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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鲛说-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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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华一愣,有谁的名字会叫这个,但是他不愿露出奇怪的表情伤他,便道:“好,阿悔,你来,我们聊聊吧。”
  侏儒坐在床沿,离他远远的,却偷偷抬眼打量他。
  白华便问:“你看我做什么?”
  侏儒道:“你看起来还是和前两天一样。”
  白华明白了,在这个梦中也是过了三天,和实际的时间一样。
  “当然一样,不然我会变成什么?”
  阿悔低下头,几不可闻地说:“你继续给我讲讲外面的事情吧。”
  白华答应了,但是他多了个心眼,并没有涉及到自己的家庭,以及后来的求学,而是挑一些模糊了时间和人名的经历,或者是书上读到的有趣故事讲给他听。
  阿悔听得津津有味,白华发现他其实十分聪明,就和他说了,阿悔很高兴:
  “是吗……没人和我说过……我也是这么觉得。”
  白华看他洋洋得意的样子不由觉得好笑,便道:“聪明就去多学点东西,礼、乐、射、御、书、数,都是正道。”
  阿悔的脸色又变了,白华明白又是说到了他的痛处,于是安慰道:“我虽然不才,但是你若想学,有些可以教你。”
  不料阿悔一下子跳起来,尖声喊道:“谁要你教我了!先掂掂你自己几斤几两吧!什么东西!我若要学还轮得到你来教?!”
  他一边喊一边踹着床,模样十分可怖,白华也动了脾气,对他喊:“你这是什么样子?男儿在世自当有所作为一身正气!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何以与这些魑魅魍魉为伍?!你看你像个什么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白华戛然而止,他发现自己一时口快,说出了不该说的话,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侏儒气的面色通红,眦裂发怒,从怀中抽出一把匕首向白华扑来。
  白华虽是读书人,在郑有泠的坚持下也学过骑射,更何况侏儒只有他一半高,弱小得可怜,白华顺势一躲,抓住他手腕翻扭到背后,匕首当啷落地,侏儒改用脚踹,嘴里咒骂不休,白华把他提起来掼到床上压住,侏儒的脸埋在绣金的大红丝被里,骂声渐渐小了下去,直至无声。
  白华等了一会儿,侏儒依然一动不动,他心中诧异,提起他的脸一看,那张扭曲扁平的脸上竟然爬满了泪水,看见白华盯着自己,他愤恨地把头扭到一边。
  白华愣住了,良久,他叹了口气,松开侏儒道:“阿悔,你这性子……你要知道,天下没有什么人是完美的,没什么东西是白来的,你想要什么,自然要拿出等价的去换,贫民贵族无不如此,我刚才那些话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你别多想。”
  说完他走到一边,绯红的纱帐无边无际,他想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从这个怪梦中脱离出去,心中烦闷,那种饥饿的感觉又再次袭来。
  他回过头,阿悔又不见了。只有那把匕首还留在地上。白华捡起来,悄悄塞到枕头底下。
  做完这一切,他觉得很疲倦,腹内仿佛有一把火在燃烧,他的脑子越来越迟钝了。
  唯一能够称得上是食物的东西只有那碗汤,但是白华一点也不想碰。他想起最早发现的床底下的人皮,决定鼓足勇气再探一次,然而床下已经是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了。他不死心地把身体探进去,发现床下的地砖上刻着一个很奇怪的图案,但是光线太暗无法看清,他便用手指摸着,渐渐一个图案在他心中呈现,圆形,一圈字符围在最外,往里有三道波纹,围绕着一朵花的形状,白华不知道这是什么,他又在周围摸索着,除了这个十分明显的图案以外,还有些细微的沟槽,从四只床脚汇集到图案中,他爬出来,沿着床脚往上观察,掀开被褥,发现整张床布满深浅不一的沟槽,形成规律的图案。
  他突然明白这是什么了,这是血槽。
  只要有人在上面流血,就会被收集到沟槽中,顺着四只床脚,注入那个图案中。 
  


☆、第 9 章

  白华醒过来,依然是在太子外宅豪华的客房中,有奴仆听见响动,进来无微不至地服侍他,白华很不习惯,便让他们都退了出去,自己洗漱挽发,外间早已摆放好了热气腾腾的早点,然而白华用过以后,梦中那种饥饿的感觉依然在他心中残存着。
  接下来他去找赵玉生,打算向太子告辞,不料被答复赵玉生早就和太子入宫了。白华只好返回自己的房间,拿出潘霖的信件,先去拜访。
  他总觉得那个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少年太子,背后有一股沉重而冷酷的东西,就像深渊,那一点被太子青睐的欣喜已经消散无影。而且,靠太子推荐,总不如自己凭实力考上来的好,他也不想给人攀附太子的印象。
  不料到了潘府,门房很不客气地说,潘霖被招入宫中为皇上讲经,一整天都不会回来了。
  白华只好留下自己的拜帖离开,启光的天气比泱州寒冷许多,他站在街头发了一会儿呆,决定打起精神四处逛逛。
  他早就听说,启光有四个著名的集市,东边是布市,西边是茶市,北边是粮市,南边的最为稀罕,是各个国家的珍奇异兽,古玩珍宝市场,于是他便问明方向,一路向南市逛去。
  几乎在一里之外,他就听见了南市鼎沸的人声,他立刻加快步伐赶过去,穿过上书南市两字的牌坊之后,庞大的市场展现在他面前,几乎让他目瞪口呆。
  南市周围用墙围着,留四个出入口,足足有上百倾地,其中各个肤色的人摩肩擦踵,各种珍奇货物光怪陆离,有鸳鸯眼睛的色目人在叫卖堆如小山的琉璃器皿,有皮肤黝黑的南洋人在贩卖鲜艳如血的红珊瑚,如小儿头颅大小的珍珠,还有不知道是什么族的人,赶着从未见过的庞大动物穿行在集市中。
  白华钻入人群,差点被挤得喘不过气来,他事事新鲜处处好奇,遇到每个铺子都要停留片刻,虽然说是铺子,其实都有自己华丽的拱顶和门店,一间紧挨着一间,或雕刻或镶嵌,间间呈现五光十色的异域风情。
  他挤到一家铺子前,并没有多少货品,和那些琳琅满目的店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只有一些丝绸和巨大的贝壳,门口坐着一个极其衰老的女人,看见他来只是懒懒地掀了一下眼皮。
  白华觉得没意思,正想走开,里面的几声吵架让他停下了脚步。
  店内很暗,但是仍然能看见一个身材高挑的青衣男子对着一个华服青年质问道:“你怎能如此不守信用,我家主人既然说了三日之内会回来买下那颗鲛珠就一定会来,现下你又卖给了别人,这让我如何是好?”
  那华服青年懒洋
  洋地坐着,以手支头满不在乎地说:“商人唯一重的就是利,有人比你主子出更高的价,我自然就卖了。定金双倍退你总行了吧!”
  白华正在听着,突然腰间被人打了一下,他转头,那个老妇人正恶狠狠地盯着他:“回去回去!不买不要妨碍别人做生意!”
  白华从未见过如此无礼的人,但是她又上了年纪,不便于她争论,于是挪开脚步打算离开,那华服青年走出来,皱着眉头问:“阿祖,怎么了?”
  那老妇不理他,只是兀自推搡着白华:“回去回去!”
  华服青年上去拦她喊:“阿祖!”又对白华道:“抱歉……我曾祖母的神智不太清醒……”
  白华忙道无妨,才发现那青年有一张非常俊美的面孔,而且体态修长,比平常人高了半个头有余。
  但那老妇人不知道哪里来的巨大力气,挣脱了青年,一个劲地推白华,口中喊着:“回去回去回去!”声音尖利,最后竟是隐隐带着哭腔。
  白华吓了一跳,赶紧走了。
  虽然遇到了一点不愉快的事,但是并不妨碍他继续逛集市,从早上到下午,一天下来真是大开眼界,直到酉时收市,他才恋恋不舍地往外走。
  没走几步,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他回过头,是那个白天的华服青年:
  “小兄弟,今天真是对不住了,我请你喝酒以表道歉吧。”
  “说道歉就严重了,不过喝酒我可是却之不恭的。”白华笑道,这位青年让人看着就心生好感,如沐春风,他也起了结交之心,“你的曾祖母呢?”
  “早让隔壁婶子帮忙搀回家了。”
  两人相视一笑,感觉倒是认识很久似的。互通姓名之后,白华知道青年叫方棠溪,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不比白华大多少,其实已经二十六岁了。他祖上也是书香门第,但是家道中落,父母早亡,只得转而经商,幸而他十分有天赋,不到而立之年,已经在南市中占了一席之地。
  “那我就当一回大哥了。”方棠溪笑着,引他去了启光著名的夜市。
  街两旁挂满灯笼,如繁星点点,并不宽敞的马路上挤满各色等人,绅士和贩夫坐在一张桌子上吃桂花汤圆,旅人和士子在排队等一家的水晶虾饺,处处热气腾腾,人来客往。
  方棠溪熟门熟路地带他来到一家摊子上,招呼老板:“来两碗将军魂并几碟下酒小菜!”
  老板似是和他十分熟稔,没多久就把东西送了上来,两人打趣几句,方棠溪转过头对白华道:“来,尝尝这启光第一酒将军魂!”
  白华喝了一口,饶是他平时在书
  院经常和同窗喝酒,也几乎被这烈酒呛出了眼泪。
  方棠溪大笑道:“慢慢喝!初来的人都喝不惯,我们这的酒比南方猛多了!你可知道,这酒还有个来历?”
  白华看向他,方棠溪缓缓道:“这将军魂,据说是赋武将军方小簪酿的,那时方小簪刚脱贱籍无处可去,便在启光城外酿酒三年,最后被迫离开,临走前他把一坛酒埋在城外,许诺喝这酒之时便是一雪前耻之日。七年后,他果然率军攻打启光,五月而城不破,方小簪便挖出这坛酒一仰而尽,单枪匹马杀上城墙,破了前朝气数。后来人们学了他的酿法,就把这酒叫作将军魂。”
  白华听得入了神,胸中不禁也激荡起一股英雄气概,又拿起酒碗大灌一口,这回差点没把肺咳出来。两人对视一眼,俱是哈哈大笑。
  两人一直厮混到深夜,白华不好让他知道自己住在太子府,两人约好下次再见,便在路口告辞了。
  白华回到太子府,从偏门进入,没想到偏门的仆役一见到他,便立刻小跑回内府通传,白华有些疑惑,未及细想,突然记起今天还没有给太子请安,是不是太失礼了,正在犹豫的时候,看见赵玉生匆匆赶来,一见面就劈头盖脸地问:“你去哪儿了!”
  白华连忙解释,就说自己到处逛了逛,但是因为某种原因,他对方棠溪的事情只是轻轻略过。良久赵玉生的脸色终于缓和下来,道:“你人生地不熟,万一走丢了怎么办,再说,你现在身在太子府……”后半句他没有说下去,白华明白,许是怕自己一时得意忘形,出去大肆宣扬,心中升起一股怒气,淡淡道:“我会尽快拜访潘大人,如果能入国子监,当然不会再麻烦殿下了。”然而他心中只想着赵玉生的后半句,把他为何对自己如此紧张给忘了。
  赵玉生不再说话,两人沉默地走回偏院,一路无语。
  到了偏院,两人告辞,赵玉生仿佛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说,白华也能理解他,毕竟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自己只是个无名无姓的小喽啰,确实他要为太子多考虑些。
  


☆、第 10 章

  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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