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太宗的24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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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太宗的24小时-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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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挣扎了一下,似乎是想爬起来,却没挣动,苦笑道:“儿子平生要强,如今却动弹不得了。这里病气重得很,陛下不能多留,还是请驾及早回宫的好!”他嘴上有伤,这几句话说得含混不清,皇帝只听明白了个大意。

他踌躇了一下,终于还是开口问道:“你是在东宫饮宴的时候突然发病的?”

李世民浑身一抖,拼命用胳膊撑起身体,气喘吁吁地道:“儿臣自从打洛阳便落下这么个病根儿,只是父皇和大哥不晓得而已,这些年来发作几次,都不大碍的,没想到此次在承恩殿当众出丑了。”

李渊默默看了他片刻,温言道:“朕知道你很惶恐,不必如此,也不必为了回护他人骗朕,御医已经给你把过脉了,朕心里明镜一般。你放心吧,此事朕当给你个公道。”

李世民喘息着摇着手道:“千万不可,父皇,如今朝局不宁,四海方安,不宜再生波澜……儿臣身处嫌疑之地,有的时候也实在是难,只是无论如何,还请父皇不要深究此事,人言兄弟同心,其利断金!若是北方强敌晓得我朝诸多尴尬事,恐怕……咳……咳……”话未说完,他已剧烈地咳嗽起来。

李渊伸手拉住了李世民的手,抚着他的背长叹道:“看来位在宏义宫,你也活得不易!小民百姓尚且能够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偏偏做了天子,家中事务就如此难断。看来你留在长安,终归难保全性命,罢了罢了,待你身子大好,还是带着天策上将府去洛阳吧,朕若不在了,你可独建天子旌旗,仿梁孝王故事。国家有召,你还可为国效力。即使兄弟不睦,也可保得一家老小的性命……”

李世民此刻已咳得说不出话来,连谢恩都谢不得,只顾在床上以头触床沿,眼中的泪水如同开了闸的洪水般涌将出来……

李渊走出秦王寝殿,挥手招过常何道:“即刻撤去包围王府的禁军,你去东宫传朕口敕,秦王素来不善宴饮,以后太子不要再拉他去喝酒。”说罢,面无表情地登上御辇,起驾还宫。

片刻之后,寝殿内只剩下了秦王夫妇二人,李世民忽地睁开双眼,长长出了一口大气,喃喃自语道:“这一遭,咱们算是暂时躲过去了;只是不知这样的天劫,我们还能躲得几回……”

长孙氏嫣然一笑:“躲得过去就躲,躲不过去的,终须面对!天将降大任于殿下,这点儿磨难,又算得了什么?”

第11章 太子东宫设宴;李世民设计自饮毒酒(2)

李世民长叹一声,闭上了双眼,两道泪水自眼角经鬓角悄然流下:“有的时候,我真恨自己生在这帝王之家,累得你也整日里担惊受怕,过不得一天安生日子。父皇说得不错,小家小户尚且能够和睦相处,偏偏我们这些个天皇贵胄整日里争来斗去,为的不过是太极殿里的那把座席,想起来当真无趣得紧。”

长孙氏起身换了一块热巾子给他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温言道:“陛下不是允准我们去洛阳了吗,到了那边,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

李世民摇了摇头:“我太了解父皇了,他今日早些时候还下定了决心要罢黜我的王爵和天策上将府,如今不是也改了主意么?天知道他这个主意能撑到什么时候?我今天这番举动,实是没法子之下行险一搏,或许能够暂时瞒过父皇,却绝瞒不过裴相国和王珪、魏徵他们。京城局面险恶,我真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

他偏了偏头,道:“要不,让辅机先行护送你和承乾离京吧,你们先去东都,我嗣后便来和你们会合。你们走了,我才安心一些……”

长孙氏微微一笑:“没有了你,天下虽大,哪里是我们母子的安身之所呢?难道说你不在了,我们还能苟活在世间么?我自幼读书不少,也听哥哥说了许多古人的事情,历来党争,从来没有哪一方能够心慈手软的。既然身在无情无义的帝王之家,我和乾儿就都得认命了……”

李世民突然之间奋力坐起,捶着床榻道:“你知道么?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生了和大哥争夺皇位的心,我最后悔的就是那年杨文干的事情轻启战端,弄得自己如今骑虎难下进退失据。我身上背负着那么多人的殷切期望,他们指望跟着我封公拜相飞黄腾达,指望着我要一日能够坐上太极殿那张无聊透顶的御床,指望着我使他们的后辈代代受惠……可父皇就是不喜欢我,不管我立下多少战功,也不管我多么得军心民望,父皇就是不肯选择我做继位人。大唐的天下大半是我流着血淌着汗风里来雨里去一刀一枪用命换来的,可是坐天下的却不是我,永远不可能是我,仅仅因为我比大哥晚生了那么几年……”说到这里,平日里英武神朗的秦王早已满面是泪泣不成声。

长孙氏充满爱怜地望着这个及近三十的大男孩,轻轻抚着他的发髻道:“这也是战争啊……殿下是天下人公认的无敌统帅,怎么会惧怕一场战争呢?这场战争虽说是在长安城里,可它终归是战争啊!殿下以前的敌人是战场上的反王,如今的敌人却是自己的兄弟,是太子,是齐王,甚至,还有养育了殿下的父皇……殿下啊!你要早点坚强起来才是,妾身和你的孩儿,还要靠你庇护呢……”

李世民一脸惊愕地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妻子,她凝视自己的目光中充满了温柔、爱恋与信任,一时间,满面横流的泪水仿佛凝固住了,时间仿佛也凝固住了……

息事宁人

大唐武德九年正月廿四一大早,太极殿外的广场上便站满了前来参与中朝的文武官员。二王争储,京城局面复杂,更有传言称今日李渊要下敕罢黜执掌天策上将府兼领朝廷军政全权的秦王李世民,故此很多人心中均惴惴不安。此刻早朝时间已过,却仍不见太极殿大门开启,众人更加惊疑,不禁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时近卯晨交际,内侍省少监赵雍徐徐从偏殿中走了出来,站定道:“诸位大人请少安毋躁,陛下此刻正在南省政事堂与相公们议事,有口敕着各位大人太极殿外候旨……”

文武百官闻言不禁面面相觑,政事堂宰相会议从来没有皇帝参与的先例,皇太子或掌政亲王若是没有皇帝特敕不兼省务亦不能参与。大凡根本政务,均由政事堂先行会议决策然后上报皇帝裁决实行。偶有大政,皇帝也会召集相臣们共同商议,但那是君臣议政,地点当在两仪殿,且会议参与之人由皇帝临时指定,未必三省长官全部参与。从来没有皇帝亲自驾临政事堂与宰相们同堂议政的规矩。

随朝见驾的民部侍郎赵文英凑上前问道:“赵公公,相公们怎能如此托大?怎能让陛下亲自到政事堂议政?君臣议政,当在两仪殿啊!”

赵雍眼角微微动了动,笑着说:“相公们在政事堂议政,陛下是去听政。至于合不合规矩,那可就不是我们这班奴才能知道的了……”

赵文英看了看左右,见没有人注意,压低声音问道:“太子和秦王也在么?”

赵雍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都不在!齐王殿下倒是在呢!”

赵文英闻言顿时愕然呆住……

此次参与政事堂会议的,除李渊之外,尚书令秦王李世民因病告假,由尚书省左仆射裴寂和右仆射萧瑀代表尚书省参与,中书省由封伦和刚刚升任中书令不到十二个时辰的杨恭仁与会,门下省则是由齐王元吉和宇文士及两位侍中参与。

政事堂屋子本来就不大,李渊的龙床摆进来后就越发显得狭小局促。今日皇帝破例亲临门下省,所谓的“议政”自然也就改成了实质上的“听政”,宰相们平日里议决国家大政的权力也就自然变成了述政之权。

“……皇太子身居东宫正位,承嗣社稷乃礼法当然。于此朝局将现明朗之际,太子却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在宫宴上下鸩药杀亲弟,此事未免太不合情理,臣以为此事必须详加查证。若断定太子鸩秦王之事属实,当有实据;否则糊糊涂涂处置了此事,不仅太子不服,百官不服,就是天下臣民,心亦难安!此事事关朝廷大政,若处置不善,则有动摇社稷安危之虞。”

裴寂话语不多,却字字千钧,封伦等人细细一咂摸味道,顿时觉得这番话里学问深广,虽是在为太子鸣冤叫屈,却只字未提秦王如何,就算日后查出太子下鸩是实,旁人从他今日这番话里也挑不出半分毛病来。众辅臣心中暗自钦羡:“难怪这老匹夫位居首辅始终圣眷不衰,当真老谋深算,利害得失,都被他计较到骨头里去了!”

尚书右仆射萧瑀的说法却一如既往地明确直白:“陛下往日向来以太子文德彰着仁厚无欺为人君之据,然则今日看来也不尽然。太子果无欺乎?据臣所知,自从张亮被执以来,东宫诸臣日夜弹冠相庆,皆云昔日文干之仇今日始得相报。昔日罪臣王珪,未奉圣敕便私自回京,与在朝诸公多相合纵,也不见太子申斥责备。反倒巧言令色,为其谋得山东道行台左仆射的要差。恕臣直言,太子殿下才略如何暂可不提,其人性阴柔,伪仁善,颇似前隋炀帝未登大宝前模样。无才之人或可以人力补之,无德之人,却断不能为九州之主。”

齐王闻言冷冷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地道:“萧相兀自大言不惭,却死死揪着太子的小辫子不放,恐非君子所为吧!你说的那些个事情,都是捕风捉影道听途说来的,有几件握有实据?王珪出任山东道行台,也是父皇亲简,这你也有话说?我倒纳闷了,这大唐天下,究竟是陛下说了算还是你萧相说了算?”

李渊轻轻拍了拍桌子,不悦地道:“今日你们议政,就事论事则可,若是你们一味相互攀扯攻讦,朕就不听了。今天议政议的是张亮之洛案和东宫鸩酒案如何审结的事,别的多余的话就都不要多说了!”

他板起面孔对齐王道:“你新入中枢,懂得什么?萧瑀在朝多年,素以礼法人伦着称于世。他说话虽不中听,却句句皆是良实之言,他一片赤诚忠忱朝野皆知。你也是亲王,怎么连尊重朝廷重臣的礼数都不懂?此番朕不与你计较,如若再犯,朕就不轻恕了!”

李元吉平日虽然桀骜不驯,在老爹面前却不敢太过放肆,喉头哽动了几下,终究没敢再放厥词。

宇文士及看了看皇帝,悠然开口道:“陛下,臣以为这两案确乎应当审结了。如今京师人心浮动,百官不宁,朝野难安。这两个案子分别牵扯到秦王和太子,震动委实太大。不管是东宫还是天策上将府,都不是臣子们能够罔议的,张亮之洛,事迹确凿,但没有其他佐证硬说是谋逆,恐怕秦王不服。东宫鸩酒,太子叫屈,秦王却表示不欲深究,似乎也别有内情。若依裴相所言,将两个案子一一抖落出来审个清楚明白,恐怕没有数月半载下不来。这里面涉案的人太多,地位太高,大理寺和刑部审不了。说句实在话,这两案非三省长官同审不足以震慑涉案人等,而定罪,则只能由陛下运匠心圣躬独断。这么一来,举朝政务就全都耽搁了。”

皇帝沉吟了一下,道:“你的意思是不审了?”

宇文士及干脆地道:“两案关键并不在于审而在于断。皇家内务,外臣还是愈少与闻愈好。”

皇帝哈哈大笑:“你倒干脆,一股脑儿全都推到朕怀里来了。所有的事情都要朕一个人拿主意,朝廷设宰相何用?”

这一下将在场的所有人等都扫了进去,众人不禁面面相觑,皇帝的这个话里头隐隐约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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