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花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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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花阴- 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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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妖将视线从师行陌身上移开,转而移向天空里飞着的风筝,身边的师行陌仍然在努力地说着,妖一句也没听进去,他在找休言的风筝。
  其实他只要坐起来,找到休言,然后在顺着休言的视线会比较容易找到他的风筝,可是他懒得起来。于是他就躺在那里,枕着手臂看着无数的风筝猜。
  不知过了多久,妖突然接收到一道并非善意的视线,收回目光,呃,果然,师行陌正死死地盯着他。
  妖晚起眼睛,一笑。
  “呐,你看,这里繁花薿薿,绿草茵茵,可是过上七八个月,金风一吹,也不过枯枝几根,秋草一蓬;那边,那些女子,娇颜胜花,红颜可爱,可是过上五六十年,大约也不过白骨一堆,黄土一抔;这江山社稷,皇图霸业,过上千八百年,也不过荒丘渔樵说。”言罢,妖意味深长地一笑,依旧望天边云卷云舒。
  师行陌坐了一会儿,站起来,说:“我明白了。”
  走了。
  你明白什么了?我不过随口胡扯。妖翻了个白眼,闭眼睡觉。
  妖睡到黄昏,休言肚子里四个月的胎儿也都给跑没了,这才往回走。妖连打了几个喷嚏,抽了抽鼻子——坏了,着凉了。
  只是身子乏得很,懒得动弹,于是妖嘟囔了两句,往贵妃椅上一道,扯过毯子把自己裹成个春卷,睡了。
  迷迷糊糊地,仿佛做了个梦,桃花纷飞,似乎发生了很多事,却都模糊不清,什么都不记得,到了最后,说不清道不明地焦急愤怒难过心痛,诸多情绪掺杂在一起,乍然间就醒过来了。
  这时休言推开门,端着一碗煎好的药走了进来。妖一闻就知道是治风寒的。
  不过……“休言你确定这量恰好,不会吃死你家主子?”
  休言抬起头,眨眨眼。
  妖隐约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谁给你的药方?从哪抓的药?”
  休言放下碗,比划道:一颗石头砸了我一下,我就跑过来看,你睡着了,有点热,桌子上摆着药和方子。
  “方子呢?拿给我看。”
  休言把方子给妖。药方上的字清瘦刚劲,不是桑的又是谁的?妖沉吟了一下,心想也是,好歹桑跟那个精通医术的隐士风间在一起住了老长时间……
  桑!
  难怪一路上总觉得好像有人在跟着!原来不是师行陌,是桑。
  妖咬牙切齿。
  “混蛋……”
  




35

35、桃花点地红斑斑,有酒留君且莫还(四) 。。。 
 
 
  花事欲了,东风堪嫁。皇城里的葳蕤繁花似乎在一夜之间就都散去了,庭前阶下片片落红亦在三两场春雨之后消失了芳踪,而妖门前那棵遮天蔽日的树却开始张扬怒放。
  妖已经知道桑就在身边隐藏着,守株待兔数日,未曾待到桑却待来了桑的师父。
  妖忿忿然,亦无可奈何。
  清风隐者武功卓绝,于江湖鼎鼎有名,桑杀人天价,从未失手,同时为江湖朝廷所通缉追杀,亦为众人所知,然而世间却没有几人知道这两人竟是师徒关系。
  是日,妖一如既往揣手斜欹树下,但见幽巷回转处走出一人。来着而立不惑之间,一袭青色长衫,神色淡然,气质出尘,一头如银似雪的白发尤其夺目。妖笑意盈盈迎上前去,“敢问客官要什么酒?”
  对方并没有马上回答,也没有问这里都有什么酒,只是上上下下将妖打量了一番,这才露出一丝……呃,慈祥的……笑意。他微微倾身,附到妖耳畔,道:“我是桑的师父。”
  看到妖露出微微诧异的神情,桑的师父,沈于清微微一笑,很是满意。
  妖暗自点头,果然,单看这眉目俊朗一身正气的样子,任谁也难以想到这样一个人会把自己的徒弟打扮成女孩儿卖掉来换酒钱。
  “我还以为桑的师父是个有老又丑又脏的老头,嗯,比如……一根狗啃过的筷子绾着几根稀疏的花白头发,一身衣服又脏又破看不出原本的布料和颜色,最起码,八字眼酒糟鼻是该有的,而且神情猥琐,卑鄙下流。”妖一番话说得既溜且顺,毫不意外地使清风隐者那张欺世瞒众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缝。
  “那个混账小子是这么跟你说的?”隐者慈祥地笑着,问。
  妖弯起眼睛,一笑,不置可否。
  休言朝天翻了个白眼:苍天若有眼,早就该把这种败类带走了。
  休言不知道,苍天也不待见败类们,是以有祸害遗千年之说。
  沈家曾经繁盛一时,沈于清更是武学奇才,还是载酒买花的少年时候就已经在武学上有了很深的造诣,但那时的沈于清专心于武学,不谙世事人心,只是个单纯的少爷罢了。江湖上盛传沈家有绝世武功秘籍,沈于清却只想着谣言止于智者,却没想到自己掏心剖腹的好友竟也会为了莫须有的武功秘籍而试探他,欺骗他。明明他都说过,没有什么武学秘籍,可对方却只当是他不肯说。
  那时的沈于清对一名风尘女子颇为爱慕,而那个女人爱的却是沈于清那风流倜傥嘴上抹蜜的朋友。于是那个朋友便伙同女人演了一出戏,沈于清以为自己寻得了真爱,却不知道一切都不过是一场骗局。于是沈于清在那一场劫难里失去了自己的双亲,失去了风光地位,更是冷了一颗心。后来才凭着一身绝世武功在江湖上博得了如今地位,却是再也没有相信过什么人。
  这些事沈于清当然不会对别人说,桑是在他几次的醉酒之碎言中得知的。
  桑不喜说人长短,虽然对妖说过很多关于他师父的事,却从来没有提起过这一茬,妖自是不能像桑一样理解沈于清的种种,且平日里妖总觉得桑一直在说师父如何如何,因此妖对沈于清也颇有不满。
  清风隐者到底是“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辈,自然是“宽容大度”的,对于妖的刻意针对,沈于清……咳,并没有放在心上。
  而且,清风隐者此次前来,主要是来看看徒弟心心念念的这个人儿的,嗯,顺便尝尝这人酿的酒。
  沈于清装作听不出妖话里的刺儿,妖也不是个尖酸刻薄的人,沈于清在妖店里坐了一个时辰,两个人就已经能够和颜悦色说话了,当然,沈大侠可是出卖了桑少时无数糗事的。
  妖看着沈于清一连饮尽一壶的五更风,居然还是神色清明,无一丝醉意,不禁愕然。感情桑这酒量是跟这师父练出来的。道出心中感慨,沈大侠一笑,“那是,桑打小就跟着我品酒,十二三岁的时候就能够千杯不醉。那可是实打实的千杯,杯杯不重样,只要他闻一闻,看一看,尝一尝就能猜得到是什么酒。这孩子武功未必得我真传,喝酒的本事却是学了个十成十的。”
  妖:……
  沈于清端着手中酒碗把玩了一番,仰头一饮而尽。
  他说:“桑这孩子是为了抱她母亲的仇才跟着我的,可仇还没报,所谓仇人就已经死了,那时候的桑一个人跑进山里消失了四五日,我在溪边找到他的时候,肋骨断了好几根,腿也折了,就差那一口气就死了。这么些年,我教他武功,也以种种理由迫使他走南闯北,可这孩子却照样是一副活死人的样子,每次受了伤都不知道处理,中了毒也不理睬,根本就是一心寻死。我还没见过他……像现在这样想活下去。”
  妖抿了抿唇,突然站起来走了出去。再回来的时候丢给了沈于清一直锦囊。
  “病入膏肓了话,就让他把这个拿出来。”妖没有说是谁,但两人都清楚。沈于清回到谷里,将妖的原话说与他,桑捏着锦囊,心笑:病入膏肓?果然是妖,嘴巴这么毒。这么想着,却把锦囊小心翼翼地放进了怀里。
  
  日子过得很快,妖的店依旧是门庭冷落。曾经说很快就会回来的百里微没有回来,那个好骗的宣王现在也忙得很,已经很久没有来过了。倒是曾经说过会跟百里明月一起来的小气商人苏天彧来了几次,每次都只有红一个人陪着他。
  待到小荷初露的时候,桑也没有回来。
  倒是师行陌又来了一次,他问妖年前兴起的望天教跟他有没有关系。在得到否定的答案后,师宰相带着警告意味地看了他一眼,走了。妖摸了摸下巴,心道:卖消息也该收费的。
  桑已经很久没有去看望妖了。
  生活了这么多年的落英谷仿佛在不知不觉间弥漫起了某种看不见的压抑的东西,令人心闷。
  风间说他的伤已经治不好了,受那么重的伤,还中了毒,能够活过来简直就是奇迹,遑论痊愈,而后他叮嘱了些事宜,要他好好养着,或许能多活两年。师父也寻了些灵丹妙药来,却也没见有什么起色。
  大补的药不计成本地吃着,而桑竟是日渐消瘦了下来,然除了胸口的伤,别处竟再也诊不出有什么异常。
  桑想,果然是病入膏肓了。
  牵出贴身的锦囊,打开,竟是一小把淡黄色的……药材?锦囊贴身的时间久了,里面的东西都沾染了桑自己的气息,而且桑在医术上原本就只是个半吊子,故而也没能看出这干干的淡黄色的块状物到底是什么。
  敲开师父的书房,师父正在写字,瞄间桑手中的锦囊,顿时笑得猥琐异常。
  桑硬着头皮请教自家师父,沈于清捻了一点,嗅了嗅,微怔。
  “师父,这是什么?”
  师父含笑提笔,取了张纸,蘸着浓墨落下两个字:当归。
  桑怔怔地看着这两个字,突然笑了一声,继而扭头望向窗外。
  两只蛱蝶穿花蹀躞,隐入花丛不见。
  
  皇都深巷尽头,一树繁花之下,趴在桌子上小憩的妖突然张开眼,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托着下巴,眼角染笑,道:“兄台既然来了,何不下来饮一杯?”
  繁华之间一人飘然落下,一头浅麦色长发飒然飞扬。
  他说:“我回来了。”
  妖斟了酒,抬头望着他,笑意盈盈,“嗯。”
  桑说:“我的肺伤了。”
  妖说:“我知道。”
  “好不了了。”
  “嗯。”
  “天一冷就会咳嗽个不停。”
  “……适当范围内我不会嫌烦。”
  “所以我以后不能东奔西跑接单子了。”
  “然后?”妖笑着,眼梢飞挑,风情流转。
  “我也就拿不出这么多钱来了。”
  “所以呢?”
  “你还能给我酒喝么?”
  “……卖身给我的话,可以考虑。”
  “好。”
  




36

36、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 
 
 
  自年初以来,天朝天灾不断,而皇上却不顾忠臣反对,坚持对外用兵,赋税兵役顿时严苛起来,如此情势之下,年前兴起的一个名为望天的组织的悄然壮大,如汤沃雪。
  夏天的雨声势浩大,大颗雨点砸落下来,庭院中的芭蕉东摇西摆,荷塘水面上也笼起了一层水雾。
  百里明月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的瓢泼大雨,仿佛一块已经屹立了上百年的岩。
  止戈走上前来,轻声道:“王爷,您累了好几天了,歇着罢。”百里明月转过身,低下头,额头抵在止戈肩上,就像一张已经燃烧过了的木柴,虽然仍然保持着原来的形态,可只要轻轻一碰,就会破碎成一地尘灰。他说:“止戈,我没有做错……对我说,我没有做错。”
  止戈蹙眉,良久,长叹了一声,“王爷,您该歇息了。”
  “嗯……”百里明月直起身又望了望窗外,自言自语一般地说,“这么大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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