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回前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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鸢回前堂- 第13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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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活动了一下微微酸乏的手腕,站起来走到窗边推开窗,望着寥落的星光轻轻叹气。
  其实他有些后悔,若说他从前只是本能地不愿相信晏存继,但是在晏存继告诉他要离开南怀的时候,季华鸢是真的感到了恐惧。那晚晏存继目光深邃,对他说:“随我回西亭吧!”他虽然果断地拒绝,然而关紧门后,他的脑袋里却全都是晏存继为何突然急着走,又为何近乎哀求地要带他一起走。
  季华鸢望着深远的夜空,心道:搅进这个局实属无奈,这虽是南怀躲不过的一劫,但却未必由自己切入。在之前,他对自己传说中的母亲只有敬畏,本欲讳避之,可那日晏存继对他说了自己名字的来由——若说感动,更多的却是沉重。这丝来的不是时候的母爱的传达,让本欲彻底与那惊天秘密斩断联系的他那般动摇。搅进这个局,若说私心,季华鸢确实有——他想偿了母亲的恩情,自此之后,只做快意的自己。
  只是他没想到,阴差阳错,北堂朝会再一次对他说分开。而且这一次,似乎再无法挽回。
  季华鸢低头苦笑,心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滋味难言。
  晚风寒凉,无声地带走他鼻腔里的胀热。季华鸢抬手揉去了面颊的僵硬,目光平静地扫过空无一人的庭院,突然有些烦乱地叹一声,“既然来了,还藏什么?”
  晏存继从他窗后绕出来隔着窗站在他面前,笑道:“你倒机敏。”
  季华鸢没有说话,他注意到晏存继双手有些不自然地下垂,但却被窗栏挡住,他看不见他拿的什么东西。然而季华鸢只猜了片刻便放弃了,他有些累,于是便抬起眼问道:“有事?”
  晏存继百无聊赖地一笑:“怎么一到了人后,你就半点热度都没了,像个冰块。”
  “有事?”季华鸢依然只是这两个字,逐客的意思非常明显。
  晏存继没有回答,他突然提起胳膊,将两只手提到季华鸢眼前。季华鸢这才看见他拎着的居然是两坛酒,他刚皱起眉,还没来得及说话,只见晏存继将两坛酒往台子上一搁,酒坛磕在台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晏存继一手撑着沁凉的窗栏子,腾地一下坐在了窗台上,晃荡着两条腿,说道:“我觉得你最近紧张得很……快要行动了,怕吗?”
  季华鸢的目光缓缓从那两坛酒上移开,看着晏存继亮晶晶的眼睛,冷声道:“有什么可怕的?”
  晏存继大笑两声,嗵地一声拔开了一坛酒的塞子,说道:“也对,有什么可怕的。”
  酒香伴随着晏存继的大笑声立刻弥漫了整个庭院,季华鸢不胜饮酒,但他跟在北堂朝身边多年,十分懂酒。这酒香清甘,回味微涩,一闻便不是南怀之物,十有八九是西亭的草原酒。
  晏存继非常满意地深嗅,举起酒坛咕咚咕咚先灌两口,而后畅快地一抹嘴,大声叹道:“爽啊……”他说着回过头来,却见季华鸢皱着眉嫌恶地看着他,不由得一愣:“怎么了?”
  季华鸢的眉头紧皱,他看着晏存继手中深褐色的酒坛,缓缓说道:“没怎么,只是觉得这世间能让你觉得爽的事情——酒肉,女人,阴谋,杀戮——你当真是条毒蛇。”
  “噢?”晏存继丝毫不怒,眨眨眼睛看着他,故作玄秘地压低声音说道:“其实我更喜欢你说我是恶狼。”
  季华鸢哼了一声:“你觉得自己是狼,说不定自己只是一条长得像狼的狗。”
  “你不懂。”晏存继嘁了一声,抱着酒坛子晃着腿,说道:“狗有忠诚,狼没有。所以我永远都只会是狼。”
  季华鸢没有再和他争辩,他突然觉得很累,于是他一手按在窗扇上,沉声说道:“我要睡了,没事就请回吧。”他说罢,也不顾晏存继还坐在他窗台上,直接就要关窗户。晏存继挑着声音“哎”了一声,一手按住他正要合上的窗户上,说道:“你这人也太阴晴不定了!话说的好好的,怎么就又急了!”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急了?”季华鸢神情淡漠,声音更冷淡:“我对你只有阴,何时有晴?”
  晏存继夸张地叹一口气,说道:“没有晴,没有晴——至少,我为你庆祝一次生辰,你也不至于如此冷冰冰的吧!”
  “什么生辰?”季华鸢皱眉看着他:“满嘴胡言乱语,我看你不仅心肠不好,脑子也坏了。”
  晏存继一手搂着怀里的酒坛子,像是搂着什么宝贝似的,另一只手将还未开封的酒坛往季华鸢面前一推,“喏,祝你康健多福寿。”
  季华鸢低眼皱着眉看着那坛酒,憋着气道:“晏存继,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没头没脑地跟我说这些奇奇怪怪的话!我的生辰明明在腊月,如今还没入冬,怎么就生辰了!”
  晏存继闻言两眼一闭,掐着手指摇头晃脑地说道:“非也,非也——腊月是你那倒霉养父母捡到你的日子,不是你出生的日子——诶我说——”晏存继说到这睁开眼睛,一脸鄙夷地看着季华鸢:“你脑子才有病吧?蠢死了。”
  季华鸢提着气使劲深呼吸——他刻意忽略了晏存继骂他蠢,而后一字一字地重复道:“你是说,今天是我出生的日子?”
  “是啊——”晏存继大大咧咧地抬手比着夜空一划,拖着声音说道:“在——二十六年前的今天——也是这样一个——静默的夜晚——突然——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从此世上有了季华鸢——这个不知好歹、祸乱世间的东西——”
  季华鸢有些粗鲁地打断他,冷声道:“晏存继,我看你十有八九又在骗我!满嘴胡诌!”
  “妈的——”晏存继也有些火了,他腾地一声从窗台上跳下来,将怀里的酒坛咣的往台子上一墩,立起眉毛骂道:“你他妈能不能想我点好?我就巴巴地抱着酒过来给你庆个生——你说说,这世界上知道你真实生日又肯盼你好的,除了我风流倜傥的西亭王子晏存继,还他妈能有谁?!”
  季华鸢被晏存继扯着嗓子的声音攮得有点发蒙,他看着晏存继立起得眉毛,迟疑了片刻,才犹豫着说道:“真的?”
  晏存继闻言,立起的眉毛以常人难以理解的速度趴了回去,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真的啊真的啊,你就说吧,我对你好不好!”
  季华鸢愣了片刻,他低下头看着身前未开封的酒坛,一瞬间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不仅没有得知真实生辰的感动,反而空荡荡的,冷风一过,整个人都陷入一种难以言说的失落。季华鸢出了半天神,再一抬头,却见晏存继竟然还保持着刚才那个眼巴巴的表情等他回答,季华鸢一时语塞,只能勉勉强强地笑了一下,说道:“哦——谢谢。”
  “嘁——没劲透了——”晏存继骤然泻了气,他转过身去又灌一口酒,而后说道:“喝酒喝酒,和你在一起还是少说话!真没劲!”
  季华鸢有些愣怔怔地抱过那个酒坛子,瓷很凉,透过衣衫冰到了他的皮肤。季华鸢轻声道:“谢谢——不过,我真的不喝酒。”
  “即便是生日也不喝?”晏存继回过头看着他。
  季华鸢缓缓摇头:“不喝。”
  晏存继突然长叹了一口气,收起了乔装的大大剌剌的表情。这人总是能自如地转换神态,季华鸢直到现在也没能完全适应。晏存继看着季华鸢微微有些失神的眼睛,突然转过身,看着夜空低声道:“我知道你答应帮我,是为了彻底给你母亲一个交代,而后再彻底与我们划清界限——妖妃私子,你是要配北堂朝的人,怎么会允许自己顶着这样一个身世——我懂你,也无权干扰你的决定。不过这酒是你母亲生前最爱的佳酿,今天是你实实在在的生辰,就连尝尝都不肯?”
  季华鸢抬起头,一双瞳仁晶莹灼亮,他看着晏存继许久,忽的笑了,他一把拔开塞子,仰起头,任辛辣的液体流过喉咙。那股夹杂着果香和草原咸腥的酒液冲鼻,季华鸢微微皱眉,咕咚咕咚猛咽了几大口。
  “喂喂!”晏存继有些发蒙了。季华鸢放下酒坛,还没来得及擦拭一下嘴角,就呛了几声。晏存继不可思议地拿起酒坛一看,已然下去了一小半。他一时间有些找不到自己的舌头:“你……你发什么疯?”
  季华鸢低头擦了擦嘴,再抬起头来的时候那双瞳仁中已经像是蒙了一层什么似的。晏存继忍不住心叹这人果然不胜酒力,醉得也太快了。季华鸢瞧着晏存继惊讶,低头苦笑,说道:“晏存继,我不知道你对我到底是个什么心思,但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对你没有一丝一毫的好感——我受不了你假笑和关切背后的算计——即便是我和北堂朝之间原本就存在问题,但你是直接导致我失去他的人,我怎么会对你有半点的喜欢?”
  “你……”晏存继对这直截了当的剖白有些措手不及,他愣了一会,低声道:“我只是想给你庆个生,没人知道你的生日,北堂朝也已经……”他说到这里,突然住了口,意识到自己又提了不该提的人。
  “你走吧。”季华鸢把弄着手上的酒坛子,说道:“你的好意我领了,酒也喝了,这些天昼夜陪你做戏,大战在即,就让我一个人安静会,行吗。”                    
作者有话要说:  

  ☆、别离(二)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双更,第一更在上一章,不小心忽视的请自行跳转。
  晏存继离开得静默无言,季华鸢睁眼看着晏存继的背影缓缓消失在夜色之中。他低头轻笑一声,随手打翻了那个酒坛子。青梅色的酒液顺着坛口淌出,流进窗下的青石砖缝里,蜿蜒着一直流淌到看不清的地方去。酒坛在青灰色的台子上滚了两周,啪的一声砸碎在石砖上,惊起了藏匿在树上栖息的孤零零的雀儿。
  天真的冷了,落了单的雀儿僵硬着翅膀逃也似的飞走,季华鸢面无表情地看着它,突然霍地转身,砰地一声推开房门,大步朝院外走去。
  北堂朝刚刚最后一次秘密召见了侍卫局的行动统领暴雨。这一次的联合行动,涉及总兵台、侍卫局、东门,又是一次彻头彻尾的大动作。然而北堂朝心知,真正能够借力的,终归还是这些老部下。这几日,他与暴雨、朱雀,连同秘密赶来的花豹、长蛇、饮笙,一次又一次地推敲行动方案。直到方才,虽然已是头昏脑胀,但他们终于最后捋顺了目前最有利的排兵路线。
  北堂朝在祈兆山沿线都安插了大量暗哨,一旦打起来,南怀方面按兵不动,若暗哨察觉有异,再做行动。而他也将原定的计划稍作了更改,将侍卫局十五个三人小组与风营的小队悉数带在身边,东门大部队驻守在祈兆山主峰脚下,听候调令。如此一来,若是晏存继能够干净利索地清理了门户,并且不打什么歪主意,他当然乐得清闲。倘若晏存继对他存着歹心,那么他最好的选择也便是集中兵力放在自己身边了。
  至于晏存继和那三叔的斗法结果——北堂朝不知道那三叔到底是个什么来头,但他相信晏存继不至于连自家的仗都打不赢。
  这几日,他真的是很累了。其实北堂治登基这么多年,他也并非没有忙碌过,比近日奔波疲惫的情况常有,但是这一次,他是真的心力交瘁。北堂朝觉得整个人都好像有些脱力似的,累到绝望。
  其实他也没做什么,调兵遣将都是手下人在忙,真正需要精心算计费心费脑的也是季华鸢和晏存继,他,委实没有费什么力。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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