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序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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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序者- 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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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风?你怎么了?”门口响起脚步声,易天走进来问:“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易天……”我轻轻说,“过来扶我一把……”
  “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我摆手示意他别说话,扶着他的手慢慢摸索到沙发上坐下。
  少年温热结实的手臂给了我很大安慰。我就像溺水的人抓紧浮木一般重重握着他的手,半晌才低声说:“你别紧张,去我书房抽屉里拿一个召唤球,银色的台球那么大……我看不见了。”
  易天全身僵直,“你说什么?!”
  “我看不见了。”
  “易风……易风?!”易天伸手拼命在我眼前晃,动作之大让我清晰的感觉到风声:“怎么可能?刚才不还好好的,怎么可能?!”
  “别激动,”我拍拍他的手:“快去。”
  
  易天几乎是跑着冲出客厅,不一会儿把冰凉的召唤球被塞到我手里。我不假思索往地上一砸,大喝:“——莫利!”
  半空啪的一响,几秒钟后莫利的声音问:“易风大人,你找我?”
  “我的眼睛看不见了。”
  “……什么意思?”
  “我失明了,”说这话的时候我声音微微颤抖:“请你过来一趟。”
  
  莫利一句废话都没说,大概过了三十秒不到,我听见客厅传来开空间门特有的声响。紧接着两个不同的脚步落到地板上,亚当·克雷的声音随即响起:“到底怎么回事?”
  虽然平时见到亚当·克雷都不意味着好事,但这时候听到他的声音,我还是不由自主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这只水僵尸毕竟已经活了八百年,什么事都看过,关键时刻应该比较能拿主意吧。
  我简单把整个过程说了一遍,因为情绪激动,叙述的时候不免有些颠倒。莫利敏锐的截住了重点,打断我问:“你有发完火系大招的烧灼感?”
  “是……是的。”
  “哪支火系,火龙胆?”
  “金雀火之类的……感觉很陌生……”
  “然后立刻看不见了?”
  
  我的记忆因为剧烈痛苦而出现了一定紊乱。易天紧紧抓着我的手,那温度竟让我产生一种奇异的平静,把整个过程重新回忆了一遍:“不,在有烧灼感的同时就看不见了,只是当时没感觉到。”
  “你必须立刻去医疗组,”莫利温和道,“你的眼睛对我们来说很重要,易风大人。请现在就动身吧。”
  
  他伸手把我扶起来,易天立刻起身问:“我能一起去吗?”
  “你不能。”
  “你留在家里!”
  我和亚当几乎同时发声,之后易天久久没有说话。我能感到少年的视线盯在我身上,带着奇异而蓬勃的热度,简直不用看就能想象那里边蕴含着多少深切的关心。
  “……如果有事请让我知道,”半晌他才沙哑的说,“一定要让我知道。”
  我点点头,随即被莫利拉进空间门。
  
  直到时空隧道入口消失,我还恍惚觉得少年的视线久久不去,那感觉竟让我在混乱的情绪中找到到一点支撑。如果有一天我失去双眼,无依无靠,至少应该还有他在身边吧。
  这么想着的我,竟然觉得好受了很多。
                      



23

23、第 23 章

  
  到维序者部队后我才发现事态更加不对。
  莫利没来得及给我检查眼睛,因为南半球总部紧急送了一个重伤号过来,也是个少见的人类维序者。送来的时候他心脏被一杆长箭洞穿,只剩最后一口气吊在喉咙里,内脏因为过度使用大法术而被剧烈腐蚀,据说场景非常可怕。
  
  “你害怕么,易风?”
  我在手术室里躺着,静静的等待莫利回来。亚当·克雷站在手术台前,不用看我都能想象这只水僵尸居高临下俯视别人的样子。
  “……有点吧,”我诚实的说。
  
  仅从实力而论,很难说我和藏惟谁高谁低,但要说天赋我是绝对比不过藏惟的。我一个微不足道的普通人类,之所以能跻身最强维序者行列这么多年,并且在储智组长去世后理所应当接任他的地位,主要是神祇之眼的加持作用。
  神祇之眼给予的不仅仅是摄魂术,它是个超级的,无敌的,难以想象的战场外挂。当它发动到极致时,使用者甚至可以看到长达五百年之后的未来,还能随心所欲加以修改——相比之下摄魂术反而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附加功能罢了。
  
  它毫无疑问是个逆天的神器,然而这神器有个前提,就是它的一切作用,都要靠瞳术来施展。
  我在天山继承神祇之眼的时候,就被众神耳提面命,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眼睛。一旦眼睛失明这神器就无法发动,而失去摄魂术的我,在维序者部队是必定无法存活的。
  
  “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我顿了顿,刻意转移话题:“——隔壁南半球的那个是怎么回事?”
  “不清楚,据说是执行任务的时候被人偷袭,现场只有他一个人。战斗二十分钟后被情报组发现,增援赶到现场时偷袭者已经走了。”
  “有线索谁干的吗?”
  “射中他心脏的是银色羽箭,”亚当说,“你也见过,皇白妖用的那种。”
  我一愣。
  “他倒下前发动的最后一个大法术,就是咒神金雀火。”亚当不动声色道,“其实心脏破裂对莫利来说不是个事,但那个过度使用的金雀火,把他的所有内脏都烧完了。”
  
  话音刚落隔壁响起开门的声响,拖车哗啦啦驶过走廊,继而莫利的脚步走进房间。
  “他死了。”
  莫利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我刚想说点什么来安慰他一下,谁知还没开口,突然眼睛一阵酸涩。
  那感觉出乎意料的竟然不难受,就像温热的液体漫过眼球,继而我竟然隐约有了一点光感。
  “易风大人,我可能先要给你打一针麻药……”
  “等等莫利——”
  “但可能有点痛,我需要你稍作忍耐……”
  “不你先等等——”
  我猛然翻身坐起,紧紧捂住眼睛。过了一会光感更加清晰,我松开手,刹那间手术室的光芒刺得我双眼一眯。
  
  “……莫利……”
  莫利和亚当齐齐看我,虽然水僵尸仍然百般不顺眼,但我第一次觉得看到他就非常高兴:
  “我又能看见了。”
  
  莫利:“……啊?”
  
  医疗组组长莫利同志表示很郁闷:刚失去一个病人很沮丧,正打算在第二个病人身上找回自信,结果刚进手术室,人自己痊愈了。
  莫利反反复复给我检查了五十遍,确定我的眼睛毫无异状,便觉得自己被耍了:“你不是在玩我吧易风组长?”
  我连忙赌咒发誓,如有半分虚假宁愿天打雷劈。事实上骗他的话我的确要天打雷劈,要知道莫利在维序者部队干了八百年,别看是医疗组,人家战斗力可是杠杠的,想碾死我只要动动小手指而已。
  “你最好别挑战我们医疗组的权威,”莫利怀疑道,“不然就把你扒光光了做成标本,泡在我们的陈列室里喔。”
  我立刻表示医疗组悬壶济世救死扶伤,医疗组的地位至高无上。赞美之词说了一堆,莫利的脸色终于好看了点,大发慈悲道:“既然好了就去工作吧,南半球没有尸体处理组,那个维序者的尸体交给你了。”
  我赶紧收拾收拾往外跑,一刻都没耽误。
  
  维序者部队在人界分南半球和北半球,其中前者规模比后者小很多。因为避免职能重复,北半球总部的组不会在南半球重复设置一个,所以那边是没有尸体处理组的。
  当然一些基本设施两边都得有,比方说医疗组就分南部和北部,但组长都是莫利;特殊行动组也都有,组长都是南部的阿刢。
  因为尸体处理组的特殊功能,本来是要两边都设置的,但这里边又有个特殊情况:尸体处理组保存着很多陈年的珍贵遗体,为了防腐都注入了一些活性成分;历任组长都要用自己的精神力压制它们,否则稍不注意就要诈尸。
  之前南北部都有尸体处理组的时候,储智组长无法远距离压制南半球的遗体,导致人界出现了很多吸血鬼传说。亚当·克雷因此焦头烂额,跟南半球首领商量很久后终于达成共识,从此撤除了那边的尸体处理组分部。
  历来维序者部队的传统是隔三差五就要诈尸一次,每诈尸一次组长就要做一次公开检讨。我深深觉得这种事情很丢人,站在食堂里对着大伙儿念检讨书什么的,简直没法想象储智组长会这么做。
  
  这次殉职的是南半球参谋组一个混血人类维序者,去世时还很年轻,站在解剖台前的时候我还颇为唏嘘了一番。
  如果不是维序者,也许他现在还在大学里享受美好的人生,而不是躺在这冰冷刺骨的解剖台上吧。
  我戴上手套和眼镜,用刀割开他破碎的黑袍,转而交给尸体处理组其他组员进行分析。因为偷袭者身份未明,他的黑袍上可能存有对方攻击留下的细微物质,对南部调查组会有很大帮助。
  
  他腹部呈破开状态,肺腑已经被强烈腐蚀,看上去真是惨不忍睹。我低头观察他的腑脏受伤情况,突然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哪里不对呢?
  “您怎么了?”一个组员问。
  “……没什么。”
  可能是眼睛刚刚才复明,还有点不适吧。
  
  我俯身摘下他的心脏,小心翼翼捧到盘子里;转身的时候我眼角突然瞥见什么,顿时一愣。
  “组长?”
  我挥手喝止了那个组员,大步上前抬起尸体的一侧肩膀。
  那一瞬间我再次感到有桶冰水当头而下。
  
  ——【嗅】。
  在尸体肩膀比较靠后的位置上端端正正刺着这个字,虽然血红的颜色已经淡到不见,但在灯光下还是清晰可辨。
  一模一样……跟我肩膀上的视字刺青一模一样。
  ——这个被杀的维序者,竟然是神之嗅觉的继承人!
  
  我双手都在微微发抖,这一刻终于意识到刚才是哪里不对:
  这具尸体腹部破开,满身鲜血,而我低头的时候竟然完全没有闻到血腥味!
  
  我一把推开前来问询的组员,踉踉跄跄大步走出解剖室,随便开了个通往食堂的空间门。
  鲤鱼厨师正指使手下清洗几颗尖叫不已的红色青菜,一看到我立刻哆嗦着往后缩。我没心思理它,大步上前把炉灶上的所有锅盖都扔了。
  几个大锅分别烹煮着不同食材,各种五颜六色的翻腾着,一掀锅盖便冒出腾腾热气——而我什么都闻不到。
  没有香味,没有血腥,也没有其他任何乱七八糟的食物味道。
  什么气味都没有!
  我在原地僵立半晌,才意识到自己是真正的失去了嗅觉。
  
  2。
  
  我等了一星期,直到确认自己的嗅觉是真的不回来了。
  易天表现出了完全不符合他这个年龄的沉稳,安慰我说:“没了就没了,至少比失明好。想想看以后上公共厕所也不会闻到臭味,你应该感到庆幸呀。”
  我很想抓着他说弟弟啊那你哥我以后吃饭也闻不到香味了啊,但想到人一十八岁少年,经过了一系列匪夷所思的离奇事件,还能这样镇定冷静的安慰我,也实在不能要求更多了,于是只好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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