，他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如果自己跟拉斯一起去部落，是不是就能阻止这场灾祸？
如果……
可惜，没有如果。
拉斯死了，那个孩子死了，被残忍的杀死了！
柯尔自责地想，手指狠狠抓著地面，指尖开始冒血。
眼泪一滴又一滴，比火还要滚烫。
是谁！
究竟是谁？！
为什麽要做这种残忍的事！
柯尔狠狠地想，愤怒得几乎要兽化，而就在这时，他突然看见保护著拉斯的那名雌性的背後，有一只箭。
柯尔愣住，然後拔出那支箭，仔细端详。
这支箭，跟当初那些前来报复自己的人拿的，一模一样。
好似做梦一般， 怔愣著。
“是那家夥！”
强忍著极大的怒火，柯尔狠狠握住那支沾满血的箭，手心的伤口再次裂开，顺著箭头滴到泥土里。每一寸肌肤都像被烈火灼烧一般疼，牙齿打颤，大脑一片空白，他无法听见任何声音，无法知晓外界发生了什麽。
不疼，真的不疼，因为如今这个身体，只剩下愤怒。
头一回，想要扯开嗓子怒吼，可什麽声音都发不出来。
周围只有火的噪音，哀悼，亦或嘲讽著自己。
当诺曼与帕兰奇两人找到柯尔时，他正跪在地上，眼前是死去的拉斯。
其实刚一进部落，他们两个也被吓到了。
本来以为只是偶然的失火，却万万没料到，竟然是屠杀，灭族的惨剧！
而凶手，竟然放火……打算一把火烧尽这里。
究竟是有多麽大的怨恨，才会做出这样可怕的事。
视线再次落在柯尔身上，诺曼用力从身後抱住柯尔，垂下眸子，望见那死去的孩子，抿了抿唇：“我们走吧，柯尔。”
柯尔却一动不动，眼中满是泪水，嘴唇也被咬破了。
“走吧，柯尔，火很快就烧过来了。”帕兰奇亦上前劝阻。
柯尔仍在流泪，而他手里的青筋都快爆出来了，只见他拼命咬著牙，垂下头，久久的，哽咽道：“是他们。”
随即折断手中的箭。
“他们？”诺曼问，双臂依旧紧紧拥著柯尔，害怕他出事。
“……南方部落。”
狠狠地瞪著手中的断箭，柯尔血色眼眸迸发出的杀意，甚至连诺曼都觉得颤栗。？
☆、（19鲜币）第八十五章 生涩不安
？ 後来，柯尔失去了意识。
也许是受到的打击太大，或者在火里待的时间太长，所以柯尔体力不支，昏过去了。
帕兰奇与诺曼带著柯尔飞似的逃离火海。
大火一直持续燃烧著，将身後的一切焚烧殆尽，化为乌有，跳动的火焰像是怨恨的亡灵在哭泣，它们拼命挣扎却无法阻止这场悲剧，只能眼睁睁的看著所有一切，一点一点成为灰烬。
这场火烧了很久很久，直到将一切燃尽，而这天，柯尔开始做梦。
一个血腥的梦。
他梦见自己在杀人，毫无怜悯的屠戮，任由鲜血飞溅至唇角，脑海中，仍记得那腥臭的血味。然後画面开始清晰起来，突然有一名雌性从身後抓住了自己的脚踝，低头，火光太强看不清他的长相，耳朵却听见他悲戚的哀求。
眼泪的咸涩气味，令自己犹豫了下来。
仅仅是那一瞬的犹豫，而已。
他杀了那名雌性。
就像著魔似的，他停不下手，一个又一个，像个冷血的刽子手，一边杀人，一边聆听著人们的哀嚎，亲手制作如此惨绝人寰的景象，心中竟一丁点儿感觉都没有，没有悲伤，没有愤怒，没有喜悦，也没有快乐或满足，仿佛没有灵魂似的。
然後不知为何烧起了大火，把一切都变成灰烬。
记忆也就到此为止。
非常清晰的一场梦，每一个细节，每一个消失在自己手心的脉动，都记得清清楚楚。
如此，令柯尔愈加痛苦。
他不停地做著同一个噩梦，一直，一直，身体因为这些重组的记忆而不断抽搐，发冷，汗毛直竖起，额角的冷汗直流，手指也惊吓得打抖，只是这样，那场噩梦仍不愿让他醒来，一直纠缠著他，侵蚀著他，让他看得更真切，更仔细，也更痛。
这是杀死族人的记忆。
柯尔虽然还说不上那些人的名字，可他清楚他们就是以前的部落族人。
每一次，噩梦回到起点的时候，柯尔总想呐喊，让那些族人逃跑，离开自己，可无论他怎样努力，就是发不出声，也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只能眼睁睁看著自己一次次的杀人。
看著那些死在自己手下的亡魂。
他们最後怨恨的目光，还有诅咒的哀嚎，然後，统统变成了拉斯的模样。
──你杀了他！
不！
──是你杀了他！
不，不是我……！
──是你杀了他！你这杀人凶手！
不！不是我！我没有……我没有……
──没有？那就再让你看得更清楚！
苍白无力的狡辩，却只换来更深的魔障，不停重复的记忆几乎要让柯尔窒息。
以及，灭顶的疼痛。
在疼痛达到最顶端的时刻，灵魂呐喊著，四周的景色变成了血红色，而自己的影子在一瞬间，如烈火焚烧般……消失殆尽。
自己也要死了吗？
绝望地想著。
然而──
“柯尔，柯尔……”
不知从哪儿传来的呼唤，急切的，温柔的，像一根救命绳索把自己从逐渐融入黑暗的世界拉起。
心脏突然开始跳动，柯尔缓缓睁开了眼。
光射入眼睛，十分刺目，柯尔迷迷糊糊中，似乎看到有两个影子在自己身边，待过了好一会儿，眼睛适应了光，方才看清他们的模样。
“诺曼……帕兰奇……”迷茫的，柯尔低低开口。
听见柯尔的声音，诺曼眼眶都红了，狠狠的，一把抱住柯尔，嘴里怒道：“你想就这样丢下我吗？”然後猛地收紧手臂，咬牙说道，“我不允许！我绝不允许！”
“喂，你这样抱他，他会窒息的。”帕兰奇赶忙上前扯住诺曼，冷眉怒斥，然後低头望向柯尔，银瞳中布满血丝，他说，“身体还有什麽地方不适吗？你吸入了太多有毒气体导致昏迷，如果有什麽地方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尽管他的语气平缓，但从他疲惫的脸色来看，帕兰奇的担忧不比诺曼的少。
默默地，柯尔摇了摇头，说：“不……我很好……”
其实身体并无大概，只是那个梦，不，记忆。
柯尔轻轻叹了口气，然後垂下眼帘，摸了摸诺曼的脑袋，轻道：“我要起来。”
“柯尔，可是你……”
打断诺曼的话，柯尔已经自行坐起，冲诺曼淡淡一笑，然後摇头说：“我并没有那样脆弱……”深吸一口气，“而且，我们现在要加紧赶路了。”
动了动眉，帕兰奇问：“赶路？”
“去南方部落。”柯尔说，“我必须尽快找到他们。”
帕兰奇露出不解的颜色。
明白帕兰奇目光的疑问，柯尔只是阖上双眼，然後说：“因为我总有种感觉，这，只是开始。”
诺曼蹙眉，问：“开始？”
“啊，只是开始。”柯尔睁眼，望向两人，淡淡地说。
“你是不是想起什麽了？”缓了会儿，帕兰奇问。
心很平静。
点头，望著自己的手，柯尔没有隐瞒，他点头，安静地说：“当年，我就是这样屠戮我的族人。”
说著话，他微微闭上眼。
“哼。”诺曼却突然大笑，露出尖牙，“正好，这次去把他们全部杀死。”
但柯尔却摇摇头，冷静地说：“诺曼，我们此行的目的是救人，再说对方有多少人我们还不清楚，况且……”
话说一半，柯尔看了看帕兰奇。
“还有北方部落。”帕兰奇心领神会，开口说道。
诺曼不解，询问道：“北方部落？关北方什麽事？”
“北方部落向来觊觎兽耳族。”面对诺曼的疑惑，帕兰奇接过话，他垂下目光，缓缓解释道，“因为地域还有气候的问题，他们那边的雌性特别稀少，而兽耳族除了已经兽化的少部分兽人外都是雌性，北方某些部落为了繁衍後代，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常来骚扰兽耳族，抢走年幼的雌性。”
说到这儿，帕兰奇目光微微闪动，他偏过头，低声说道：“所有被掳走的族人，除了少部分能在兽人的庇护下安然存活，大部分从小被当成生育工具，锁在部落的地牢里，没有自由，生病了也得不到好的照顾，每天都被……总之处境非常凄惨，大多人不到几年就被凌虐致死，而存活下来的，也会因为本身兽血狂化的问题折磨得苦不堪言。对那些人来说，兽耳族的价值只有未兽化那几年，於是他们拼命让族人生下後代，而一旦兽化，就会被那些人残忍处死。”
说到这儿，被封存在心底的残忍记忆再次浮在眼前，帕兰奇脸色发白，禁不住动了动手指。
“……兽耳族的兽化是怎麽回事？”停了许久，诺曼问。
这其实是诺曼纠结很久的问题，从前柯尔为了掩饰兽化吃了不少苦头，自己竟一点没发现，想到这里，诺曼心里很不是滋味，於是直直望向柯尔，希望能得到亲口的解答。
看到诺曼眼里的期盼，柯尔点头，将兽耳族的事情一一道来。
诺曼听得很认真。
然而，当柯尔说到伴侣仪式的时候，诺曼脸色就沉下来了，他忽地抓住柯尔的手臂，挑著眉，非常犹豫又十分焦急地问：“你说你跟兽耳族的族长结成……伴侣？”
“只是名义上的。”知晓诺曼的暴脾气，帕兰奇立即上来解围。
闻言，诺曼随即把目光转向柯尔，柯尔亦点点头，说：“如果不这样做，已经兽化的我会完全失去理性，胡乱伤人，就像……对待莱伊那样。”
诺曼霍地松开柯尔的手臂，然後起身，独自走进森林。
“诺曼，你去哪里？”柯尔回头唤道。
侧过脸，诺曼微微斜睨著身後的柯尔，淡淡说道：“我想一个人静一下，不要跟过来。”
特意叮嘱完这句话之後，诺曼便如风般消失在眼前。
“诺曼？！”柯尔想要追去，但被帕兰奇拽住。
“不要去。”帕兰奇说。
“可……”
“你现在去也帮不到什麽，只会更刺激他。”摇摇头，帕兰奇拽得很紧，看样子是怎麽都不会放手。
只得作罢。
小心翼翼扶柯尔坐下，帕兰奇守在旁边，递过水囊，对柯尔说：“先喝点水。”
“谢谢。”柯尔接过饮了一口，而後将水囊还回去。
帕兰奇正在稍微整理东西，柯尔抻手看著他，好一会儿，见诺曼还不回来，不由担心地自言自语：“怎麽去这麽久？”
觉察柯尔担忧，帕兰奇轻声回道：“安心吧，他不会蠢到让自己陷入险境的。”
随即转过视线，落在帕兰奇银色的睫毛上，凝望著，不久，柯尔忽然问：“帕兰奇，有件事我一直很在意，你以前认识诺曼？”
顿时，帕兰奇手里的动作停了。
“嗯，以前见过，但不熟。”继续开始手中的活，帕兰奇回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