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匪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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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匪王-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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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前的广场上总要摆上那口大锅,专为穷人熬粥喝。从早熬到晚,一锅接一锅。四方八邻的穷人都曾喝过我们王家施的粥。最远的北至青州(现益都市),南达沂南。说方圆百里,绝不为过。

第一部分

第1章

虽非名门望族,亦是大户人家(2)

爷爷说,我们家的锅很大很大,能放三四个孩子洗澡,锅沿处铸有“大明永乐五年”的字样。多年后仍锃明瓦亮,且从不生锈。就是雨水淋了也不生锈,这口大锅后来就被埋在了我们王家大院的废墟里。直到1964年搞“四清”时,才被起了出来,运到潍坊地区阶级斗争教育展览馆。说明词这样写着:“旧社会地主阶级专门用来煮活人的大锅,只要缴不起租的……”被歪曲的还有我们家的几间地窖(即地下室),那本是我们家夏天用来存放食物的地方,却被写成了关押穷人的“地牢”。

“你曾爷爷50多了,还自己拾粪呢。”爷爷说到这一点时,脸上充满了敬佩之情,“一到农忙,他就亲自下田,同长工们一块儿干活,一块儿吃饭。呵呵,那个时候,长工们吃的有时比咱家的都好。你曾爷爷割起麦子来一阵风,比正当年的壮劳力差不到哪里,那些青年后生专爱和他比赛,好赢他的酒喝……”

我有点不太相信:“输了真打酒吗?”

爷爷说:“那可不?那酒可是老牌子的景芝白干。再要上镇西姚家的二斤猪头肉,会把伙计们喝得高高兴兴,干起活来谁也挡不住。”

爷爷稍停又说:“不过,也有你曾祖父赢的时候,只要他赢了……”

“穷人买酒喝……”我想,肯定是这样。

爷爷摇摇头:“哎哎,错了,哪能让下人破费,不是买酒,而是做一种老头看瓜的游戏,把裤子脱到一半,然后人坐在地上,低头,用裤腰带勒住头,人就直不起腰,两眼瞅看自己的球蛋了。哈哈……”爷爷大笑起来。他说,当年他在潍坊广文中学上学的时候,就盼着放暑假,一到了暑假,他就跟着老爹上地里干活……

还有,我爷爷告诉我。我们王家还常常为老百姓办好事,办实事。比如讲,逢年过节请外地的戏班子来村里唱大戏,组织山会,耍龙灯,踩高跷,修桥,铺路等等,都是我们王家出钱。有钱人多信奉“仁义礼智信”,不道德的很少。村里、族内有了纠纷,亦多是由我们家公断,办案的不会吃请、收钱,更不会吃两头,断案的结果亦能公平公正,令双方口服心服。那时的人也迷信,认为多行善总有好报,至少死了不会下地狱,下辈子还能托生个人,而不至于托生个猪或狗。

在我读初中的年代,爷爷所描绘的这一切简直是天方夜谭……

。。。。。。

不过,爷爷也说了些我们王家发家的“捷径”。那就是一到荒年就“用粮换地”,荒年景的穷人真不易呀,那时的粮食比金子还要贵。穷人有时为了活命,只好把平日里比命还要贵的土地拿出来换粮食。我们家平时存粮多,这时就成了救命粮。于是,很多穷人便用自己的土地换我们家的粮食。

“是自愿的吗?”我有点怀疑。

“当然是自愿的……”爷爷肯定地说,“有时候,你不换他还不高兴呢,你要知道,我们家奉行的是这一条:换地不换命,地仍由你种。就是说,地还是由你们家来种,只不过是变成了佃户关系。来年缴租就是……所以,你有时不买,他都不乐意。说,王老爷你瞧不起俺。怕我来年种不好你家的地……”

“原来如此……”至少,我所学到的有关“阶级斗争”的学说,无法解释这一现象。

爷爷多次说,我们王家奉行的是“善为本”。到我曾爷爷那一代,信的都是佛教。爷爷不再信了,但他仍奉行“善为本”的信条(所以,1947年土改的时候,他力劝过搞得过火的工作队,半年后,又规劝过疯狂报复的还乡团)。

不过爷爷也说过他的父亲及老辈上“很剥削阶级”的地方,那就是动不动就坐八抬大轿。哪怕就是从镇西我们王家大院到镇东的茶馆里去喝茶,那也要坐轿。因为坐轿是身份的象征,就像现在的人争着买轿车……爷爷说我们家的那顶轿那个威风呀,就别提了。周边全镀了金,顶子是纯金的,所有的缨子全是用江浙一带产的上好丝绸做的。八个抬轿的壮劳力。全是20多岁的小伙子(结婚的不要),个个虎背熊腰,一顿要吃下五海碗面条。否则不要。八个人没事就抬石头训练。要练得颠起来,有板有眼。我们家的轿进城的时候,那才叫威风,也是镇上及县城里最热闹的时候,人们大都自动闪在路边。一边行注目礼,一边看热闹。一群半大的孩子会跟在轿后进城。好在从王家老镇到县城不过五里,否则得热闹死。

据说,同治年间,当时的一位知县坐轿上“县政府”上班,半道上遇到了我们王家的一位长辈,立马让自己的轿停下,让我们的老长辈先行。我们老长辈也够意思,当年的赋粮一下多交了200担。喜得个知县又“登门拜访”。

总之,说起祖上的荣耀,爷爷便充满了自豪感。谈及自己的一生,爷爷也算满意:“我王汉魁没白活。”

但谈及他的两个儿子,他却不甚了了。他的老大因一只小手枪,阴差阳错干了共产党,老二则稀里糊涂地干了国民党。老大(即我的父亲。“文革”中在一个十六级的级别上被屈斗,至今生死不明),老二却在1949年随驻防青岛的国民党50军撤至台湾,后官至台国军总参作训部副部长少将副厅长。1981年退休。当国民党当局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放松了“管制”,允许他这一级的退休人员与大陆亲属会晤时(在香港),却又因我们这边的原因,父子俩终未见面,成为终生憾事。

对于我父亲的不幸,爷爷充满同情。这也是他格外疼我的一个重要原因。我是他长子的长子……

爷爷格外器重我爱我的另一个原因,则是因我大小是个作家,算是继承了祖上“勤读书、勤务农、不做官、做善邻”的家风。爷爷也欣赏我诚实勤奋,有话敢说的性格——所以,他常常鼓励我写写他……

第一部分

第2章

被土匪绑票,人生从此改变……

爷爷被土匪绑票,本身似乎没有什么可说的。故事则是出在他被绑以后,能赎的,却没有被赎回……

所以,爷爷多年以后,曾对收编他的华东野战军副司令员粟裕说:我有点像林冲,是被绑上沂(梁)山的……

。。。。。。

在说到我爷爷当年被绑票前,得先说说山东的土匪。

山东历来(清末民初)匪患严重是有历史根源的。首先大家都知道,山东自古民风剽悍,民间习武几成风尚,梁山一百单八将的影响无处不在。因此,在民国初年的军阀混战中,各路军阀政客都把扩军招兵的眼睛盯在了山东大汉们的身上,纷纷来山东扯起招兵的大旗。当时就有“江南的才子,山东的兵将,陕西的黄土埋皇上”之说。一时间,诚如当时的报纸所言:全国各路军兵,竟有半数为山东籍。而一旦部队打散或遭遣返,众多士兵便被迫回乡。断了生计(那时是没有“军转干”和“复员安置”的,最多是发几块大洋作路费)只好为匪……

据北洋政府陆军部1918年的调查:山东土匪主要由定武军(即张勋率领的辫子军,复辟失败后被遣散)及在逃士兵与饥民混合而成。一时间,山东境内的土匪如蝗虫般铺天盖地。

沂蒙山区地处山东腹地,山势险峻,易守难攻,自然就成了各路土匪的老巢。

鉴于山东匪患严重的严酷现实,1923年的山东省议会曾建议行政当局:拒绝外省来鲁招兵,同时严禁本省民众应征。由此可见匪患之严重以及当局用心之良苦。

。。。。。。

至于我爷爷被绑架,则纯属偶然。

绑我爷爷的那股土匪是盘踞在老鹰崮的马大眼一伙(沂蒙山区七十二崮,崮崮都有好故事)。老鹰崮易守难攻。往上是险峻的崮顶,下边是个很大的村子——崮下村,村头有300年树龄的银杏树。远远看去,枝繁叶茂,极为壮观。马大眼当时有100多人,30多条钢枪(即步枪)、3枝盒子炮(即德造驳壳枪)。

原来他们踩好了点是绑我曾祖父的。他们探得的消息是我曾祖父阴历三月初六要去青州的几家铺子查账。故决定在临朐九山一带的一个名叫豁兔坡的树林里动手。不料,临走那天,我曾祖父的“唠病”(即现在称的老年慢性气管炎)又犯了。没办法。我曾祖父只好临时委托我爷爷前往代劳。这时节,我爷爷实际已经成了我们王家的“接班人”。很多家族大事,我曾祖父已有意让他办理。这其中的原因有两条,一是我爷爷本身有文化,那个时候的初中生(还是在潍县上的),相当稀罕,说是凤毛麟角,一点也不为过;二是我的二爷爷(即我爷爷的二哥)因故染上了毒瘾,不但抽,而且好赌。常常把家里的文物、字画拿去抽、赌。对此,我曾祖父曾想拿出祖训、家法,“吸毒者一律逐出家门,永不相认”,以作惩罚。但是鉴于我二曾祖母(二爷爷的生母)的苦苦哀求,以及我大爷爷已淹死的惨剧。再加上当时已是民国,提倡自由,强调个人价值,传统家法亦不提倡。故就让我二爷爷混了下来。

正是由于我曾祖父的手软,才在后来害了我爷爷。

。。。。。。

话说我爷爷那天骑马走至豁兔坡,一进树林,马大眼的人马就围了上来。马大眼对于当时绑了我爷爷深感不过瘾:“怎么是你,你老爹呢?”

爷爷从未见过这阵势,当时还真有些害怕。但很快就镇静下来,因为他读过太多的绿林好汉,打家劫舍之类的旧小说,知道这些人主要还是为了钱。他马上让护送他的两个保镖交出了枪(两只土枪,两把砍刀)。

马大眼眨着一双大眼说:“我老远一看不是两挂的马车就知道你老子没来……不过,没逮着老子,逮着儿子也行。”

后来的事实证明,马大眼的算盘还真失算了。假如他真的逮住了我曾祖父,没准他真的要发一次大财。

再说土匪很快将“绑信”传给了我们家:现大洋8000块、快枪5枝,限期7天。我曾祖父当时一口气没上来就昏过去了,家里人乱成一团。

要说我家的经济能力赎我爷爷是不成问题的。当时,难办的只有一条,5杆快枪不好凑。为了凑齐这5条快枪,我曾祖父让我二爷爷专门去潍县买。当时潍县城驻着张宗昌的一个团。经常干些倒卖军火的勾当。

但事情坏就坏在我二爷爷手里,他拿着买枪的钱又抽又赌,全糟踏光了。一开始我曾祖父还以为他就是单纯的吃喝玩乐,以后才知道了他的真正用心……但这时,他已卧病在床,不能主家了。

第一部分

第3章

能赎不赎,该撕没撕……(1)

7天很快过去,赎金并未送到,按理说,土匪是该撕票的。结果马大眼不但没有杀了我爷爷,还跟他成了好朋友。我爷爷说,这完全是凭了他的善良、诚实、义气和有点文化。

我爷爷所做的第一件“仗义”的事,是阻止他们杀害一个年仅8岁的男孩“肉票”。这孩子是昌乐北孙家洼的一个富户的儿子,说好了,7天期限,赎金2000大洋。但到了第7天上,那家人家赎金没有送到,但捎信来说,家里实在凑不齐,要求缓3天。马大眼很不痛快,命令手下先剁下男孩的一根手指,作为警示。

我爷爷当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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