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梦楼想,再忍忍,存够了银两,他还要带着雪舟往更南的地方去,这里只是他们暂时的歇脚之处。虽然不足够好,也能挡一时风雨。
以后的日子,以后再说。
杜梦楼清楚自己给不了雪舟云梦山庄时的生活,但雪舟既然肯追在他身后,那这“宝贝”就不再是崔锦的了。
第二日天还未亮杜梦楼便转醒过来,他睡眠向来很浅,知道今日要起个大早给刘兰花打下手,所以更是比往日要早醒一些。
他刚睁开眼,就觉得头顶黑压压的像笼罩着一座大山,定睛一看,一只粗大的手正流连在雪舟露出的半边侧脸上。
杜梦楼眉头瞬间便皱得死紧,一巴掌甩上了那只大手。然后半坐起身,仰头看向炕边。
刘顺愣在当场,一时有些被拆穿心思的窘迫,可这窘迫随即就转而成了迁怒!
“干吗?!”他恶人先告状,反问杜梦楼。
屋里的光线暗淡,只能大概看清一个轮廓。
杜梦楼维持着姿势,一动不动,一声不响。
刘顺忽然就有点泄气,他看不清对方的神情,但能感觉到对方正紧紧地盯着自己。
两人如此僵持了半天,刘顺终于不耐烦起来,呸了一声,边往外走边道:“天不亮就装鬼吓人!”
门被用力地砸上,雪舟这时也微微睁开了眼睛,他茫然道:“哥哥……”
杜梦楼转回视线,静静看他一会,拉起他的手臂道:“起来。”
雪舟年纪毕竟要小上一些,还在贪睡的时候,他如今在杜梦楼面前又是胆子越来越大,这会就耍赖似的往回缩,“哥哥……再睡一小会……”
杜梦楼拿过他褪在一旁的亵衣,欠□,小声道:“今早掌柜的要煮鸡蛋羹。”
雪舟揉了揉眼角,嘟囔道:“真的吗?”
“我去吃了,一口也不给你留。”
眼看杜梦楼就要起身,雪舟忙搂住了哥哥的脖子。杜梦楼轻笑一声,似乎是将雪舟的心思猜得丝毫不差,同时便抬了双手扶着他的背,将人从被窝里抱了出来。
19
19、第 19 章 。。。
第十九章
热火朝天的膳堂里,刘兰花掌勺忙活地昏天黑地。
杜梦楼在一旁又洗又切地打着下手,冬日的气候里,竟也是一头的细汗。
炉灶里的炭烧得火旺,锅铲相击的“噼啪”声也是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隔一会就有从前传来的吆喝声,一道道地报着菜名。
刘兰花粗脖子,粗膀子地站在灶台前,汗水跟雨洒似的浸湿了衣襟,“阿楼,去地窖兜半萝土豆上来。”
杜梦楼放下手边的杂活,利索地擦净湿手,一甩汗巾子就闪了出去,片刻不到捧着箩筐走了进来。
无须刘兰花嘱咐,杜梦楼将土豆倒进水盆,略略洗过灰土,提溜过竹簸箕,蹲在旁一颗颗削起了皮。
刘兰花炒好道菜刚盛进盘里,杜梦楼立刻丢下手里的活计,一转身端起盘子就朝外走去,边走边大声道:“三鲜龙凤球!”
刘顺从前厅一探手便接了过来,两人各司其事,连眼神的交汇都没有。
时至晌午,饭馆的生意更是红火,刘兰花一手掂铲,一手拿着个馒头,大咀大嚼地朝旁道:“案上的给宝生和阿雪,你看着点,臭崽子不听话你就打!”
杜梦楼无声点头,端起那两碗刚煮好的鸡蛋面疙瘩走了出去。
膳堂就在他们住的小院里,杜梦楼进进出出也逃不过雪舟的视线。
雪舟一见哥哥端了饭出来,立刻从角落里搬出矮桌支在了院中。
杜梦楼放下碗筷,朝雪舟仰了仰了下巴,转身就把那在一旁玩着泥巴的宝生抱了起来。
宝生两手满是泥污,鼻涕也耷拉着快跌进了嘴里。杜梦楼抱着他走到院里支起的木盆旁,一手摆了摆布巾,抹净了他的小脸和小手。
宝生坐在杜梦楼腿上,吃一口就要心不在焉地左顾右盼,勺子只能跟着他的嘴巴走,一勺漏半勺,杜梦楼一边喂他还得一边擦着他的下巴。
“恩……”宝生拐着腔调地扭过了圆脑袋,吧唧着嘴巴道:“不吃……”
杜梦楼“哄小孩”的经验全来自雪舟,他轻声道:“听话。”
宝生显然不是雪舟,根本不买杜梦楼的帐,被惹烦了竟然挥着小胳膊打翻了一勺的汤疙瘩。
杜梦楼简直没了法子,擦净了宝生身上的饭渍,他想了想,然后亲了亲宝生的胖脸蛋,还是那句话,“听话。”
宝生置若罔闻,无法无天,硬是挣脱了杜梦楼从他身上滑下,跑去一旁揉起了泥巴。
杜梦楼微微敛眉,想要再将宝生抱回来,雪舟却忽然有了动作。他端过宝生的面,两三口就吃得干干净净,然后将空碗放回杜梦楼面前,抹了抹嘴,“他不吃我吃……”
“你不喂我,我也吃。”雪舟眨了眨眼皮,盯着桌面道:“不亲我,我也吃。”
“阿楼,来打个下手!”膳堂里,刘兰花粗豪的声音响起。
杜梦楼手脚麻利地将两个空碗拾掇在了一起,正要转身时又有了迟疑。
他看了看雪舟垂下的头,走到他身边蹲了下来,“怎么了?”
若是曾经,杜梦楼如何也想不起,也不会问这样的话。
雪舟无意识地摇了摇头,然后又迟疑地点了点头,他抬起眼,黑亮亮的眼珠看向了杜梦楼,嘴巴却抿得死紧。
杜梦楼还想再问,可也顾及本分,敛眉看了雪舟一眼,便起身返回了膳堂。
又忙过小半晌终于有了喘口气的时间,刘兰花去了前面看张善,杜梦楼则在膳堂里一手洗着准备腌的菜,一手拿着个夹了剩菜的馒头啃着。
他把洗好的菜撩净了水,摆在了膳堂里临时支起的木架上。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了一声沉呵!
是刘顺的声音!
杜梦楼想也未想,快步走了出去。
眼前一幕正是刘顺高高举着巴掌,向雪舟劈下。
杜梦楼只觉气息一窒,冲过去闪身挡在了面前。
“啪”得闷响,杜梦楼的面庞侧向一旁。
刘顺的手掌又大又厚,用了十足的力气。
血顺着杜梦楼的嘴角缓缓淌下,他一瞬间有些头晕目眩,连口中的创痛都毫无知觉。
温热的血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滴滴滚下,腥甜的味道蔓延开时,杜梦楼终于察觉出这是血的味道。
液体溢满了口中,杜梦楼微微垂首,双唇难以承受般地将那些血水撒上了地面。
“啊……啊……”雪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杜梦楼一时难以明白这呓语般的呻吟有什么意义。
他缓缓回过神来,想要对上刘顺的视线。
一个影子突然从侧面闪出,迅速地仿佛一阵风,那身影擦过杜梦楼直直冲向了前方的人。
杜梦楼猛地抬眸,就见雪舟握着拳头朝刘顺挥去!
雪舟的攻击就像雨点砸在了坚实的石壁上,刘顺的嘴角甚至泛出笑意。他大臂一挥,轻松地将雪舟摔上了地面。
雪舟翻身爬起,仿佛疯了般又冲上前去。
杜梦楼急忙伸出手臂,紧紧地搂住了雪舟的腰。
“啊!啊!”雪舟双目死死锁住面前之人,大张着嘴发出不成声的音节,他眼睛血红,几乎要淌出血泪。
“雪舟!”杜梦楼大声喊道。
雪舟的嗓音渐渐变调,嘶哑得似要撤裂这空气,他奋力地挣扎着,眼里只有面前的人,“我不准你打我哥哥!我不准你打我哥哥!”
刘顺啐出一口,朝雪舟恶狠狠道:“敢踢老子命根子!你小子活腻了!”
言罢,一巴掌又扇了过来!
雪舟被杜梦楼禁锢住身体,竟然结实地受了这一耳光。可他全然不觉,任血自唇间淌下,他力气突然大得惊人,杜梦楼再也抱不住他,被他挣脱而出。
雪舟再次冲向刘顺时,杜梦楼转身去了膳堂,出来时手里提着个菜坛。
他举起砸下时没有一丝犹豫,就如丰水镇那幕同样。
20
20、第 20 章 。。。
第二十章
腰粗的菜坛眼见就要招呼在刘顺的后脑勺上,变故陡生!
一只大掌斜插而入,以一条手臂的力量竟是牢牢地挡下了坛子,另一只手握住坛口,一使力将其从杜梦楼手中夺了过来,稳稳放回地面。
来人身形高壮,粗臂一展,提小鸡似的将雪舟从刘顺的拳脚下扯出,往后一推送进去了杜梦楼身边。然后揪起刘顺的衣领,一巴掌轮上了腮帮子,如狮吼道:“又犯什么浑!”
刘顺那胖脸瞬间又胀大了一圈,他浓眉紧扭,也吼了回去,“阿姐你干吗打我!是这臭小子欠揍,敢踢老子命根!”
不怪刘兰花一来就先找自家弟弟的麻烦,实在是刘顺以前霸王似的,从来只有他惹别人,谁敢惹他?!
“喊啥!闹这么大动静让前面人客听见了,生意还做不做!”刘家一家的大嗓门,刘兰花这声不比她弟弟的小。
雪舟这时还在杜梦楼的怀里挣扎着,刘家姐弟的争吵再次刺激了雪舟的情绪,“他打我哥哥!是他打我哥哥!”
刘兰花回头仔细一瞧,就见那兄弟两的唇上都挂着红,雪舟的鼻腔甚至开始往下淌血。她一股怒火直冲胸膛,狠狠瞪着刘顺,朝那腮帮子又抡了一巴掌,“我以为你学好了!你这混球如今还会欺负人了!”
刘顺被家姐打得直往后踉跄,一个不慎竟跌坐在了地上,他猛地抬起头,气苦道:“姐!你咋能帮着外人打我!是那小子先动的手!”
刘兰花大手往腰里一插,眼睛看着刘顺,另一只手指向杜家兄弟,道:“他为啥打你?!”
“他是傻子!傻子打人要啥理由!”刘顺不服气地呛声。
“你摸我!还拿嘴——”
刘兰花愣了愣,瞪大眼睛看向雪舟,雪舟被杜梦楼捂住了嘴,在哥哥怀里不停地扭动挣扎,一张脸憋得通红,眼睛里冒火似的盯着刘顺。
“好……好……”刘兰花缓缓看向弟弟,点了点头,声音忽而微弱了下来,颤抖着嘴唇湿了眼角,“这事不怪你,怪我。是我没把你教好,是我这个当姐的没照顾好弟弟,连房媳妇也没给你讨上……你才……”
说到这,刘兰花噤了声,心里又是难受又是羞惭,她怎么也想不到弟弟会做出这种事。在她眼里,刘顺就是脾气不好,懒了点,无能了些,本质却不坏。这家里唯一一个儿子,她唯一的亲弟弟,她如何不爱?她是帮着母亲亲手带大的刘顺,小时候家里穷,刘兰花拉着一车几百斤的粮食去镇上,连碗面汤都舍不得喝也要给弟弟带包糖回去。刘顺后来一身毛病,刘兰花觉着都是自己跟爹娘惯出来的。如今她对宝生管教极严,不对就非打既骂,不是她当娘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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