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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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门- 第5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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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晌,廉君听到那不似从前的仙人漠然地说:“本尊,同你一道去。”

  第五十八回

  耳边总是响着一首悠扬的箫曲,不算清晰,似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可是却深刻地揪着自己的心。
  捂在胸口的手微微紧了紧,与那莫名身负紫蒲藤仙气的莲花精同路,濮落一路沉默。
  心?
  他忘了,自己的心不见了。
  “仙君。”
  回神定睛看着前方的路,方才还有些涣散的墨色眸子,此时又变得清晰起来:“何事。”他淡淡问。
  廉君吃力地走在他的身后,微微平息了一下紊乱的气息,勉强笑道:“你……是否还记得当初梅山酒肆之事?”夜夜来找由尘喝酒,每每直到灌醉他方才罢休。
  “梅山酒肆?”略微带着疑惑的语气,濮落回身,“那是何地?”
  脸色微微一变:“仙君不记得了?”那淡漠的神色不像是说谎,难道自己离开酒肆的时日里,由尘与清乾仙君之间真的出了什么事?
  忽而想起什么:“仙君可还记得小苗?”廉君连忙出声问。当初跟着迦叶走得匆忙,竟忘了那个小家伙,清乾仙君与由尘甚为亲近,若是由尘回到酒肆,定是知道那小家伙此时如何了。
  “小苗?”得到的,却仍是疑惑的语气,“什么东西?”
  苍白的脸色掠过一抹怪异之色,温润如莲花一般的男子,更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仙君……不会连这个……也忘记了吧?”
  怎么回事,为何感觉只要是与由尘有关的,清乾仙君都忘得那么彻底?
  “说。”不容反抗的语气,仍旧低沉淡漠。
  廉君定了定心神,回道:“小苗是梅山酒肆的小厮,恩……就是由尘驯化的一只九命小猫妖,”想了想,略微迟疑地接着说,“小妖身上的紫蒲藤,便是那个小家伙偷来的。”
  似是有些诧异,走在前方的仙人顿住了脚步:“偷?”
  廉君一愣,忙实话回道:“起初确实是小苗受人蛊惑偷来的,但是,后来仙君并没有向小妖追究……”
  “也就是说,本尊并没有答应将紫蒲藤给你。”缓慢转过身来,一身冷漠的仙人,周身散发出阵阵的寒气,“原来,是你们偷的。”
  听着那不善的语气,廉君的心底一下慌乱起来,原本温润而又苍白的脸色,更是找不见一丝轻松之意。
  他连忙紧张地解释:“仙君,我……紫蒲藤之前虽确实是我们所盗,但是之后仙君是默认了的,不然小妖刚才瞧见仙君,也不会还留下来。若真是做贼心虚,早已跑得没影了,还望仙君明察。”自己的身子很是虚弱,若是此时清乾仙君忽而发难,收回紫蒲藤是小,最担心的就是心莲破碎,元神俱毁。
  那么,他还拿什么去救迦叶,救那个自己等了十世的人。
  轻微冷哼:“之前是盗,为何本尊之后却又不追究了?大胆孽畜,竟还想愚弄本尊。”长袖一挥,带起一阵猛烈的厉风,不过几步之遥的廉君,瞬时被甩出几丈,狠狠摔到地面。
  “……咳咳……”周身如烧红的刀刃划过,强忍着剧痛翻过身来,廉君差点就此晕厥过去。
  “仙君!”伸手按在脖颈,廉君按下喉头强烈的翻滚感,“且听小妖一言!”说话间,濮落的广袖似是要向他再次扫来,他连忙颤抖着双臂支起了身子。
  “若是仙君觉得奇怪,不如与小妖一同去见一个人,定能解除心中疑惑。”
  “何人。”顿住闪着金光的手,濮落问。
  廉君强撑着站起身来,捂着那受了一击的胸口,周身如火炙般难受——幸亏清乾仙君出手留了八分力气,否则再多一分,他便要命归黄泉了。
  “小妖正要去寻他,仙君不是要与我一道去么?”他轻声问道,细细打量着对面之人的神情。
  若是清乾仙君连由尘都忘了,他怕是就有大麻烦了。可是,如是没忘,他或许还能带着他去找由尘,也许还能有些转机,并且知晓一些自己不知的事。
  濮落沉默了半晌,终是拂袖将那击出厉风的手置于了身后,而后转身,背对着廉君淡淡说:“本尊,暂且留下你的性命。但是,紫蒲藤绝不能留在你体内。”说完,不再多言,继续向前走去。
  吐出一口气,廉君顿时觉得有些脱力,方才那一下,好似令他在鬼门关游荡了一回。清乾仙君此时不计较,也算是将他从阎罗手中拉了回来。
  不过,他缓缓蹙起眉头:“到底出了何事?”当初那般追着由尘的人,竟会将他忘得一干二净,连与他稍有关系的人和事也全然记不得了。
  而且,此时的清乾仙君给人的感觉也好生奇怪,变得更像一个仙人,也更不像一个仙人。
  像,是因为他眼中的仙妖之分很是显然,甚是自恃为仙。不像,是因少了一股洒脱逍遥之气,倒是更为傲睨一世了。
  叹息一声,步履蹒跚地追上前方的人,廉君温润的眼里是一份深深的担忧。
  这一去,由尘可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两人走到一处山峦旁,眺眼望去,此地极为巍峨壮丽,千山一碧,万壑千岩,谷下有谷,峰上有峰。
  既有千山万岭之伟,又有青山绿水之秀,实为人间一险地,人间一仙境。
  只是,当走到那株百年老松下时,清乾仙君却忽而停下了脚步。
  廉君略微疑惑地看向他,只见那暖黄衣袍的仙人,静静伫立在奇郁苍翠的松柏下,爬满斑驳痕迹的树干,像是印满了苍老年轮的残骸,让人不由沉淀历史的思绪,归于平静。
  半晌不动,一身清风缭绕衣袂,好似随时便会乘风而去,廉君看着这一幕,心底却忽而生出一个念想——这个仙人,好生孤独。
  其实,濮落也不知为何要停下来,只是当看到这株松柏时,忽而就走不动了,连目光也移不开半分。
  胸口失去心的位子,好似有什么即将呼之欲出,可是想要去抓住时,偏偏徒留一手空香。
  静静看着那树干上蜿蜒的痕迹,思绪不知为何似是凝固了一般,沉闷得让人有些无法呼吸。墨色的眸子紧紧盯着这奇郁的松柏,好似想要看穿什么。
  脑里闪过之前缭绕不散的凄婉箫声,濮落瞬时惊觉——
  这个地方,好似曾有人在这里等过自己,只可惜,他来晚了。
  廉君不解地望着前方伫在树下的仙人,而后竟瞧见他缓缓伸出了手,轻轻覆在了松柏苍老的树干之上。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当濮落将手覆在松柏之上时,脑海中闪过的画面,皆是一个雪白的男子。
  那清漠绝色的男子安静地坐在松下,双手捏着一支长箫,缓缓地唱响一阵清婉绝尘的曲子,而那只白玉长萧上,一角雕刻着一朵怒放的梅花,花蕊中刻着一个醒目的字——
  尘。
  ×××
  “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迦叶,此地确实是藏身佳处,若不是我有你的铁钵,想来,也不会这般轻松地找到你。”
  缓缓走进阴暗的石穴,一身披着风帽的人,挡着洞外的光芒,远处看去,倍觉压抑。
  “公子来得比贫僧想的要快。”隐在阴影中的和尚,盘坐着一动不动,若不是这一声回答,怕是很难发现此人的踪影。
  “哦?”漫不经心地出声,由尘顿在那人不远处,“如此说来,你知我此次来是何意?”
  “为了廉公子,”淡淡的声音,起伏不大,却总能使人心平气和,“无非性命二字。”
  收起冷冷的笑意,由尘淡淡地说:“你倒是看得通透。”
  “贫僧看得透,只怕是公子仍旧当局者迷,一切看不透,却也做了傻事。”
  “傻事?”淡金色的双眸微微露出帽檐,一片阴暗中,闪烁着寒冷的幽光,“我唯一做的傻事,便是没有在你前一世就将你结果,让你轮回至今,害了同一个人一世又一世。如若不然,廉君又何苦为了你,去求这万家灯火。”广袖一挥,一个东西从那袖口中滚落出来,落到地上发出“哐当”的脆响,只是积在里面的灯油,却未有倒出一分一毫。
  “公子错了,”迦叶缓慢摇了摇头,一直闭上的双目缓缓睁开,清淡的神色让人觉得那般的无谷欠无爱,风轻云淡,他对着地上的铁钵浅浅挥手,那落在地面的铁钵,便立即回到了他的手心之上,“贫僧说你做的傻事,是你来寻贫僧,却并不是真正为了取贫僧的性命。公子狠不下心,也怕断了廉公子的意,绝了廉公子活的念头。你来找贫僧,只不过是想让贫僧明白,廉公子与贫僧命有纠葛,断不掉,忘不掉,连轮回也磨不去。可是公子你忘了,贫僧十世遁入空门,便从未想过世间情爱,廉公子的痴执,是他的魔障,却也是贫僧的磨难。贫僧世世承受轮转之苦,也是为了磨练自身的定力。只可惜,世世定力虽在,却还是逃不了这个圈。或者,这便是命吧。”
  闻言一愣,由尘周身忽而寒气迸发,他浅浅冷笑道:“迦叶,我真是小看了你,原来在你心中,廉君什么也不是,他为了你一生不得安宁,你却只将当做是助你渡劫西化的楔子。迦叶,你果真看得通透,让由尘好生佩服。”拉开风帽,一头雪发露出,幽暗的洞穴内,反射着浅浅的银光,衬着那绝色的容颜更添神秘,让人不无心动,“也对,以你十世修为,自然是将人事看得清清楚楚。西化罗汉是命中注定之事,超脱凡尘无人不愿,你又怎会自寻烦恼。”
  “那么,公子还会狠下心,取贫僧的性命么?”淡淡抬首,迦叶与那双阴冷的淡金色眸子定定对视,深处依旧一片安宁,好似永远激不起波浪的湖。
  然而,片刻对视之后,由尘却忽然吐出了另一番话:“金刚罩,是否在你那里?”
  换来的,是迦叶闭目的深深叹息,无奈而又含着浅浅的失望。

  第五十九回

  “金刚罩在贫僧身上,”迦叶和尚如是说道,“但是,贫僧现下还不能还公子。”
  由尘轻微蹙眉:“既然不是你的,你为何还要据为己有,出家人戒贪嗔痴,我可以理解为,你犯了贪戒?”金刚罩是金臂神将的仙器,他借下界来已有些时日了,若是此时要不回来,他日或许会招人口舌,甚至坏了太白金星的名声,毕竟当初是他替自己借来的。
  缓缓摇首,迦叶垂目:“贫僧与一孽畜有缘,但他此时还不为贫僧所缚。那孽畜是天地灵物,根基深厚,贫僧有意收他于座下。而这金刚罩,便是能镇住他的法宝。因此,贫僧还不能还你,也就当你借于贫僧的。”
  “你倒是好不霸道,抢了他人的东西,还能说得如此理直气壮。”顿了一顿,“大限之期,是何日?”
  似是不想由尘会询问此事,迦叶的身子微微动了一下,而后接着道:“三日之后。”
  微微愣住:“这么快?”由尘的语气中,有着一丝的诧异。他不曾想过迦叶和尚今世的大限之期,竟会来得如此之快,快得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这也难怪了,难怪廉君拼死去求万家灯火,原来是迦叶的大限之期就快要临近了。
  “说吧,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两人静默许久,终是由尘开口打破那怪异的气氛。
  迦叶笑了笑,轻得犹若过耳杨柳之风,再回首时,已找不到那难见的笑颜。
  由尘不得不承认,迦叶是个很俊朗的和尚,再加上那眉心的一点佛缘痣,朱砂红似胎记,如不是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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