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铁为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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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铁为柔-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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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我听到师父说出那几个药方,就已经知道有些不对了。以师父的医术之精,决不可能在这种小毛病上出差错。”凌绝心也不是笨蛋,回想陆真一连串不同寻常的举止,心中顿生警惕,不料一个念头才转完,马上觉得脑子有些晕乎乎的,眼前的事物也朦胧了。
  
  晕眩中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觉得耳边一团嘈杂,隐约分辨得出当中夹着陆真的怒斥喝骂。
  
  “后来我才知道,师父一早看出那人瞧我的眼神十分不对,喝到鹿肉汤时更是尝出汤中掺了厉害的迷魂散。”十五岁的凌绝心眸似春水面若桃花,那容貌比起成年时多了三分柔弱的味道,一颦一笑都能教人失了三魂七魄。那人出手救人时本是发自善心,可见了凌绝心这般秀色之后,善心就全数化作了歹念。
  
  所谓善恶,很多时候也只是一念之间的事情。 
  
  想到此节,凌绝心叹了口气,又道:“师父故意说错药方,一来是想要提醒我,二来是看出那人也精通药理,问师父那些问题是有意试探,因此故意示弱好让他放松警惕。其实师父也带着防身的迷香,他趁那人不注意时把香药投在了油灯里,等那人发觉时已经吸入了不少迷香。但那人武功了得,并没有立时昏倒。他知道自己的叵测居心被识破,又中了师父的计,暴怒之下,竟然召出了他豢养的一条乌甲银线蛇。”
  
  乌甲银线蛇是一种带有剧毒的腹蛇,它通体长满了黑色的坚硬鳞片,宛如身披铠甲,寻常刀枪都难以刺穿,仅背上有一条窄窄的银钱,恰好是鳞片的缝隙。
  
  辛如铁也听说过这种毒蛇的厉害,顿时紧张起来:“你没有被咬到吧?”
  
  凌绝心黯然道:“我没被咬到,可是师父被咬到了。”
  
  




11

11、十 。。。 
 
 
  
  那条乌甲银线蛇被养在木屋角落一个不起眼的竹笼里,听见主人的口哨声,疾如闪电地从笼中窜出。那人当时全身无力,却未失神智,竭力吹响口哨来指挥它发起攻击。
  
  陆真在投香时已偷偷地服下了解药,他知那人功夫了得,虽然一时倒下,只怕仍有余力伤人,连忙抱起凌绝心往屋外跑,谁知一脚才迈过门槛,便觉得有一阵腥风扑来。他料知不好,用力把凌绝心抛出,甫一脱手,立时觉得左肩一痛,随即是一阵麻痹之感传遍了左半身。陆真深明医理,知道自己已被极厉害的毒物所伤,他一心想救凌绝心,拚命憋出气力把木门牢牢地关上了。
  
  凌绝心被陆真一抛,重重地摔到地面,额角刚好磕到一块石头,破了一层皮。鹿肉汤中的迷药本来只是催人昏睡的,他被锐痛一激,便慢慢地恢复了意识。他爬起身,发现自己已身在屋外,那扇木门紧紧地闭着,全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凌绝心道:“等到我撞开门进去找师父,师父已经说不出话了。不知为什么,那条乌甲银线蛇竟紧紧地缠在那人的脖子上,把那人活活地勒死了,而蛇背的银钱上恰好是七寸处插着师父的发簪。”
  
  凌绝心见陆真脸色青黑,已是毒气蔓延之象,只吓得心胆俱裂。他们一路治病救人,当然备有解毒的药物,但都留在了客栈的行囊里,并未随身携带。幸好,即便是惊惶交迫,凌绝心仍未忘医者本色,飞快地点了陆真心脏周围的大穴,以防毒气攻心,才背着陆真跌跌撞撞地跑出去寻药。
  
  陆真曾对他说过,但凡毒蛇出没之所,七步之内,一定长着能克制蛇毒的草药。凌绝心强抑心慌,只想着在这木屋四周搜索一番,找到草药解毒。但出了门后,突然想起这时外面漆黑一团,又折回屋里去拿油灯。抓了油灯在手,无意间瞥见屋角的笼子,凌绝心顿时觉得心中一片冰凉:这乌甲银线蛇本是不知从哪儿被那人抓来豢养着的,这木屋周围又如何会有能够克制蛇毒的草药?
  
  虽然事隔多年,凌绝心仍然清楚地记得那时的绝望无助,仿佛天都要塌下来一般。他背着陆真在莽莽林间穿行,浑不知自己要到哪儿去,脸上的泪水一直不曾稍干,脑里只有一个念头:师父活不成了!我也不要下山了!
  
  辛如铁听得一阵心酸,低声问:“后来呢?”
  
  “也许是师父和我命不该绝,我在漆黑的山林中乱闯,居然没有碰到猛兽,也没有摔下山崖,反而发现了观音灯!”
  
  “观音灯?”这名字闻所未闻,辛如铁奇怪地问,“那是什么来的?”
  
  《千姿宝鉴》有云:观音灯,又名传慈草,相传由观音大士滴露而生,有延缓剧毒之奇效。其株外观平凡,与野草相近,唯夏季开花一昼夜,瓣如柳叶,色如翡翠,而杂于草树之间,世人往往难辨。仅于星月无光之夜,可见其花宛如碧玉灯笼,灿然生辉,诚可异也,故名观音灯。
  
  那时凌绝心浑浑噩噩,忽见漆黑中出现了点点碧芒,只当是萤火虫,也没加理会。但在漆黑之中行走已久的人,一旦见到光亮,总会忍不住要多看两眼,结果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这些萤火虫怎么都不会飞?再如何伤神灰心,凌绝心这时也不由好奇,走近前去,结果发现这些“萤火虫”竟然是一朵朵小花! 
  
  凌绝心道:“师父得救,也当真是天幸。你想,这观音灯只有在夏季的一天里会开花,而一夏中星月无光的日子又有几何?偏偏这两样都被我凑巧碰上了!”
  
  辛如铁松了口气,道:“陆先生活人无数,自然福缘深厚。”
  
  那时凌绝心拔到七八株观音灯,嚼碎了之后,一半敷在陆真的伤口处,一半喂在他口中。这观音灯虽不能彻底解毒,但却足以让陆真撑过那一夜。次日天色刚亮,凌绝心就开始寻觅出路,途中遇见了一位老樵夫,得他指明道路,顺利下山。回到客栈,药品齐全,区区蛇毒自然难不倒医圣的高徒。再将养得数日,陆真便彻底痊愈了。
  
  凌绝心道:“后来我在破劫谷定居,常常会到附近的山中寻找草药,再移回药圃种植。可这么多年来,无论白天黑夜,却再也没见过观音灯了。”
  
  “世间万事,冥冥中自有定数,不可强求。”辛如铁淡淡一笑。
  
  说话间,两人走到了小路的尽头,前方草木丛生,显然罕有人至,凌绝心道:“这里甚是潮湿,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我们不如去别处看看。”辛如铁自然说好。
  
  凌绝心刚要抬步,却见一只风筝晃晃悠悠地落到了前面的草地上,不由得“咦”了一声。辛如铁问:“怎么?”凌绝心想起这风筝正是刚才自己见过的双鲤风筝,道:“刚才那群小孩子放的风筝大约是被树枝缠住了线,正好掉到这里来了。”
  
  辛如铁想起刚才那天真活泼的童声,又想到了自己的一双儿女,道:“咱们帮忙捡了吧,说不定呆会下山能碰到他们。”
  
  凌绝心道:“那你在这里站着别动,我去捡了就来。”
  
  那风筝离两人所站的地方隔了有四五丈远,凌绝心放开辛如铁的手,向前行去。大约是水分充足,这里的野草长得特别丰茂,都有及膝高,草里还杂生着黄荆、枸骨等有刺的灌木。凌绝心小心翼翼地避开了那些荆棘,近前一看,只见风筝的纸面已被刮破了,连叹道:“可惜,可惜!”俯身拾起风筝,却瞬间呆住了。
  
  “弟弟!弟弟!”耳边传来凌绝心颤抖着的呼声。辛如铁霎时全身绷紧:“怎么了哥哥?”便想向声音来处跑去。
  
  凌绝心见他不假思索地就要过来,忙道:“别动!我没事,我……我只是太高兴了!” 
  
  辛如铁收住脚步,只听得凌绝心的声音中满是不敢置信的狂喜:“我的天!我不是在做梦吧!我竟然又见到观音灯了!”
  
  碧绿色的花瓣,像细长的柳叶聚拢在一起,围成个娇小玲珑的灯笼,是被慈悲的观音大士洒落到人间的甘露。凌绝心把周围的杂草都拔了,小心翼翼地把那株观音灯连同泥土挖起,解下外衣包好,又在附近细细搜寻。上一次见到观音灯是在夜间,十分容易辨认,这回却要在一片颜色相近的长草中寻找,因此十分费力。他几乎是一寸寸地看过去,许久才在十步开外又看到了一株。凌绝心欣喜不已,嘱咐辛如铁再等一阵,便又在草地中逡逻。
  
  凌绝心有心要自行培植观音灯,但因为它太过罕见,也不知道是不是需要用什么特殊的方法才能养活,因此只想多挖几株,分开尝试。但挖了这两株之后,又找了将近半个时辰,还是没有新的发现。凌绝心望了一眼站在数丈开外的辛如铁,怕他累着了,便想回去,寻思着日后再找个时间来细细地寻找一番。刚要转身,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一旁横着一棵倒下的枯树,后面还有一小块地方是刚才没搜过的,心想不如再顺便把这处也看了,于是又往前行去。
  
  踏着没膝的长草,凌绝心走到那枯树旁,只见枯树后只有一小块平地,接着一个长长的斜坡,当中有一条山涧缓缓而流,想来源头就在这片草地底下,怪不得这里会如此潮湿。凌绝心隔着枯树看了一阵,果然见不远处有个浅绿色的花骨朵儿半掩在杂草间。凌绝心大喜,轻轻一跃,便落到了那小花前,谁知尚未站稳,便觉得双足向下一沉,竟然是整块草地都塌了下去!
  
  原来这座山头就在雪峰之下,雪峰直插云霄,最顶上的积雪当然是终年不化,可半山腰的积雪一到夏季就会慢慢消融,雪水形成道道暗流明溪。这片草地底下便是一处暗流,因为地质构成的关系,到了这斜坡处又成了明溪。凌绝心落脚之处恰好就是暗流与明溪的交接之处,土壤早被水流冲刷得中空,只剩下长草覆盖着的一层薄土,哪里承受得住一个人的重量?
  
  身体维持不了平衡,凌绝心惊呼一声,便要向前摔倒。他反应甚快,顺势凌空翻了一个筋斗,瞄准山涧中一块较大的石头落下。不料这石头长期泡在水里,长了厚厚的一层青苔,凌绝心甫一踩上,便又滑倒。这一下无从借力,竟整个人摔到了涧中,顺着斜坡一路滚了下去。
  
  凌绝心惊呼出声,辛如铁便知不妙,唤道:“哥哥!发生什么事了?”那时凌绝心正滑落山涧,自然无暇应答,辛如铁听不见回应,更是着急,偏生眼前是一团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一时之间,急得连手都抖了。
  
  凌绝心生怕压坏了那观音灯,双手环抱,紧紧地把裹着小草的外衣护在胸前,也顾不上以手撑地来止住下跌之势,因此一直滚落到坡底才停下来。听到坡上传来的叫唤一声比一声焦急,凌绝心连忙大声叫道:“弟弟,我没事!你等着,我很快就过来!”站起身来,便想爬上坡去,没想到才一迈步,左脚的脚腕处传来一阵钻心般的疼痛,竟是刚才摔倒时崴到了。
  
  凌绝心皱了眉,心中暗叫糟糕。这斜坡本来就既长又陡,如今又扭伤了脚,要爬上去只怕难如登天。但辛如铁目不能视,这时独自在坡上,若没有他领着,根本就是寸步难行,更不用说下山了。此地人迹罕至,也不能指望会有旁人相助,凌绝心无法可想,只得咬咬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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