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堇之骑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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堇之骑士-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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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你,想要原谅他啊——精灵对阿尔文那般说过。
  可能,的确如此吧。
  因为即使受到那么过分的对待,阿尔文也不想憎恨但丁,亦不愿意讨厌他。话虽如此,却无法对那一晚的暴行置若罔闻,而且也为了保持自己的尊严,所以无论如何都需要他的道歉。
  「……为什么呢?我怎么样也没有办法讨厌你。明明你已经,不再是往昔的但丁了。或许你是一名战功辉煌的骑士,但是个性已经完全扭曲,尖酸刻薄,又冷漠,令人生厌……明明连一丁点惹人怜爱的感觉都没有啊。」
  自言自语的声音可能传入了他的耳中吧。状似不想听一般,彷佛睡不安稳的但丁转过头,毛巾掉了下来。
  拿起毛巾,替他擦拭闪耀着汗光的后颈时,发现位于耳下的一颗黑痣。啊,还是存在着与过去相同的事物不是吗——如此一想,阿尔文扬起嘴角。
  然而,仅凭一颗痣也于事无补。
  与叹息一同靠上椅背,阿尔文绞尽脑汁。想要明白但丁在凡戴克家究竟遭遇过什么事。在不知道那件事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理解现在的但丁吧。
  但是,既无法想象会由本人说出口,就连多话的修,对于重要的部分应该也是会只字不提。
  于寂静之中思考的阿尔文亦相当疲累。
  疲劳蹑手蹑脚地带来睡魔。不知不觉间尚还维持着坐姿,他的头便沉了下去。
  看见一幅不可思议的景象。
  阿尔文正站在一间纯白房间的中央。那是一间盈满雪白的光芒的房间,除了墙面上的门扉之外空无一物。
  有个人正紧紧地捏住阿尔文的手。
  是幼小的但丁。恰好,是离开了贝涅波廉特时的七岁左右吧。
  小但丁抬头看着阿尔文,默默无语地指向门扉。两个人走近门前,握上门把。门扉无声无息地开启。
  有人在。
  威武地矗立在那里的人,是凡戴克侯爵。他蓄了一脸浓密的胡子,以浑厚的声音放声喝道:「要强壮的孩子才可以。」
  ——必须是坚强的男人,才能够继承家业。我会让里头最强的人继承。
  侯爵背后,身为但丁义母的夫人露骨地展现一副嫌恶的神情伫立着。
  ——好一个穷酸样的孩子。领养这种孩童,真不知道阁下他是怎么想的。令人无法想象,这个孩子竟然会成为继承人。
  她的内心如此想道。他们状似看不见阿尔文与小但丁,所以即使两人从中走过也没有露出任何反应。
  房间尽头,尚有另一扇门扉。
  推开那道门,这一次来到一个昏暗的空间。黑暗深处,为数众多的烛台排列成一个圆圈,蜡烛的火光飘摇不定。在光芒的中央,一位用黑色衣物包里全身的老妪蠕动着,圆圈之外,但丁的义母一心一意地祈请祝祷。
  ——精灵呀,精灵呀,启示我真实呀。告诉我适合担任凡戴克家的继承者为何人呀。
  老妪含糊不清的声音传来。
  ——噢噢,噢噢噢,夫人,精灵对我说了。适合继承爵位的果不其然是您的外甥大人。
  ——是这样吗!不出我所料。啊啊,多么令人高兴的事。
  ——但是,有一个问题。有朝一日但丁的存在,将会危及您外甥大人的地位。必须要趁早将恶苗摘除……
  夫人紧皱眉头。「但丁」她带着憎恶呢喃。
  ——那个孩子,真碍眼。对,一定要及早让他消失。那个阴沉的孩子,对我可爱的外甥只是有害无益。 令人不敢置信的言论。
  但丁少爷依旧面无表情地,拉着震惊不已的阿尔文的衣袖。不知不觉之间,他已经成长至大约十三、四岁了。
  两人进入下一个房间。
  几近漆黑的房间。仔细端详,好不容易才看见类似床铺的东西。
  剎那间,强烈的光线照耀,窗户外头雷光疾驰。阿尔文发现在床铺对侧,有一名男子正欲挥下匕首,「危险!」他企图如此呼叫。但是,在梦境中阿尔文的喉咙宛如冻结一般完全发不出声音。
  少年的惨叫声响彻。
  与雷鸣交迭,悲痛的喊声立即化为乌有。
  床铺之上争执的声响持续着,虽然阿尔文想要前去救他,但双脚却无法挪动。曾几何时,握住他手掌的但丁消失了。床单的撕裂声响起,做为衬垫的稻草四散飞舞。
  呻吟声传来,发出血液涌出的声音。
  黑暗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阿尔文只能愣在那儿。
  雷声再度响起之际,少年茫然地坐在床铺上头。
  闪电一瞬间,将他的身影浮现出来。
  面颊被切裂了一道口子,脸庞染上鲜血。
  他彷佛连那种事都毫不在意似地,呆然地凝视着手中的匕首。那把刀也被鲜血染红,刺客趴在床铺上动也不动。
  第三次的雷电直接击中窗外的大树。
  树木熊熊燃烧,照亮房间内部。浑身是血的但丁看着自己手中的匕首频频打颤。匕首最后自手上滑落,他突然望向阿尔文所在的方向。
  半边脸颊渲染为一片鲜红的但丁,爬下床铺。
  纤瘦的少年,笔直地注视着阿尔文步步接近。虽然他彷佛想要说此什么,但是牙齿只是一味地打颤着,无法化为言语。
  阿尔文急奔过去,紧紧抱住但丁。
  ——怎么办?
  少年但丁颤抖着声音。
  ——杀人了。我杀人了……怎么办……!
  不是你的错,你没有不对……即使打算如此对他说,话语却吐不出来。阿尔文所能做的,只有牢牢地紧抱但丁这一件事而已。
  ——怎么办、怎么办……母亲大人……!
  少年吶喊着,转眼便从阿尔文的双臂中消失无踪。
  鲜血的腥味一瞬间转变为紫罗兰的芬芳,花瓣飞舞散落。
  至此惊醒。
  阿尔文似乎在不知不觉间,趴在但丁的枕边睡着了。在尚未因为是梦境而松口气前,便察觉有某样东西怯生生地从但丁的肩头探出头来。
  那是一只小小的,小小的——紫色的……
  尽管内心相当震惊,阿尔文却没有将其反映在态度上,依然维持脸颊贴在床单上的姿势,轻声地私语:「呦。」
  「好久不见了。」
  才探出了半个头的那个孩子,拥有一头与但丁的眼眸相同色彩的发丝和翅膀。比阿尔文的守护精灵小了一圈,缩成一团不住发抖。
  「真高兴还能再见到你。我原本以为已经再也无法跟你见面了呢。」
  温柔地对他说道之后,「啪沙」,他摆动着翅膀。瞬间,周围飘荡着细微的紫罗兰香气。之所以会在但丁身上感受到类似紫罗兰的香味,或许是因为有这个孩子跟在身边的缘故。
  「原来如此……是你,让我看见刚才的梦境吧?」
  精灵骨碌地点了一个头,将身子缩得更小。由于花之精灵具有呼唤虫子们的特性,所以泰半个性开朗而且外向,然而这个孩子却看似相当内向。
  「但丁明明已经,看不见你的样子了,你仍然要和他一起啊?……如果无法让他注意到你,你也会很寂寞吧?」
  小小的人儿点头,之后歪着脑袋。但是,他发出微弱的声音。但是,他也很寂寞。
  阿尔文不需要问也明白他是在说但丁。
  一直都很寂寞。又寂寞又悲伤又害怕。离开这座城堡之后一直都是这样。
  紫罗兰的精灵宛如鼓足勇气一般珠炮似地说道,然后又将半个身子躲了回去。说不定,他老早便想一吐为快。也或许一直想要向阿尔文如此倾诉。但是却由于太过胆小,所以迟迟无法现身。
  据说守护精灵,与他所守护的人类个性相似。跟随着但丁的,竟然是这么弱小,而且怯懦的紫罗兰精灵,这种事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然而如今阿尔文能够理解。
  精灵让自己看见的,是幻化为梦境形式的但丁的过去。性命受到收养家庭的母亲所觊觎,为了守护自身而杀害刺客的少年……抱持着那种想法,应当没有人会不感到胆怯吧。
  「在那之后,但丁仍然持续被狙击吗?」
  ……在十分看好他的资质的代理城主建议之下,他迁居到领地郊外。在那里他练习剑、弓箭、枪……林林总总。还集合了领地中的地痞流氓,训练成士兵。
  为了克服恐惧与悲伤,但丁竭尽所能地磨练武艺。
  那份心情阿尔文也能够痛切体会。因为自从父亲亡故之后,阿尔文本身也经历过那种时期。
  「既然住在凡戴克会让他产生那种想法的话,我真希望他回来……」
  缓缓坐起身子,阿尔文说道。但是紫罗兰的精灵却左右摇着头。
  办不到。
  「为什么?这里没有任何人会将但丁赶回去啊。」
  他想要回来。同时也不想回来。因为他深爱着贝涅波廉特,同时也憎恨着。
  摸不清他的意思。
  正打算问得更详细时,但丁呻吟着,翻了一个身。精灵快速地拍动翅膀,眨眼之间便消失了。
  轻轻地——试着触摸但丁脸颊上的伤痕。
  僵硬的肌肤令人心疼,一回想起在梦中见到的少年时期的但丁,胸口便紧紧地被揪住。尽管明白这份同情并非但丁所期望的,但眼泪却满溢而出无法停止。
  滑至下颚,「啪哒」一声滴落的一颗泪珠,在床单上晕染出圆形的斑痕。
  但丁干涸的嘴唇微微地动了一下。
  将耳朵靠近,听见他呢喃的话语,阿尔文紧咬双唇压抑呜咽。
  低沉嘶哑的嗓音宛如孩童一般,以蕴含不安的语调呼唤——「母亲大人。」
  但丁恢复得很快。果然是因为锻炼身体的方式不同吧。
  等到第二天早晨,热度也降了下来,结果反而是在现场熟睡的阿尔文被他摇醒。连忙惊慌地爬起,将手抬到嘴角确认有没有流口水。看来好像没问题。
  坐起上半身看着阿尔文的但丁第一句话出口的,是「你在做什么?」
  「……问我在做什么……在睡觉。」
  一面揉着眼睛,阿尔文一面回答。
  「为什么你会在这种地方睡觉?」
  被一如往常的不快表情,用沙哑的声音问道。
  但丁的发间明显夹杂着睡翘的部分,尽管那有些滑稽,但是觉得现在似乎并不该笑,阿尔文于是装出严肃的表情。
  「我原本是在照顾你,但是不小心睡着了。」
  「你说照顾?」
  他仍然带着几许憔悴感,杂乱的胡须让看似健壮的下颚更增刚毅。在诚可谓英气逼人的容貌间,瞳孔中的紫光困惑地摇晃着。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彷佛在诉说他是真的不知道似地,但丁将肩膀后倾靠上枕头。
  深深的叹息传来。
  「但丁?」
  「你忘记我对你做过什么事了吗?」
  被他恶狠狠地瞪着瞧后,阿尔文噘起双唇。
  「我没忘。不可能忘记吧?那种事……」
  「明明没忘,竟然还这么做。照料凌辱过自己的对象这种事,我实在无法想象。在落马的那个瞬间被你补上致命一击,我反而还比较能够理解。」
  撩起凌乱的浏海,「啊,还是说,」但丁继续。「意思是要让我早日康复,在母亲的坟前向你致歉吗?好啊。要怎么做你才会高兴。五体投地的陪不是吗?亲吻你的鞋子?还是想要将城堡里的人全部集合起来,让我在众人面前下跪吗?」
  接二连三地被如此问道,阿尔文丝毫没有动摇。看着那样的但丁,简直令人涌起一股想要微笑的心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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