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之自作孽不可活- 第70节

　　邱海飞是个表里不一的人，明明冷心淡情得很，却能表现出深情款款的温柔。如果不触及到他自己的利益，他总是能够事不关己地看着别人急个半死。
　　让邱海飞提供卵的事情，蓝迪想了很久。但是帝国繁衍至上的法令并不允许他为了实验目的去夺取人鱼的生育权利，即使……那条人鱼很愿意。
　　直到徐莫应为了防止再出现那样危险的生产状况找到了他，蓝迪才觉得他的实验有了希望。
　　“宝贝的精神状况你很清楚。”蓝迪看着研究报告一脸严肃：“他根本不想要蛋，从本能上他就不接受自己可以生蛋这个事实。这次的状况是他的精神状态因为本能的抗拒和他强制性压制，两种相反的精神压力导致了身体的异变。”
　　“你已经经历过一次，应该明白这样的异变对于他的身体会造成什么样的破坏。如果这种状况重复发生，那么植入的基因序列发生崩溃就是可以预见的事情。”
　　抬起脸来，蓝迪认真地看着坐在对面的徐莫应：“虽然要求很苛刻，但我希望你们近两年之内的房事可以节制——繁殖期间更是如此。人鱼是为了繁衍而存在的，而不是死亡。”
　　“有没有别的方法解决这个问题。”说出这句话的徐莫应脸色有些苍白，“我知道有一种手术可以彻底解决。”
　　“你的意思是？”
　　“结扎。”说出这两个字的徐莫应脸色好了一些，“这个手术古早的时候就已经有了，现在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你想丧失繁衍者的资格吗？”蓝迪觉得徐莫应的选择难以理解。他家小人鱼抗拒生蛋这件事情可以慢慢解决，不管是生理的还是心理的。时间是最大的魔术师，他并不认为邱海飞会一直不能接受。
　　“邱海飞他……接受不了的。”轻轻笑了笑，徐莫应摇头。没有人会比曾经作为对手的他更了解那个男人，那个男人对很多事情都不太在意——即使被变成人鱼，只怕邱海飞当初的感觉也不过就是一场星网游戏选了个非人类种族的外壳，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但是生蛋这件事情踩到邱海飞的底线了。
　　三个月，徐莫应看着邱海飞挣扎在巨大的精神压力下，慢慢变得憔悴和痛苦，几近崩溃。
　　那是他的邱海飞啊，但他只能看着那条蓝色人鱼挣扎在崩溃的边缘，慢慢变成金色。多少次在夜里，他看着金色人鱼就像“茵莱特”星球上的海妖一样浮上水面，对着星空唱着不知名的歌，舒缓的音调中带着颤抖的悲鸣。
　　而他，理该被人鱼依靠的他只能看着，听着，随同悲哀着……
　　他帮不了他的人鱼，他的双臂抱不住那个悲泣的邱海飞。
　　就如同那首《悲伤美人鱼》的歌，他们——
　　一个在岸上，一个……
　　在海里。
　　
　　邱海飞他，一直都是一个繁衍者。
　
　　“蓝迪所长，请你帮忙。”如果怀孕会让邱海飞痛苦，那么不要孩子也无所谓。
　　看着一脸认真的徐莫应，蓝迪沉默了。结扎是个并不复杂的手术，切断输精管并不会影响男性的生活和工作。但在当前的社会环境里，当一个繁衍者丧失了繁衍的资格，那么所面临的绝对不只是他人奇怪的眼光。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丧失繁衍者资格代表的是你要失去你的人鱼，一个不能完成繁衍者责任的人是没有资格拥有人鱼的。就算宝贝愿意继续选择你，但你的人生也会走得极为艰难。”
　　何止是这些……徐莫应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他会丧失徐家的继承权，叔叔多年的培养和期待会付诸东流，众多叔伯辈的军中统领会失望，一直追随他的战友们会无所适从……但这里有个更好的目标不是吗？
　　他的人鱼，邱海飞难道不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有着巨大的野心，强大的实力，近乎完美的统筹能力，谁能说邱海飞不是最好的选择？
　　而且他们有两条小人鱼，其中有一条是雄性——谁又敢说徐家没有下一代的继承人？！
　　“……如果你将所有都考虑好了还是想这么做的话，要不要听听我的建议？”蓝迪揉了揉发痛的额头，无奈地从抽屉里拿出藏了许久的实验计划：“并不需要结扎，只需要取走人鱼的卵。在繁殖期前取走即将成熟的卵，宝贝将不会进入繁殖期。你们可以继续你们的性生活，想做几次就做几次。”
　　迎着徐莫应疑惑的表情，老头儿深深吸了口气：“取出的卵将会被用于实验——
　　“体外受精实验。”
　　“体……外？”
　　“是。”蓝迪站起身来在房间里走动，“人鱼毕竟不是鱼，谁也不知道体外受精是否可以成功。但比起会将未受精卵吸收掉的其他类型人鱼来说，会将死卵排出的宝贝更可能成功。”
　　而实验成功的话，人鱼的低产也将成为过去，人类将会迎来新的繁荣时期——
　　“如果成功的话，你可以得到的将不止是两个孩子。想想吧，徐莫应中尉。”
　　…………
　　………………
　　
　　“这就是我们的第三个孩子？”对着保温箱上的鹳鸟图案，邱海飞有些无语：“为什么不是卷心菜田的图案？”
　　“你关心的只有这个？”徐莫应签署完快件的电子文件，走回来搂住他家语无伦次的人鱼——他明白的，邱海飞只是有些紧张。
　　“用这个图案的话，总觉得这是个鸟蛋。”会将婴儿送到父母手中的鹳鸟在童话中是个多么温馨的角色，可就因为保温箱里有的确实是个蛋，其光辉的形象被大打折扣。
　　打开保温箱，拨开层层包裹的防护层，徐莫应看着露出外形的蛋笑了：“我想，没有一只鸟能下出这样的蛋来。”
　　虽然有着硬质外壳却滴溜溜滚圆滚圆的蛋，在箱子里，轻轻滚动了一下。
　　
　　“爹爹爹爹，这是什么？”银蓝色的小人鱼哧溜一下滑了过来，胖乎乎的小尾巴轻轻一摆就扑向了那个从保温箱里拿出来被放在厚软垫里的圆蛋。
　　“这是蛋。”正拿着放大镜观察着蛋壳表面气孔的邱海飞随口回了一句。
　　“蛋？能吃吗？”顶着一头软绵绵的卷毛，小人鱼凑到邱海飞身边挤着眼睛一起看——虽然他完全不懂自己的爹爹在看什么。
　　“如果被吃掉的话，”伸出手指顶住小人鱼的额头，向后一推，邱海飞笑眯眯地说道：“那么球球就没有弟弟了哦。”
　　“弟弟？”被推倒的小人鱼疑惑地眨眨眼，转身向着不知什么时候就安静坐在一旁的金色小人鱼扑去，紧紧抱住：“球球有弟弟！”
　　两条小人鱼抱在一起的样子十分可爱。
　　银蓝色小胖鱼看上去就软绵绵很好戳的样子，一脸紧张兮兮的瞪着意图“拆散”他和弟弟的坏爹爹。金色小人鱼因为是雄性的关系，看上去十分精致美丽，被哥哥抱住的时候小脸有些红，长长的尾鳍卷起来包住了那条不属于自己的银蓝色小尾巴。
　　小家伙们完全承袭了自己和白王的样子啊……
　　“哎……宝宝们不想要弟弟怎么办啊？”放下手里的放大镜，邱海飞伸手点向了正在用温水擦洗蛋的徐莫应：“要不还是煮煮吃掉吧。”
　　徐莫应没好气地看了邱海飞一眼：“马上要破壳的孩子你倒是吃吃看。”
　　仿佛为了响应徐莫应的话，圆形的蛋再次滚动了一下，避开了邱海飞即将摸上来的手。
　　“小家伙还敢抗议？胆子不小啊。”当初球球他们呆的那颗蛋还不是让他随便戳着玩，这个小家伙连脸都没见到就会耍脾气了？邱海飞一下子有兴趣了。
　　说实话，突然被塞了颗蛋说是自己即将破壳的儿子，换谁都不可能有现实感——这么个圆乎乎的东西就是自己儿子了？喂，开玩笑的吧？
　　邱海飞低下头咬住蛋壳，还有正在擦蛋的那只手，戏谑地用牙齿磨了磨蛋壳表面，然后含着手指咕哝：“我就吃了又怎么样，小家伙。我是你爹，你就得听我的。”
　　“呜哇……弟弟，弟弟要被爹爹吃掉了！”
　　总算反应过来那个圆圆的蛋蛋就是自己的新弟弟，球球立刻含着两包眼泪扑了上来。肉肉的小爪子用力推着在咬蛋蛋的坏爹爹，小尾巴艰难地把蛋蛋往跟在身后的金色小人鱼那边挪。
　　金色小人鱼看着那个圆形的蛋就快要被自己的笨蛋哥哥挤下垫子，眨了眨眼。看看正在一边打闹着的爹爹和哥哥，以及苦笑抱着球球和他解释的爸爸，不甘不愿地张开鱼鳍接住了那个掉下软垫的圆蛋。
　　“喀拉”一声，清脆的蛋壳破裂声让金色小人鱼一下子僵住了。
　　光滑圆润的蛋壳上出现了一个小凸起，一忽儿又平复了下去。可还没等小人鱼松口气，更大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原本凸起的位置上慢慢出现了一个裂痕，却眨眼间如蛛网一般扩散开去。裂痕的最中间一下子凸起了一个高高的圆包，“啪”地一声破出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一、二、三、四、五，转过鳍骨点了点像小肉珠子一样的东西……这是手指吗？可是，是不是小得太多了？比着自己的小手，一向安静的小人鱼露出了苦恼的样子。
　　不过那个奇怪的好像指头一样的东西才探出了个头又缩了回去，然后那个破出一个洞来的蛋就完全没了动静。
　　“接下去该怎么办？”瞪着那个小脚丫缩回去的洞，第一次面对硬壳蛋的邱海飞茫然地问着徐莫应。
　　“应该……是要等他自己破壳出来吧？”可怜的从小就由从来没结过婚的叔叔带大的徐莫应更加茫然，只能凭着印象中鸟类破壳的样子来猜测。
　　“弟弟，弟弟。”球球在徐莫应怀里扭动，胖胖的小手向前伸着表示自己要去看蛋里的小弟弟。
　　“不可能等他自己破壳吧？鸟有喙，啄破硬壳没什么。宝宝用什么破壳？”浑身都是软肉的小宝宝自己破壳，那不得破得满身是血才能出来？
　　“要不你去问问爸爸他们你那时候是怎么破壳的？”徐莫应看着邱海飞。
　　“我是人鱼医院出生的。”邱海飞的言下之意是问了也白问。
　　“去问人鱼医生吧……”徐莫应掏出通讯器开始翻找他们负责这块片区的人鱼医生的通讯号码。
　　“你拨号，我来说。”邱海飞托着下巴心不在焉地说，视线时不时地扫过那个安静得过分的圆蛋。
　　“弟弟，弟弟。”球球挣扎着挪动出大半个身体，流线型的尾部轻易脱出徐莫应的禁锢，一个下栽就往地毯上掉。扭腰，团身，落地滚动卸掉冲击力，短短的一段落地过程小胖鱼展现出了他完美的运动神经，然后一个摆尾滑向了还被金色小人鱼托在半空的蛋蛋。
　　“擦啦——”，尖锐的指甲探出，顺着蛋壳上的裂痕向旁边划开，仅仅破了一小部分的圆蛋就如同被刀剖开一样分成了两半。
　　“邱应秋！”邱海飞不禁吼出球球的大名。
　　这个孩子……这个孩子怎么能擅自去做那么危险的事情？就算他事先发出声波确定了宝宝的位置，可万一力度没控制好，伤到里面的宝宝该怎么办！
　　“爹爹……”被邱海飞吼得瑟缩了一下，球球一下子沮丧了起来。直到金色小人鱼将裹在尾鳍中还湿漉漉的小宝宝递到他跟前，小胖鱼这才高兴了起来。
　　抱住小宝宝，银蓝色的小人鱼扑腾到邱海飞身前。酷似白王的大眼睛欢乐地看着自己的爹爹，糥糯地腻声献宝：“爹爹，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