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江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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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江雪- 第3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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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晨七点,一辆凯迪拉克牌轿车徐徐弛来,麦克阿瑟夫妇走下车。

  在军乐齐奏声中,麦克阿瑟检阅了仪仗队,他面孔呆滞地从年轻士兵的列队前大步跨过。此时,早已准备好的空军和海军的喷气式飞机编组从上空掠过,向麦克阿瑟致敬。按照惯列,他在结束这一仪式的检阅时,同仪仗队的指挥握了手,之后大步向等候在飞机旁的高级官员们走来,同这些人一一握手。当他走到李奇微身边时,握着李奇微的手微笑他说:

  “我希望当你离开东京时,你会成为美国陆军参谋长。如果我被允许选择我本人的继任者的话,我也会选上你的。”

  “谢谢将军!”李奇微听到麦克阿瑟这告别时慷慨的话,非常受感动。

  在军官夫人们的抽泣声中,琼妮也离开了告别的人群。麦克阿瑟搀扶她登上了飞机舷梯。这时,乐队奏起了《美好的往日》。九响礼炮的轰鸣响彻机场上空。

  麦克阿瑟和夫人走到舷梯顶端,之后转过身来,最后向人群挥动着手臂,又一动不动地站了片刻,将伤感的目光投向人群。这时候,麦克阿瑟忽然感到一阵怅惆:没想到,自己半个世纪之久的军事生涯竟是如此结束的。……

  飞机轰鸣着升人云空,很决从人们的视野中消逝了。

 第十五章 暮色中,彭德怀穿一身棉布军装走向那座简陋的茅屋

…………………………………………………

  彭德怀司令员回国向毛泽东主席述职后,于三月九日返回朝鲜前线,当时正值敌人“撕裂者行动”开始,全线发起进攻。彭德怀司令员按照毛泽东制订的“坚持长期作战、轮番作战的方针”,命令部队主动放弃汉城,采取运动防御,逐步向北撤退。不久,又将杨得志指挥的十九兵团和宋时轮指挥的九兵团主力做为第二梯队投入防御战斗,大量杀伤了敌人,最后将敌人的进攻势头阻止在开城、涟川、芝浦里、华川、杨口至杆城一线,完成了争取两个月时间以掩护第二番作战部队全部到达的任务。

  四月中旬的一天傍晚,在志愿军司令部附近的一间茅屋里,聚集了二十多位战地记者,大家就着一盏马灯和几只蜡烛的亮火,各自摊开了采访本,等待着彭德怀司令员。

  ——应记者们的要求,彭德怀同意给大家讲一次话,开一个小型的战地记者招待会。

  苍茫的暮色中,彭德怀身穿一身棉布军装,走向这座简陋的茅屋。站在门口的两个记者同彭德怀打了照面,举手敬礼。彭德怀点点头,走进茅屋。这些战地记者们都知道彭德怀的脾气,大家没有鼓掌,没有拥上去握手,只是原地站起,亲切地注视着司令员。

  主持人向彭德怀简单介绍:来的大都是新华社的随军记者,还有宣传部和志愿军报社也来了几位。

  “噢,都是我们军队的笔杆子嘛!”彭德怀说,“大家坐吧。”

  在昏黄的马灯的蜡烛光亮中,彭德怀坐着一条长板凳,脸对脸地和记者们交谈起来,看去好象在叙家常。

  “……党的记者,是政治指导者,思想指导者,要宣传和歌颂我们的战士,暴露美帝和李承晚。……要歌颂革命英雄主义和国际主义,重点表扬士兵群众,也联系表扬军事指挥员。比如张仁初和李耀文指挥二十六军,在扼守七峰山、海龙山战斗中,与敌人反复争夺十一次,代价较小,杀敌一千多名,还创造了一个班以反坦克手榴弹击毁敌人坦克九辆的战例,这就要既写战士的英勇,又写指挥员善于开动脑筋和灵活指挥。当然,写干部,着重写下层。还要写与战争有关的人员。有一个女同志,一个晚上背八九十个伤员上汽车,不简单,要表扬……不过,新闻报道要合乎事实,夸大了事实就不好。比如我们一个排歼灭敌人一个排,是偶然的呢?还是别人已经流血?你这里没流血,正是因为别人那里流了血。片面写不流血,会引起轻敌情绪。为了说明战术的巧妙,却忘了另一面。敌人那样好打,还抗美援朝干什么?”

  “新闻报道要严肃一些。不严肃的报道,不很多,也有。关于毒瓦斯的报道我就怀疑。中了毒,几个钟头就好了?个把炸弹损失小,政治影响损失大。这是常识,要闹笑话。我们的指挥员有社会常识,但缺乏全面的科学常识。记者们要分析,做出正确的判断……”

  “举例,要举一般的。过去李太白喝酒,却不能说四川人都喝酒。说山西人会做生意,狡猾,哪个商人不狡猾?‘天上九头鸟,地上湖北佬。’武汉三镇,小陆码头,买卖人多,但只是湖北某一小部分人,不能代表汉口人,更不能代表三千万湖北人。这是看问题的方法。党的记者,不仅要有好人之心,而且要有科学态度……好,我先讲这些,大家有什么问题可以提问。记者招待会嘛,我要招待招待你们。”

  一位记者提问:朝鲜战争前途如何?会不会打第三次世界大战?

  “我看,美国战争准备不充分,如武装日本,武装西德,和平工业改军事工业,都不够,害怕打,这是一方面。但另一方面,局部战争,在一定时间内,对敌人还是有利,这一点过去看得不清,说得不充分……美国何以支持陆上战争?优势只有一点:装备、技术,这些不能忽视。马歇尔说,一九五一年可动员三百五十万兵力。从这方面看,战争带有长期性。它的主力还能和我们打,就不会和平。美国能相对持久,这和日本、德国不同。美国的资源比以往帝自主义国家都多。此外敌人都是缺点。非正义性,这是敌人发动战争的致命弱点。如果我们有敌人的装备,早就解决了。外电评论说‘中国人勇敢!’我看不一定,蒋介石的兵就不勇敢。列宁不是中国人,列宁就很勇敢。……我们是正义的,人民拥护,因此积极、勇敢。美国现在吹装备强,可是过去美国南北战争,北美装备比南美差,还是北美打败南美。可是杜鲁门要是这样想,就不会在朝鲜打了。”

  另一位记者问:不久前杜鲁门撤了麦克阿瑟的职,彭司令员对此怎么看?

  “首先是因为他打了败仗。仁川登陆后,杜鲁门怎么不撤他?还给他授勋?正是由于我们的胜利,促使美帝内部矛盾激化,才狗咬狗。”

  有位记者问:美军能否登陆中国?战争会打多久?

  “能否登陆中国,还要看,不能肯定。我们胜利越大,可能性越小,胜利越小,可能性越大。蒋介石打打游击是可能的。战争打多久,很难说,要立志长期,争取短期。敌人很多,不可能一下子消灭几十万人。我们没有大量飞机、坦克和炮,只能采取削萝卜的办法,一次搞掉他几万,不可能一网打尽……两年打不完打三年,两年能打完就不打三年。要稳,不冒险。如打得很疲劳,敌人来个登陆,还不是几个跟斗翻过来!咱不上当,当初汉城也是它不要才去占领的。”

  有位记者问:我们将来去不去釜山?

  “朝鲜是狭长的半岛,两边一夹,不能不回。我们没海军,空军也不行。超过美国——十年八年不要作这个幻想。前途是光明的,就是现在还不太好,将来吃西餐,现在还得吃小米,不吃就饿死,还吃什么将来的西餐?”

  有位记者问:敌人会不会采取登陆作战?

  “有可能,但不怕!在战略上没问题。在我们这一代把阶级打平好不好?美国要敢冒险我们就有拿破仑的雄心。中国从来没有今天这么强大,内部空前团结,比‘七七’事变不同,世界人民力量那时候是劣势,现在是优势。要中国亡国,这绝不可能!安南、朝鲜也不可能!现在朝鲜的作战部队,我从装备到人数是劣势,但这不会长,我们要增加。英法看到这点,怕战争扩大,陷在中国不行。苏联还摆在旁边。路透社、法新社叫得最厉害。我们有人看不出这一点,国内资产阶级也看不出,但是英国看得出:进攻中国就是战略上的失败。我们要加强信心,撤出汉城、放弃三八线是为了争取主动。资产阶级要怀疑,你不能强迫他不怀疑。你叫他不怀疑,他硬是要怀疑,我们不能强迫不怀疑,但是还是要说,叫他不怀疑。江西老表有句话:‘你不害怕我害怕!’这句话很深刻。党内领袖也是经过无数次怀疑才建立威信。总之,朝鲜战争很艰苦,困难很多,但前途是光明的,胜利要靠争取,没有便宜可捡。”

  最后,一位记者问:第四次战役战果如何?

  “现在还没有统计上来,不准确我不能说,过些天会公布的。不过,我知道一点是准确的,四次战役歼敌数,比前三次战役加起来的总数要多……当然,这是我们付出代价换来的,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不久,新华社向全世界播发了如下电讯稿:“新华社朝鲜前线四月二十六日电:朝鲜人民军和中国人民志愿军在本月十一日至二十一日的作战中,又歼灭了敌军五千人以上,其中绝大多数为美国侵略军,约占四千五百名。至此,敌军从本年一月二十五日发动向北冒险进攻以来,在将近三个月中,损失的兵力已在七万人以上。”

     1989年5月——1990年4月。

       写于北京六里桥

 后记

…………………………………………………

  经过断断续续八个月之久的写作,《汉江血》脱稿了。在此之前,我还经历了更长时间的采访及史料的收集研究工作。

  《汉江血》与我的前一部描写朝鲜战争的《黑雪》一样,同属于纪实性战争作品。所不同的是,《黑雪》写的是出兵朝鲜之前的形势以及出兵朝鲜后志愿军打的第一、第二战役;而《汉江血》与《黑雪》内容衔接,写的是志愿军和朝鲜人民军并肩作战进行的第三、第四次战役。

  在写作《汉江血》过程中,我不只一次地产生一种联想:譬如我居住的房屋因处楼房的底层比较阴冷,加之冬日将尽,暖气供给停止,一段时间会感到非常不适。然而,四十年前在朝鲜战场上的志愿军战士又怎样呢?他们在零下二十多度的严寒下行军作战宿营,在寒风呼啸的冬夜里长时间潜伏在预定出击地域,千千万万人冻掉了耳朵,冻黑了手、脚……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在激励着他们如此顽强?他们靠步枪、手榴弹,“一把炒面一把雪”,和拥有海陆空三军现代化技术手段的美国军队较量,打出了中国人民的英雄气概——这种精神,难道不是我们民族的骄傲吗?难道不值得被后人永远颂扬吗?

  因此,我写了《黑雷》和《汉江血》。

  当然,人类对过去战争行为的反思,应当建立在防止新的战争和维护世界和平的基点上。四十年前,中国人民志愿军进军朝鲜就是“为了和平”,这也同样是我今天写作《黑雪》和《汉江血》的宗旨。

  一年多以前,《黑雪》出版后,受到广大读者的欢迎。全国各地报刊电台纷纷连载、连播,并被译成少数民族文字、搬上话剧舞台,众多电影制片厂相继来电来函联系,愿意将《黑雪》搬上银幕。国内外学术界亦对该书十分关注。其中最使我受触动的,还是全国各地的读者写来的大量热情洋溢的信件。这些读者有工人、农民、大中学生、医生、教师、县委书记、科研人员、记者、部队战士,也有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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