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回前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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鸢回前堂- 第13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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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华鸢笑:“你确实对不起我……但我还是,谢谢你。”
  北堂朝有些失措地抬起头来,季华鸢笑盈盈的眼睛看着他,闪着泪光,他哭得整个人仿佛要化在了水里似的,北堂朝从来没见过他哭成这样。这一次,他也不像从前那样遮遮掩掩,季华鸢红着眼睛看着他:“谢谢你,没有怨恨我。让我知道,即便你我从此背道,你依然爱我。”
  北堂朝也笑,咫尺之间,两对猩红的眸子。同样深情,同样哀痛,也同样坦诚。他们从彼此的眼睛中看到了那么多的老时光,一次次爱A欲交合,一次次争吵纠缠,一次次执手相望,季华鸢看到了雨岚山的凌晨壮美的朝阳,北堂朝看到了汤鹿月色下少年羞赧而美丽的面庞。
  他们一同走过了那么多坎坷,多少次要分开,却依旧紧紧用力回拥。季华鸢看着北堂朝,泪水折射着整个世界明灭闪烁的光影。他们拉着手一同走过的风花雪月尚且历历在目,那是他这一生最生动的记忆。而他,终归无法挽回他的离去,一如无法挽留那流逝的岁月。
  季华鸢长出一口气,隔着一层泪膜对北堂朝笑了。十年了,我已经不是孩子了,我也要老去了。北堂朝,我们都会老去的。
  北堂朝望着地面,低声道:“我不会让皇兄伤害你……你放心……”
  季华鸢嗯了一声,他想了想,从怀中掏出那枚凉玉簪子转身塞进北堂朝手里,说道:“对不起,我最后也只帮你要回了这个……”
  北堂朝愣了一下,他看着手里的簪子,缓缓攥紧拳,说道:“没关系。兵符不重要,你放心,我们会赢。”
  季华鸢空茫地点头,抬头像是看着不存在的小天窗,一字一字坚定道:“嗯,我们会赢。”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足有五千多字呢,就当补偿大家昨天没有文看的忧桑啦~~
  我想,北堂朝和季华鸢从从前愤怒和不理智下的相互折磨,演变到今天两厢含着泪道别,这两只是成长了的。经过前边那许多的分分合合,北堂朝不会再因为自己的愤怒和委屈离开季华鸢,因为他知道,无论他多愤怒,都不会比他对季华鸢的爱多。而这一次,季华鸢是触碰到了他的底线。北堂朝要离开他,即便这离开会让他自己更加痛苦,他也会选择转身。
  季华鸢毕竟是没有母亲的孩子,他大概无法体会母后对于北堂朝是一个多么神圣的存在。
  而这一次,终于彻底暴露出了两个人之间最大的问题。季华鸢的自卑和患得患失,往往会左右着他做一些糊涂事。而经过了这一次,相信他们会对彼此更加懂得。了解爱人就像拼一幅拼图,经过这一次,这两只都会补上自己最后残缺的那一块吧。
  希望大家不要觉得太虐。

  ☆、季末(一)

  季华鸢一个人在牢房中发呆了好久,不知道在想什么,不知道应该做何表情。他不知道北堂朝是怎么做到的,当他一个人走出地下密牢,两侧的侍卫纷纷侧目,却无一人上来阻拦。
  外面人已经将北堂朝妖魔化了。季华鸢听了一路的窃窃私语,宫人们说北堂王和皇帝大吵了一架,连殿外的奴才都能听见那个平素缓声慢语的帝王在咆哮,然而北堂王却只沉声说了一句话,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殿内殿外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而后,本来怒喝着要派人捉拿季华鸢活剐鞭尸的皇帝愣住了。
  北堂朝说:“这是最后一次,我不会再让季华鸢站在我的身边了。”
  这一场席卷了整座汤鹿行宫的风暴就在这轻飘飘的一句话下戛然而止,乌云本已压到人的头顶上,让人几近窒息,却又在暴雨即将倾盆的前一瞬飘散。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季华鸢站在北堂朝寝殿前的石苑里,远远的看见北堂王的轿辇声势浩大地一路闯进院里,带着罕见而又本应如此的霸势和威重。风起,卷起那富丽的金色轿帘,露出北堂朝刚毅的侧脸。轿子载着他转了个身,那人淡漠的面庞在季华鸢眼前转过,北堂朝没有朝他的方向望一眼。
  而季华鸢分明记得他曾经说过,只要他在他身边,他就能够感觉得到。这个奇怪的特质,恰恰与季华鸢总是对他的接近提不起警惕相反。
  季华鸢低头淡笑,他缓缓系上了领口敞开的扣子,抬头看着灰色的天空。不知不觉间,竟然已到了季末。寒冬快要来了,他也该添些厚衣服取暖了。
  季华鸢记得从前他和北堂朝吵架的情况——大多数时候,都是北堂朝先生气,冲过来朝他大吼,而他会冷着脸直接转身走人不理会。每每到了最后,都是北堂朝自己要反过头去求他别再冷脸了——季华鸢想到这里,忍不住微笑起来。他似乎从来都没有提起过,北堂朝一脸吃瘪的样子非常可爱。他记得无论自己和北堂朝吵成什么样子,哪怕他都已经一怒之下说了分手,北堂朝却还是会像苍蝇一样不断地在他眼前绕来绕去、喋喋不休。
  而现在,他终于知道了。那么多次,他说要分手却从未真的成功,都是因为北堂朝那时不肯放开他。所以,从他早上睁开眼睛,直到晚上睡在床上,到处都是北堂朝。而现在——北堂王因公务缠身而退出了赵先生每日的评画会,他一个人捏着画笔在空荡荡的凉殿上出神,恍惚间想起似乎也有好几天没看见朱雀了。
  季华鸢摇着头笑,落笔成画。
  到底是多少公务,把主仆二人忙成这样?北堂朝,你连见我都不敢。
  而当季华鸢穿过长廊,能明显感到正在讨论北堂朝的宫女太监们倏忽间停下议论,个个警惕而忐忑地屏住呼吸——甚至不仅是当他们在讨论北堂朝与他的事情时,而是任何与北堂朝有关的事情。最夸张的一次是,季华鸢绕过一处宫殿的拐角,看见一个小太监提着食盒正对宫女说道:“这是给北——”而后他突然看到了他,惊恐地住了口。
  季华鸢不知道除了苦笑之外,他还能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他只能低下头快步离开了那里。季华鸢知道,这大概又是北堂朝体贴的关照了,北堂朝想从自己的生活中完全消失,不留任何痕迹……季华鸢绕过了有人的地方,手撑着长廊,将胸口那口酸长的气呼出,低笑一声。
  难道这样,难道看不到你、听不到你,我就会好过一些吗?
  分手便分手,何必躲藏。连我都没有捂着脸哭着跑开,你又在小心翼翼些什么?北堂朝,你真是个懦夫。
  北堂王似乎与平常没什么两样——确切地说,是与这两年多来的他没什么两样。而众人却能够很明显地感受到季华鸢的反常,这浪荡公子之前还只是带着暧昧的吻痕露面,而如今却已经与晏存继到了形影不离的地步。二人搂抱着在汤鹿行宫的每一个角落谈笑,毫不避嫌。路过的宫人只看见那双美丽的眼睛愈加妖娆邪魅,那股子魅惑像是要流淌出来似的,让他们不敢多看一眼。
  季华鸢彻底跳船西亭。北堂王深情难改,为救季华鸢对皇帝赌咒再无纠葛。整件事传得沸沸扬扬,而当事人却似乎丝毫没有受到一点干扰。有人依旧威严冷面,有人愈发骚浪猖狂。
  只是季华鸢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慢慢放空那对白日里狷狂邪魅的眸子,他推开窗,愣愣地看着笼罩在白月光下寂静空旷的庭院。稀疏的树影打在青石地上,他一次又一次回想起那个偷情的夜晚,北堂朝将他的双腿分开推到身前,隔着他的腿吻他。而他的火热还留在他的体内,每一次抽动,都仿佛深入直触及他的灵魂。那人的怀抱是那样火热,让他想大叫出声,却又和他一起静默在那个寂静的深夜,耳畔是彼此交错的喘息,洁白的月光透过窗纸笼罩在北堂朝线条流畅的脊背上,美如璧玉。
  季华鸢感到自己又在流泪了。他怆然轻笑一声,抬手拭去,而后慢慢地抱住了自己的膝盖,将头埋进去,长叹一口气。
  这声叹息,仿佛变成了无边长夜里唯一的声响。
  先太后灵祭前的最后一场晚宴,空前的隆重和盛大,酒酿飘千里,垂涎入肉香。这是分开数日后,北堂朝第一次与季华鸢碰面。远远的,他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和晏存继一同被簇拥在一众美人之间。季华鸢笑语朗然,清眉俊目,依旧那样好看。北堂朝的目光扫过季华鸢紧紧挽着晏存继的手臂,停顿一瞬,而后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去。
  那个人的声音远远的突破了周围的嘈杂传入他的耳朵,不似从前空灵低柔,而是有一些清脆,听起来声音的主人整个人都似是沉浸在空前的欢喜之中。宫人走过北堂朝的席前,给他面前的银盏中斟满了桂花酿。北堂朝拿起酒杯无声地饮尽,一时间唇齿留香。
  季华鸢其实向来是最厌烦这些酒宴的。然而今天,他却兴致勃勃地挑了一件华美的袍子,用有一枚珍贵玉牌的发带束起自己如瀑的长发,光彩熠熠地携着晏存继的手一同出席。这浪荡王储被他挽着,却反而不似前几日放浪形骸,反而有几分保留似的。在众人看不到的角落里,晏存继望着季华鸢兴奋过度的背影无声地叹息。
  其实他也不能算是反常吧——说起来,这几日,他每天都会将自己打扮得光鲜亮丽,好看到令人晕眩。只是他笑得越来越放浪开怀,让晏存继渐渐的都不好意思跟着一起笑了。
  季华鸢和晏存继一同应付了外席那些显贵,而后拉着手一路在众人的目光汇聚中走到皇席下方北堂朝的对面。季华鸢眼带春风,笑容如同六月的牡丹,妖娆美丽。他没有多看北堂朝,只是拉着晏存继的手轻盈落座。
  北堂治依旧是平日里淡笑不语的表情,他稍稍一抬手,礼乐声起,酒席应乐开始。 
  北堂朝努力想让自己不要总往季华鸢那里去看——实际上,在他今天下午听说季华鸢要与晏存继一同出席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决定——无论季华鸢看起来多么凄惨,哪怕是他红肿着眼睛眼神涣散地出现,他也绝对不允许自己做出半点表情。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季华鸢却这样出现在他面前,笑得如同不小心酒醉的孩子,单纯而又愉悦。那人轻轻一开嗓,北堂朝就忍不住朝那个方向瞟过去了。而季华鸢却只是在叫晏存继替他夹一块他刚好够不到的小羊排,晏存继挥开下人,亲自手执银筷替他夹了那块肉最均匀、汤汁浸得最鲜亮的小羊排送入他面前的瓷碟里。季华鸢笑得比蜜糖还甜,他吃掉了晏存继夹给他的所有菜,而后调皮而满足地伸出舌尖勾去了嘴角残存的汤汁。
  晏存继低头嗤嗤的笑,季华鸢佯怒作势要打他,却被晏存继捉住了拳头,然后那个人笑着扑滚进晏存继的怀里。两个人笑闹做一团,无视了周围所有的人。
  北堂朝恍惚间觉得是在旁观从前的他们两个,此情此景与昔日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季华鸢望之而笑的人,不再是他。
  他正出神间,北堂治在上首轻咳了一声,北堂朝叹息一声移回视线。他拿起酒杯,却不料杯沿刚刚碰到嘴唇,就见北堂治狠狠地皱起眉头,北堂朝忍不住回头一看,却见季华鸢笑着从晏存继的怀中挣扎起来,一脚踏在凳子上,居高临下地抬起晏存继的下巴,欺身狠狠地吻上去。
  周围人吸气声一片。晏存继只惊愕了一瞬,转而一把按在桌子上起身,将季华鸢从凳子上打横抱起来。季华鸢配合地低呼一声,双手却死死地抓紧了晏存继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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