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请问几位？”
门上的铃铛发出“叮铃”一声悦耳的轻响。
小伙子知道又有客人来了，赶忙从后面走出来笑着问。
看清来人，脸上一滞。
对方白皙的脸上，有冬日冷风吹过晕开的淡淡红晕。
他脸上一热，撇开眼睛。
“一位。”
那人说。声音比那银铃还要清脆。
引着他来到窗前的桌边坐下，紫色桌布渲染出一番寂寞。
“请问需要点儿什么？”
小伙子将单子递过去问道。
那少年抬眼定定的看着他，嘴唇微微的勾起泄露出他的静默。
“提拉米苏。”
小伙子眨眨眼睛，眼睛始终盯着地面，恨不得看出几个洞来。
“其他还需要点什么么？”
“不用。”
他将精致的餐盘端过去。两个人，一间屋，还有门外突然降临的雨水。就这样一直持续了很久。
这座城市的冬季雨水很多。
前天他将店里的备用雨伞忘在家里，这下好了，恐怕是要淋着回去了。
他有些郁闷的想。
“多谢款待。”
他应了一声，回身时发现少年已经来到前台。结过账单，目送他离开。
小伙子慢吞吞的走过去，准备收拾盘子，却见桌边，一把雨伞静静的立在一旁。
“先生您的伞！”
他抄起雨伞准备追出去，却在回身时看到少年撑着雨伞站在长街对面。他们隔着一扇落地窗，一条街道，以及来往不息的行人。
列车缓缓开过，再看时早已不见对方的踪影。
只剩小伙子站在店里，握着雨伞发呆。
……
……
还有。
还有很多。
这样的画面像走马灯一样的闪过。
那是属于曾经苍茫的岁月里缄默执着的守候。
还是只属于我，也同样只属于他的记忆。
梅林曾经说过，不管发生什么时候，都会留在我身边。我当时只是笑笑，并没有说话。然而现在，我知道，他一直都在坚持。
因为那不仅仅是一个承诺。
……
当我睁开眼睛，世界变得如此模糊。
我抬起手遮挡住视线。
梅林的身影如同余韵。依旧在脑海里盘旋。
那些片段不仅是我的，也是他的。
他微笑的样子。
他低眉的样子。
他伫立的样子。
他深情的望着我的样子。
他站在那里望着远方，眼神平静。
然而那之下束缚住的躁动不安我却能够切切实实体会得到。
那对于我和他来说，都是一种守候。
一种无声的陪伴。即使在轮回的那段日子，我并不记得他。
然而……
……
那一刻，你是在等待着什么么？
Chapter 23 最终
从地狱之门出来，那些破碎的记忆片段就始终在脑子里一遍又一遍的闪现，跟走马灯似的。
没错。那是我轮回于这个世界里的记忆。
所有和梅林有关的记忆。
那个男孩儿，那个少女，那个小伙子。那些花花草草，动物精灵。轮回生长了一千年，无论什么样子，无论哪一世，我的身边都有他。
记忆很鲜活。
场景不停转换，唯独他清晰的一成不变，毫发毕现。
黑发半长，眸如星月。
……
……
有人说，寂寞是血族的原罪。
此刻我一人伫立在这夜间窗前，和以往一样。
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威廉最后死在了我手里。结尾没什么出乎意料，没什么跌宕起伏。
我从地狱里出来，站在他面前。他看着那时的我，长发及腰，眼神薄凉。他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很复杂。说不上是感叹还是恨意。
当然，我也没有问他。
最后我一剑劈了他的胸膛，将尼特送我的银漆木桩钉进他的心脏。威廉残存的军队被扎克斯随后调来的人手一举消灭了个干干净净。
那些遗留下来的圣器被我收拾收拾放进了密隐同盟的元老院里。
希拉回来了。
作为密隐温提斯家的亲王回来了。
血族们为我举办了一场盛大的欢迎会。当我举着杯子靠在窗前的时候，尼特走了过来，我们俩像是小时候一样站在阳台的门槛处相顾无言。
缓慢的舞曲结束，女士们拉起裙摆微微欠身。恍惚间我又想起自己还是温晨的时候参加的那场舞会。仿佛下一秒钟，梅林就会从人群中挤出来，带着劣质的笑容走向我。我有些自嘲的咧开嘴，默默将酒一饮而尽。
那天凯蒂也来了。这次她穿着一件白色的礼服，她伸出手向我邀了一支舞，白色的手套包裹住她纤长的手指。
我淡淡一笑，牵着她进了舞池。
她低着眉眼，睫毛随着眨眼的幅度微微颤抖。
沉默伴随着终场。我知道我们各自怀揣着心事，却都为了同一个人。就像两只彼此相拥在一起取暖的白鼠。
“要不我们做一次？”
散场时，凯蒂神色阴郁的看着我问道。
我走过去，拦住她，另一只手勾起她的下巴，低眉吻过去。
没有缠绵悱恻，没有情｜｜｜｜欲横流。
有的只是一点无声寂寞。
“骄傲如你，真的不在意么？”
我轻声问道。
她抿着嘴不再看我。
我知道她的冲动源于什么。那些压抑太久的感情自到伤心处，只是清醒比迷失更残忍。而我知道，我和凯蒂都属于同一种人。
此后的每一天，我都过得很沉默。
希尔的府邸已经修缮一新。我答应和他一起回去。告诉尼特这个消息，他只是愣愣的看着我，却也没有多说。
经历了这一切，希尔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但是值得欣慰的是，他变得比以往更加的沉稳干练。
希尔依旧没有改变立场的打算。我也不强迫他。也许三方制衡才是血族得以存活的根本。
如今他忙着重建自己的军队，每天忙忙碌碌常常见不到人。只是偶尔还会跑来找我，跟我一起睡。
他知道我内心的寂寞。我也明白他知道。
时间一天一天缓慢爬行，对于血族来说，可以沧海一瞬，也可以度日如年。
……
我将手中的高脚杯轻轻放下。
此时夜已经深了。
我走回房间。月光朦胧，清冷的光透过玻璃窗投射进来，将巨大的水晶棺折射出丝丝光线。
手指抚上棺盖，一阵冰凉的触感袭来。
我把身子靠过去，俯下身看着里面熟睡的人。
他的脸一如既往的鲜活，苍白中透出一丝红晕，仿佛随时都会醒来。
“十年了梅林。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我将脸侧过去枕在棺盖上轻声说。害怕稍微大点声，就会惊到他。
“你以前从来都不会这么任性的，这次怎么了？”
我隔着剔透的水晶描绘他脸上的轮廓。
“是不是让你等得太久，所以生我气了？”
我轻轻一笑道。
“没关系。这次我等你。”
窗外，一两只蝙蝠扑棱着翅膀飞过。
“昨天傍晚，我看见你了。”
我继续说。
这种自言自语，一直持续了十年。但是我不嫌烦。我知道你也不嫌。
“你还那么小，个子才到我的胸口。”
我轻笑一声。
突然想起当年，男孩儿站在岸边仰起脸看着他的情形。
那时你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我身边，如今却反过来了。
这算不算是一种因果？
梅林转世去的那户人家很平凡，房子坐落在郊区，环境不错。每天上学要路过一段河岸。而我也在傍晚时分站在那里。
……
……先生，您为什么每天都在这里吹风？
……因为这里的风景很美。
……
多么似曾相识的话语。
如今的你，还能记起来么？
“差点就想带你走了……”
“但是我知道，现在的你一定不愿意……”
这才是你一直默默地守护在我身边却没有转变我的原因么？
我勾起嘴角。
梅林的感情就是这样。
他爱的隐忍，爱得深沉。爱的小心翼翼。爱的让人难过。
这些年，我欠下的，无论如何是还不清了。
但是我可以等。
时间还那么长，长到即使再经历一千年，我也会等。
……
……
……这里有什么美的？
……呵呵，只是能遇见想遇见的人。
……是您的家人么？
……他是我的爱人。
……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