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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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美人- 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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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这一席话说得掷地有声,便连好事者都不再吭声了。江霖揽紧了冬儿的肩头,往前走了一步,人群便自动地在他们面前分开了,江霖没有再多看他们一眼,只搂着怀里的冬儿往医馆的方向走了过去。江霖觉得冬儿在他怀里似乎抖得更厉害,便越发用力地拥紧了她。 

  到了医馆里,江霖先让冬儿坐下了,而后打了盆水,细细地替她擦拭起面孔来。 

  「你这病,是什么时候发作的?你爹呢?怎么没有陪你来?」 

  冬儿低着头,时不时地因为疼痛颤抖着,小声回答道:「五、五天前……爹爹的身上突然又起了这些东西……我用之前用胜下的药替他外敷……伤口却烂得更厉害了……而且、而且还奇痒无比……最后爹爹、最后爹爹他……」 

  她说着说着,便掩面痛哭了起来,呜咽道:「抓破了自己的肚皮、五、五脏溃烂而死……」 

  江霖惊得合不上嘴,「怎会……他之前不过只是毒火积滞,怎么可能一下子这么严重?」 

  「我料理爹爹后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身上也起了脓肿……只一个晚上就浑身溃烂……连我家的禽畜,也全部一夜暴毙……」她猛地捉住了江霖的手,痛哭道:「江大夫,你能不能想个法子,让我马上就死?!我宁可死了,也不想害人,我不想害人……」 

  她的泪水浸透到了脸上的脓疮里,便看起来更可怜可怖。江霖连忙用手巾擦了她脸上的泪水,低声安慰道:「只要是病,总是有法子医的,不要怕……不要怕。」 

  他正拥着哭成个泪人儿的冬儿,阿鱼便从正门跨了进来。冬儿一抬头见了是他,便猛地拉过衣服盖住了头,缩进了墙角。 

  阿鱼先只是看了一眼,而后便慢慢地朝这边走了过来,直勾勾地盯着冬儿一步步逼近了。 

  江霖连忙伸手护住了冬儿,「去去去,有什么好瞧的。」 

  阿鱼站定在他面前,盯着冬儿瞧了一会儿,而后才以那不带一丝感情的声线开了口:「她不可以留在这里。」 

  「你在胡说些什么,她是冬儿啊。」江霖愣了愣,未料到阿鱼竟然也会和外面的那些人一样,开口说出这种话来。 

  「不管是谁,」阿鱼冷冰冰的声音不带一丝起伏,「都不能留。」 

  「她这病也未必会传染,兴许只要适当保持着距离就没事。她一个姑娘家,病成这样,你要让她上哪里……」江霖不信他一夜之间竟会如此绝情,仍是苦口婆心地劝说着。 

  「她这不是病,是咒印。」阿鱼墨色的眸子盯着他,一字一句道:「全身溃烂,穿肚烂腑,不得好死的恶咒。」 

   

  江霖半天没有回过神来,「你胡说些什么,之前谢老伯的,不和这个是一样的病症吗?不是也给我治好了?」 

  阿鱼不再看他,只盯着冬儿,缓缓道:「你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天上飞的,水里游的,还是地里埋的?」 

  冬儿听得他最后一句话,便全身一怔,而后使劲地摇头,嘶声道:「我没有碰,我没有碰,那个、那个东西我没有碰……是爹爹、是爹爹挖出来的,我没有碰……」 

  「是什么?」阿鱼直视着她,冷声逼问道。 

  冬儿死死地咬着嘴唇不再开口,江霖不忍,便推了推阿鱼,「人家不想说,又何必非问不可?」 

  阿鱼沉默了一会儿,便点了点头,而后走过去拉住了冬儿的手:「走。」 

  冬儿被他一拉,吓得叫了起来,江霖连忙上去制住了阿鱼,厉声道:「你做什么?」 

  「恶咒又不认人,由己及他,自然过及到你身上。」阿鱼破天荒地皱起了眉头,「你嫌自己活太久了么?」 

  「我是个大夫,怎么能亲眼看着病人去送死?」江霖忍无可忍地一指门外,「你这一来,和外面那些人有什么区别?还是你这妖怪天生冷血,这么久以来连一丁点人情人性都没有?!」 

  说出来了。 

  压抑在内心的话,在这一刻终于忍无可忍地爆发了出来。所有的不甘与愤怒,伤心和委屈,都完完整整地在这一刻宣泄了出来。 

  江霖死死地咬着下唇,睚眦欲裂地盯着阿鱼。 

  明明晓得这也并不是他的错,明明晓得他也一样迷惘和痛苦,却还是说了出来。 

  阿鱼看着他,那墨色的眸子里掠过了一丝疼痛,便缓缓地放开了手。 

  气氛僵硬了片刻,终究还是阿鱼先开了口: 

  「你爹爹挖到的,可是肉芝?」 

  江霖倒先反应过来,疑惑道:「肉芝不是稀有的药材吗?跟什么倒头咒印有关系?」 

  阿鱼看他一眼,缓声道:「你行医这么多年,可曾见过有人用它入药?」 

  「那是因为……」 

  「那是因为它本是天上的太岁星君所化,太岁是为凶神,主管瘟疫祸乱。」 

  「凶、凶神?!那、那要怎么办?」 

  「太岁星君按年当值,共有六十位,今年是丁巳年,当值太岁名唤易彦。」阿鱼停顿了一下,「他为人虽然乖戾了些,却也不会无故下咒。」 

  他转头看向冬儿,「所以我才要问你,做了什么?」 

  冬儿听得凶神的名讳,不由浑身一颤,哭着道:「不是我们想去犯那凶神,而是传说食了肉芝可以延年益寿长生不老。我家世代在那山上挖野参,韩老爷便托我爹爹留意那东西,哪晓得去年在半山腰,竟然真的挖出个蠕动的肉块来……」 

  江霖听得眼睛都直了,自从阿鱼出现,他和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便从未少打过交道,却从未听过如此凶险的东西。 

  「当日没有把那肉块带下山,想着隔一日再说,谁曾想第二日就得了那怪病……」冬儿不敢正视冷冰冰地瞧着她的阿鱼,「江大夫把爹爹的伤治好以后……」 

  「你们就又上山去了?」阿鱼顺着她问道。 

  「……是。」 

  「初犯若只是警示,再犯便绝不会容情。」阿鱼沉声道:「莫说他本来就是凶神所化,若是换了别人要伤你吃你,你会善罢甘休么?」 

  「阿鱼……」江霖第一次见他口气如此沉重,忍不住唤了他一声。 

  「我帮不了她。」阿鱼站起身来,「自作孽,不可活。」 

  「若是我们不帮着韩老爷上山去采那肉芝,我就得去韩府做丫头了。」冬儿捧住溃烂肿胀的脸恸哭了起来,「我们欠着他的租钱,韩老爷说,说是到了今年还还不出来,就只能让我去抵债了……爹爹那么大的年纪,若不是为了我……若不是为了我……」 

  她本就暗忍着那病痛的折磨,到了此刻,便渐渐没了力气,哭得几乎昏死了过去。 

  江霖听到此处,心中不忍,他本也是父母早逝,深知这其中的苦痛,便偷偷捉了阿鱼的衣袖,低声道:「她虽然触犯了那位星君,但也并非她本意,总有化解的方法吧?」 

  「有,」阿鱼看着他,「三跪九叩着上山去向他求饶,兴许可以留条命。」 

  「……这哪里算是什么办法。」江霖焦急道,「你就……」 

  阿鱼猛地转头盯着他,声音里压了一丝恼恨,冷着脸低声道:「你为什么非要管她?」 

  「为什么……」江霖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之间会生了气似的,只吞吐道:「哪……哪来的为什么?」 

  阿鱼渐渐敛了脸上一刹那之间流露出来的怒意,只抿一抿唇,又重复了一遍: 

  「我帮不了她。」 

   

  「还……还有一会儿,就要到半山腰了。」江霖托起一点背后的女子,「你再多忍一会儿。」 

  只不过两日,冬儿身上的毒疮便越来越多,原先那些没有化脓的也化开了,整个人看上去都是血肉模糊的样子。江霖有的时候替她敷药,只一晃神,便觉得那毒疮就好像一张张狰狞的脸,张开了血盆大口要吞噬掉她的肌肤骨髓。 

  冬儿已经不能再等了,他也无法再等下去了。 

  这两日虽然万般小心,江霖身上也已经起了暗疹和小小的脓包,想来那所谓咒印,必定是和疫病一般,一传十十传百了。 

  他本想着去问问景嵘,却怎么都找不着他,不知是不是又躲去了什么地方睡觉。阿鱼又是一付冷冰冰的面瘫相,就算问也问不出什么来。 

  既然如此,他也就只有放手一搏,去会一会那凶神了。 

   

  江霖背着冬儿到了山腰处,顺着她的指引到了一处开阔的地界。左右环顾,却怎么都没有看到那肉球一般的太岁星君。江霖只要歇息一下,放了冬儿下来,靠在了一棵老树下。掏出随身带着的药酒,替她擦了擦眼睛。 

  若不是他用这药酒,只怕她连眼睛都要保不住了。冬儿睁开红肿的双眼,吃力地辨认了一会儿,抬了手起来,「就……就是那里。」 

  江霖收起药酒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朝着她指的方向走了过去,拨开了草丛,便终于见到了「那东西」。 

  之前阿鱼满身鳞片的样子虽然可怕,兴许还及不上这个玩意儿的百分之一。 

  这所谓「太岁」通体都是肉色,也像一团活肉一样浅浅蠕动着,仔细瞧的话,甚至还能瞧见筋络一般的东西在里面隐隐跳动。这团肉还由里及外发着一层光,怎么看都是个邪门到不行的活物。 

  江霖后退几步,硬着头皮回头问冬儿:「就、就是它?」 

  冬儿吃力地点了点头,江霖连忙走了过去,伸手扶了她起来,到那东西面前跪下了。 

  「之前冒犯星君,实属罪该万死……求星君大慈大悲,放小女子一条生路……」 

  「小女子与家父并非有意冒犯,而是受人所托,望星君网开一面。家父他已经暴毙而亡,求星君……」 

  莫说是反应,那肉球连屁都没有放一个出来。江霖心里着急,不由得劝说道:「算了,看来拜这个玩意儿也没什么用,要不还是回去看看有什么药可以……」 

  「等你回去把我煮熟了再切片,我再求你网开一面,还有没有用?」 

  突兀响起的人声让江霖和冬儿都吓了一跳,再抬头看那肉球,一收一缩着,幻化出来的光彩也与刚才不同。 

  「乖乖……这个东西……真的会说话……」江霖喃喃了一声,当空便立刻炸响了那个阴郁的男声—— 

  「东西你个头,本座在这里!」 

  江霖抬头望去,只见树梢上坐了个绛色衣衫的男子,半边的长发掩了右边的脸颊,细长的眼睛带了些阴郁的戾气,眼角下还有一点泪痣。 

  那男子跳下树梢,一瞬间额发扬起了,得以看见他右脸上的大块紫青的印记,瞧不清是个什么形状,却只觉得骇人到不行。 

  那男子轻挑冬儿的下巴,寒声道:「大慈大悲?自从本座位列仙班,就从来不晓得什么是大慈大悲。你要动本座的主意,本座便烂你的五脏六腑,这不是很公平吗?」 

  江霖一时气急,挑开了他的手,「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神仙?!」 

  男子轻笑起来,却比哭更骇人,他轻声道:「本座即是凶神,若是和风细雨,岂不是坏了规矩吗?」他顿了顿,打量一下江霖,笑道:「你是她的小情人?那本座就做个顺水人情,送你一程好了……」 

  他话音未落,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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