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节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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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节度- 第28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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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方无趣揉了揉鼻子,自忖道:“估计又有谁在背后说某家的坏话了!”

日前他依吕淑娴所言,派出高奉天前往台、温、括三州,与当地豪强联络,准备围攻赵引弓,同时修书与许再思、赵引弓二人,说自己要领大军直往与福建的交界处,以为声援,令他们二人各遣兵千人随行以为侍卫。结果许再思倒是爽快的很,吕方刚刚过了浙江便碰到使臣回报,说自当让许无忌领兵以为前驱。而赵引弓那边便麻烦多了,派来的使臣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总结起来就是明州地处海边,岸线曲折,海岛众多,这些年来两浙连年激战,大量溃兵逃入海中,以为贼寇,明州受害尤为严重,他兵力都去防守海寇了,无力随吕方出征,只送了五千石粮食来,还请吕方相容。

“哈!”吕方听到这里,不由得笑出声来,他已经听出了那赵引弓的话中的深意,他是决不会派兵来的,若是吕方你来硬的,他便逃入海中,两浙岛屿众多,地形复杂,到处都是藏身之地,自古以来海寇便是大害,东晋的孙恩、卢循都是其中翘楚,任你吕方天大的本事,也要头疼不已,还是相安无事为上。

吕方身旁的将佐也不是傻瓜,纷纷喝骂起来,尤以舟师统领周安国为甚,他帮助许再思攻取越州时,与赵引弓连番大战,皆获全胜,对其颇为鄙视,此时在主公面前,更是骂的尤为大声,唯恐落于人后。

吕方站起身来,身旁的将佐的骂声停息了下来,他走到明州使者身前,弓下身子,双目凝视对方双目,一字一顿的说道:“汝且待我传话与赵刺史,某自起兵以来,攻无不克,战无不胜。钱缪一世枭雄,以为有坚城可持,三日之内,身首异处;明州虽固,可与杭州相较?石城山之战,他集浙东之力,与某偏师相较,不过半日工夫便灰飞烟灭。今日若领兵来降,尚可保一门富贵,若领残军,遁入海中为寇,他日士卒离叛,只怕求为一黔首亦不可得。”

说到这里,那使臣早就是是满头冷汗,伏在地上连连叩首不已。吕方站起身来,很满意方才自己“王霸之气”大放的效果,笑道:“罢了,回去后,告诉你家主公好自为之便是了,是生是死,由他自己选择。”

那使臣哪里还敢多言,听到吕方让他退下的声音,如蒙大赦,赶紧爬起身来躬身退去。待其退下后,一旁亲信将佐纷纷出言请求以为前驱,进攻明州,吕方却摆了摆手笑道:“那赵引弓也是见惯兵戈的老兵痞了,从董昌那时便四处惹事,某方才都是些虚言,哪里吓得倒他,我方才说的那些大话,不过是让其将注意力集中到我这边来,待到高判官到了台、温、括三州,调集州兵三面合围,便可不战而屈人之兵,将其稳稳拿下。”

众将佐纷纷称赞吕方庙算得当,未战便已经稳操胜券,赵引弓那跳梁小儿不自量力,定然是落得个没下场。吕方听的心中也颇为得意,自其攻下杭州之后,诸事顺遂,隐然间以为自己是朱温、杨行密、李克用一流人物,听到部属的恭维声,不由得觉得熏熏然,好似饮了七八分醇酒一般。

吕方领兵渡过浙江之后,便水陆并进,沿着萧绍运河一路东下,这次他领了内牙军和一坊兵,还有舟师大部,几有战船百余艘,兵士八千余人,旌旗绵延数里,军容极盛,一路上看到两边田野肥美,沟渠纵横,水塘随处可见,如论农业基础,只怕连吕方现有的苏杭二州也及不上,怪不得会稽秦时便号称东南大郡,只是田亩多有荒芜,劳作的百姓也衣衫褴褛,少有牲畜,看来年前越州的拉锯战,对此地的破坏还远未恢复。

由于沿着运河行军,军中舟船也充足的很,吕方军中辎重大半都用水运,士卒除了自身兵器甲胄和少许粮秣,什么也不用搬运,所以负担很轻,加之吕方故意要留给高奉天说服联络浙东三州的时间,行军的速度也不快,所以渡过浙江之后,吕方居然花了五天时间,前锋才到了石城山。

待到了石城山,前锋却传来消息,说越州刺史许再思已经在那边迎候,吕方听了倒是一喜,若是在越州城中,只怕还有许多麻烦,若是在石城山,只需将武勇都中首领擒住,再以大兵相胁,便可将其分而治之,那是越州城也不过是熟透了的果实,自然会落入自己囊中,赶紧下令派使者传许再思来中军相见。

不久,吕方便接到使者回报,说许再思言军中不可一时没有将帅,不肯前来中军来,还说吕使君到石城山后,自当前来拜见。吕方听了先是微微生气,转而想也不过是早一刻晚一刻的事情了,杭州相距越州不过两三日路程,田安二人作乱后,自己可倾全军之力围攻,许再思又能玩出什么花样来,想到这里便释然了。

待到离石城山还有两里路,吕方便看到远处石城山下黑压压的一片,竟然好似六七千人一般,不由得吃了一惊,武勇都当年作乱之时,全军还不到万人,后来编练降军,也不过一万两千人左右,取了越州后,虽然不知道兵力多少,可是如今越州残破,想来也不可能增长太多。眼下看来,出去分守各县和州城之中的以外,武勇都军力已经尽数在这石城山了,这许再思到底为何要这般做呢?

第88章 端漪

吕方正满腹纳闷间,突然感觉到脚下的船板一阵晃动,原来船队正在减速准备靠岸。

“怎么回事?”吕方站起身来:“离石城山还远得很呢。”这时一条小艇靠了过来,随即一名矮胖男子登上船,正是指挥前面舟师的周安国,只见其黑黢黢的胖脸上满是汗珠,神色颇为奇怪。他来到吕方身侧,低声道:“主公,许再思那厮举止有些奇怪,竟然用铁链横锁了江面,前锋还发现在水面下有许多尖头木桩,好似要阻止我军同行一般,您还是先上岸,小心防备为上。”

吕方是又惊又怒,许再思先前言辞卑顺,可现在怎的一下子变了脸,好似准备与自己大战一番的模样,莫非他不要自己侄儿还有那些在杭州的将吏家人的性命了吗?想到这里,吕方厉声喝道:“好,快些靠岸,让大军列阵布营,准备迎战。”一旁的将吏正准备转身去传令,却听到吕方的切齿声:“快将许无忌那厮带到中军来,某家要让他叔叔看看背叛我吕某人是什么下场?”

随着吕方的号令,镇海军立刻开始列阵。前队轻装兵和骑兵迅速上前抢占了两军中央处的一座小丘,展开队形,监视对面的武勇都大军,并掩护后面的中军大队列阵。上得岸来的吕方立刻选择了一个十分有利的阵地,阵地建立在一处微微逐渐隆起的土坡上,部署在上面的中军部队不但可以居高临下的击退敌军的进攻,而且敌军也很难看到在土坡后运动的镇海军预备队动向。土坡的右端被运河截断,向左一直延伸到一个村庄,吕方立即派出四都兵卒去占领那处村庄,并下令在村外挖掘壕沟修筑矮墙,他准备将自己的仅有的骑兵部队和弩炮都部署在那里,这样不但可以有效的保护自己的侧翼,而且部署在村庄中的弩炮可以从侧面扫射进攻中央的敌军,使敌军处于两面受敌的窘境,而位处运河对岸的第三坊,则按照习惯的办法,一半军士披甲持兵列阵,后面的军士和民夫立即开始挖掘壕沟,并将准备好的竹签插入沟底,在壕沟后面的土垒上,用船队上运来的木材建筑木墙,作为防守的依托,只留下三处缺口以为己方军队出击时用。同时,为了让分处运河两岸的军队可以互相支援,周安国也开始指挥着水师在运河上建筑浮桥,作为两军互相支援之用。

随着吕方流水般的命令声,镇海军各部就像一只受到惊扰的蚁巢一般,在短时间的混乱之后,便开始井然有序的工作起来了。吕方站在高处,已经从一开始听到意外消息的惊怒中恢复了过来,眼看着己方的营垒逐渐成形,一丝阴冷的笑容从嘴角边浮现出来。“这样也好,这可是你们先兴兵作乱,也省得我背个不能容人的坏名声。”吕方暗自忖道。

“主公,许无忌带过来了。”前去带许无忌的亲兵高声禀告道,将正在思量如何迫使敌军攻打占据了有利阵地的己方的吕方惊醒了过来,他转过身来,只见下首站着一人,正是许无忌,身上穿了一件半旧的青色布袍,纀头上镶了一块白玉,若不是看他体格魁梧,倒好似一介文士一般。

看到许无忌本人,吕方冷哼一声,问道:“当年钱缪灭后,汝家叔父攻打越州不胜,某先是以舟师相助,后来又送与粮食、军械,一同击破浙东群雄。越州乃是是江东大郡,自古割据江东的,皆以同姓肺腑镇守,吾割之以为茅封。我扪心自问,无有负于许公的,如今向他征发兵士宿卫,也是上下应有之义,可他这般如临大敌一般,到底是何道理?”

许无忌答道:“我与吕公同行而来,无论是看到的还是听到的,都只会比您少,吕公不知道的,我自然也是不知道。”他在吕方手下,便是个人质的身份,此次出兵中,名义上是节度府押衙,实际却和囚犯无异,也怪不得他满腹牢骚。

听到许无忌这般答话,吕方只觉得一股无明火直冲顶门,喝道:“好一个许无忌,你以为武勇都彪悍善战,某家便不敢杀你吗?好,来人,先将这个贼子拖下去祭旗,再破敌军。”

听到吕方的怒喝声,一旁的侍立亲兵立刻扑了上来,将许无忌捆绑起来,正准备脱下去祭旗。一旁的同行的罗仁琼赶紧上前劝谏道:“杀不得呀!对面敌军情况未明,若是误解,杀了他可就麻烦了,反正这厮也不过是砧板上的肉,要杀随时都可以,可砍掉的脑袋可再长不出来了。”

听到罗仁琼的劝谏,吕方强压下胸中怒气,戟指向那许无忌道:“且先寄下你这厮的脑袋,你看看那边石城山的军势,这哪像是迎接上司,分明是准备开战。”

许无忌也是出了一身冷汗,一路上被紧密看守,憋屈异常,结果到了地头上却被吕方叫出来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通,便要杀头,险些才捡回一条性命。他也是极聪明的人,呼吸间已经判明了形势,无论到底情况如何,决不能让两军开战,否则无论哪一方胜了,吕方都要先要自己的脑袋,只有不打起来,自己才能保住性命,等待时机。正在此时,远处传来一阵喊杀声,原来武勇都看到这边列阵,便派出一部驱逐位于两军之中的那个小丘,于是便与那小丘上的轻装部队起了冲突,一时间杀声四起,双方的冲突便开始了。

“快鸣金,让刘满福领骑兵出击,掩护小丘上的军士退回来。”吕方立刻下令道,小丘上的都是轻装部队,眼下己方布阵已经差不多了,已经没有必要坚守那处小丘了,不如先退回来,免得白白牺牲,若是能用骑兵击破一部敌军,倒是可以涨涨己方士气。

一旁的许无忌看到两军开始交火了,脸色立刻变得苍白起来,他知道现在必须立刻做出决断,否则只要两军一旦开战,吕方第一个要杀得就是自己,突然,他觉得远处的武勇都布阵有些奇怪,转身急道:“吕公,且莫要先开战,末将有事要禀告。”接着便将心中疑问说出,原来武勇都主力乃是孙儒溃卒的北人组成,布阵之时,一向是将主力置于后阵,而让较为脆弱的浙兵放在前翼,用浙兵消耗敌军实力,再用主力伺机出击。可是今天看过去,前阵的旗号大半都是主力所部,倒是后面的都是收编的杂牌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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