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上司是条龙- 第13节

　　　　一瞬间，叶晓九的心咯噔一下，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但是又说不出口，只能隐约感觉到泥土里一些东西在发芽。等到他再次回神的时候剧情已经接近尾声，美丽的金龙终究要回到大海，书生一直狂奔着想要去找他最好的朋友，最亲密的恋人，却只是徒劳地捧起一堆沙子，最终都流逝不见。

　　　　最后的最后，又是一年桃花红，破旧的草舍里书生含笑看着几个学生摇头晃脑在念《三字经》，偶然一转头，好像看到了那一年自己最好的年华。

　　　　影院的灯光已经全部亮起，周围的人也开始喧闹起来，叶晓九却还是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他的眼眶湿湿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平心而论，这只是一部赚人眼泪的狗血片子，要是放在以前，叶晓九肯定不屑地转头，看都不愿意看一眼，但是这一次，也许是影片里的风景太美，也许是演员的演技太好，叶晓九甚至难过地不愿意起身抽离整个故事。

　　　　白以辰被周围的掌声吵醒，揉揉眼睛，刚想说什么，忽然看到叶晓九红红的眼眶，有些急了，一把抓住叶晓九的手腕，“小九，你怎么了？”

　　　　叶晓九摇摇头，努力扬起一抹笑容，“没什么，电影有些感动而已。”不知怎么的，他有些庆幸白以辰没有看到整部电影。

　　　　白以辰随手帮他抹去睫毛上的一点水珠，埋怨道，“笨死了，一本电影都能看哭。”

　　　　叶晓九低低应了一声，没有说话。这是主创人员都已经来到台上，笑容满面地准备接受提问，电影院里的人也渐渐安静下来。白以辰放开叶晓九的手腕，人刚要坐正，打算吐槽一下台上笑得一脸讨好的陶渭清，衣袖忽然被叶晓九拉住，耳朵里传来他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白以辰，你会离开我吗？”

　　　　白以辰一怔，随即又是那副漫不经心的笑容，揉了揉叶晓九的脑袋，粗声粗气说道，“乱七八糟想什么呢，当然不会了。”

　　　　叶晓九也笑了，故意凶巴巴地说道，“我还嫌你烦呢，赶紧搬出去。”

　　　　如果，能够让书生和金龙一直在一起就好了——直到最后离开电影院，叶晓九依然在想这个问题，人和龙，真的不能在一起吗？

　15呼，大年三十了

　　　　“真的要过年了啊。”白以辰打着哈欠，从卧室里走出来，顺手翻到日历最后一页，“小九，今天就是大年三十了。”

　　　　叶晓九在被窝里翻了个身，“别吵我，就算今天是世界末日也不关我的事。”反正家里一个龙族皇子一个狼族皇子，拯救世界这种事情从来轮不到他一个小小的人类。

　　　　白以辰昨晚打游戏打到凌晨才睡，现在还困得很，“里德，帮我下去拿牛奶，我渴了。”自从上次被叶晓九每天整整一升的牛奶灌下去后，不知怎的，白以辰居然迷上了喝牛奶，每天早上不喝一杯就觉得浑身没劲儿。

　　　　趴在狗窝里睡得正香的里德打了一个激灵，猛地跳出窝，茫然地四顾，刚刚是不是龙王大人说了什么？

　　　　“牛奶啦。”白以辰经过小半个月的相处，已经完全将叶晓九的屋子当成了自己的家，甚至连订牛奶都吩咐奶业公司送到这个地址，压根没有回自己大屋子的念头。

　　　　里德摇头晃脑了一会儿，闷哼一声飞快打开门，窜下楼去，他现在也越来越习惯自己当一只家养犬的本分，什么拿牛奶拿报纸这种没有技术含量的事情他早已经驾轻就熟了。

　　　　里德窜下楼的时候，正好隔壁的萨摩耶也下来取牛奶，奶白色的小萨水灵灵的眼睛眨巴了好几下，然后才叼起一个牛奶瓶，慢吞吞地爬上楼。里德不屑地冷哼一记，一张口，将两盒牛奶连带一份报纸一份杂志全部叼进嘴里，然后大大的身子奋起往前一窜，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小萨羡慕地瘪瘪嘴，慢慢地爬到自己家门前后才发现里德居然在门口等她。看到她来了以后，眼神依旧是冷冷的样子，但是却把一盒牛奶放在了她面前，哼唧两声。

　　　　给我的？小萨眼睛一亮，她的主人只订了一份牛奶，自然不会分给她喝，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喝好喝的牛奶了。

　　　　废话，不要我就叼走了。里德转过头，装作不在意地梳理自己本来就油光发亮的皮毛。

　　　　可是给我的话你不是要被主人骂了吗？小萨眷恋地看着牛奶，呜咽两声但是还没没动眼前的牛奶。

　　　　让你喝你就喝，哪儿来这么多废话。里德装作不经意地瞥过小萨雪白的绒毛，雪白雪白的团子，摸起来手感肯定很好。

　　　　小萨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简直要把里德的心给融化了。要是当初母狼群里有这么一个女神，他还会输给自己的兄弟吗？一想到自己部落里那群虎视眈眈的母狼，里德就一阵头疼。

　　　　里德一直到进门的时候脑袋还是晕乎乎的，头脑里一直盘旋着小萨喝牛奶时娇俏可爱的样子，果然美人就美人，连吃东西都这么可爱。

　　　　“看起来心情倒是不错啊。”白以辰笔直的双腿架在香蕉造型的软垫上，只是面色冷得像是刚从老家回来。

　　　　里德身体不由自主抖了一下，默默把嘴巴里的东西放在地上，奔到白以辰腿边，讨好地蹭蹭他的裤腿，完全将自己身为狼皇子的尊严丢到一边。

　　　　白以辰大跨步走到门口，拎起两盒完整的牛奶晃了晃，“你把其中一盒给你小情人喝了，哪里来的另一盒？”要不是今天他心血来潮使了个小法术看看外面的情况，还不知道原来每天早上他们家门口都在演出一场暗恋告白的好戏呢。

　　　　里德犹豫了一下，还是坦白了事实，“我从楼上那个牛奶箱里拿的。”谁让楼上那只小丑狗老是喜欢缠着小萨，他就是看不惯，干脆陷害他一把。

　　　　“怎么了？”叶晓九随手拎了一件衬衣披在身上，走到客厅，“我听到你们在说牛奶？”

　　　　“嗯。”白以辰撕开牛奶盒，狠狠灌了一大口，然后才说道，“里德讨好对面那只萨摩耶，把我们的牛奶给人家喝了，然后去别人家偷了一盒。”

　　　　“汪汪汪。”人家才没有偷呢，里德扭开头，誓死不承认自己是小偷。

　　　　“哦，等会儿把他捆了去跟楼上道歉吧。”叶晓九外面的衬衣没有扣好扣子，露出一大片白皙的肩膀。

　　　　“里德，其实拿了也就拿了，主要你那什么眼光，萨摩耶最麻烦了，傻兮兮的。”白以辰一脸嫌弃地说道，“又爱撒娇，记得要是你们真成了别领回家来。”

　　　　难道你的眼光很好吗？里德很想默默吐槽，但是终究还是咽了下去，他的伙食还掌握在眼前这两个人手里呢，父王说不能得罪你的衣食父母。

　　　　大概白以辰感觉到了里德想说什么，眼神不由自主地移到叶晓九身上。小九的皮肤真嫩，又白又滑，像是牛奶一样，白以辰一边胡思乱想着，突然觉得自己嘴里的牛奶像是叶晓九的肌肤，软软香香甜甜的，一直滑进自己的嘴巴里。

　　　　“咳咳咳。”某个想偏了的金龙皇子不出意料地被呛到了，果然坏思想什么的要不得啊。

　　　　叶晓九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怎么会一下子被呛到了，“对了，今晚年夜饭你打算吃什么？”

　　　　“年夜饭吗？什么都可以吃吗？”白以辰抹掉嘴唇上的牛奶渍，他是第一次跟人类一起过年，什么都不知道。

　　　　“理论上是这样。”叶晓九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谨慎地回答道，“别说太难的菜色我都可以做。”

　　　　我想吃你可以吗？白以辰很想说这句话，但是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理智告诉他，一旦他将这个禁忌之句说出口，明年这个时候哥哥姐姐该替他上坟了。

　　　　“反正你看着随便做吧，只要你做的我都喜欢吃。”白以辰向前走了两步，他的个头比叶晓九略微高一点，往下看去，像是要把他圈在怀里。

　　　　叶晓九压根不受他影响，伸出一根手指戳戳他的肩膀，“别仗着比我高就阻碍道路，我去看看冰箱里还有什么吃的。”

　　　　白以辰看着叶晓九气定神闲走向厨房的背影气馁地撇嘴，他就这么没有魅力吗？居然连一个小小的人类都蛊惑不了，原本以为可以趁机让他做超级复杂的佛跳墙呢。

　　　　也许今天叶晓九心情真的不错，等到下午白以辰去厨房看他的成品的时候，意外地发现今天的菜式都是自己喜欢的，除了他心心念念的佛跳墙以外，还有糖醋里脊，排骨莲藕之类的。

　　　　“小九，等会儿记得先烧糖醋里脊，我快饿死了。”白以辰其实很想先将叶晓九预先留开的烧鹅吃进嘴里，但是想到之前自己查到的，年夜饭就是要一家人在一起吃，只能委屈地撇嘴，算了，自己还是先忍一下，等小九全部煮好了以后在一起吃好了。

　　　　叶晓九从来没有煮过那么多菜，除了在福利院的那几年，他一直都是一个人过大年三十的，没有家人没有朋友，配着电视里热闹的嬉笑声，再好吃的菜吃进嘴里也味同嚼蜡。可是今年不一样，虽然白以辰自恋又不靠谱，可是这是第一个愿意留下来，眯着眼睛吃他的菜，然后笑着夸他做菜好吃的人。他很有钱，他长得也很帅气，甚至他有很多热情的亲戚，可是即使这样，他也没有前往别的地方，而是选择了跟他一起吃这一顿意义非凡的晚饭。

　　　　也许这是我这一辈子唯一一次不会寂寞的大年三十吧。叶晓九轻巧地将炸鱼翻了个身，放进一把细葱，所以要做很多很多菜，就算自己吃不下也没有关系，因为总会有个人拿着空盘告诉他，我很乖地把菜都吃完了哟。

　　　　“白以辰，没有醋了，去楼下买瓶醋。”叶晓九做完煎鱼之后，正准备做糖醋里脊，使劲倒了倒瓶子，却发现醋不够了。

　　　　“知道啦。”白以辰穿上大衣，伸手摸了摸里德的头，“等我一下，很快回来。”说着关门离去。

　　　　叶晓九关了天然气灶，安心坐在沙发上一边看今天的报纸一边等白以辰回来，里德安静地趴在脚边，就如同往常一样。

　　　　一个小时过去了，白以辰没有回来。叶晓九不安地看了看钟表，没有说话，眼睛继续盯着杂志，但是却游移不定，任谁也能看出他的心思完全不在杂志上。

　　　　两个小时过去了，里德站起身，舔了舔叶晓九的手掌，他能感觉出来，龙三皇子已经不在这个区域范围里了。叶晓九强撑着笑脸，“里德，也许白以辰有事耽搁了，等会儿他回来后我们什么菜都不给他吃好不好？”

　　　　回应他的是里德同情的眼神和几声呜咽。

　　　　夜幕慢慢降临，周围的几户人家都响起了喧闹声，外面的鞭炮声响彻天际，五彩斑斓的烟花开满了整个夜空，看起来明亮如同白昼。叶晓九好像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呆呆地窝在沙发里，一动也不想动。灶头上的菜早就冷了，但是谁也没有想起来要去吃一口。

　　　　里德一动也不敢动，只是忧心地看着自己的小主人，他的情况似乎很不对劲，但是自己偏偏又没有龙三皇子的联系方式，只能呆呆地蹭着他的手，什么也不能做。

　　　　十二点的钟声被敲响，外面传来人们的欢呼声，叶晓九呆滞地站起身，走到厨房，毫不犹豫地将所有菜全部倒进垃圾桶里。他早就明白了，自己天生就是孤独的，没有朋友，没有恋人，什么也没有。

　　　　叶晓九永远只有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