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节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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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节度- 第50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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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嘴!你也不看看这是谁?”北门校尉听罢了,赶紧压低嗓门呵斥住副手,转过身来脸上已经满是谀笑:“公子莫要和这个不晓事的计较,来人,快些开门,莫要耽搁了公子的事情!”

“好,你倒是个晓事的!”徐知训闻言笑道,赞了一声。那北门校尉连道不敢,不一会儿便开了房门,徐知训一行人便出城去了,校尉指挥手下关好城门方才回过头来与那副手道:“我知道你不服气,可你知道这厮是什么人?他分明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大虫,被他沾惹上身,便是不死也要脱一层皮去,这广陵城都是他父亲的,莫说是带了一只乘舆,便是十只,百只又有何妨。我们这等微末官儿又何必去当这恶人?”

那副手也不敢与上司争吵,只得连声应了。过了约莫一顿饭功夫,来路上又赶来一队人马,为首马上那人脸色惶急,正是督领广陵城内诸军的徐知诰,那北门校尉赶紧上前迎接。徐知诰也不下马,厉声问道:“方才可曾有人出城去了?”

北门校尉唱了个肥喏,笑道:“不错,方才大公子便是末将这儿出去的,已经有一顿饭功夫了。”

徐知诰闻言脸色越发铁青,连胯下的坐骑也仿佛被主人的恶劣情绪所感染了,发出不耐的嘶鸣,他强压下心中的努力,尽量沉声问道:“那厮行中可有妇人小孩?”

北门校尉尚不知大祸临头,迟疑的答道:“这个?大公子行中有一具乘舆,小人不敢察看,若是有妇人小孩,想必就是在那乘舆中吧!”

“败大事者皆奴辈!”听到这里,徐知诰心中还存在的最后一丝期望也不复存在,不由得绝望而又愤怒,手起一鞭便抽在那校尉的脸上,将其抽倒在地,不待对方爬起,徐知诰便厉声喝道:“快开门,某家要出城捉拿叛贼,将那厮关押起来,待某家回来后再来处置!”

城门守兵顿时乱作一团,好不容易才打开城门,那城门吊桥刚刚放下,徐知诰便一夹马肚,胯下坐骑便如离弦之箭一般冲出城去,随行的亲兵也紧随而去,留下一路烟尘。城门的守兵们耳边传来北门校尉的喊冤声,一个个面面相觑,从同伴的脸上看到的满是迷惑的神情。

邗沟城,、位于州西北蜀冈上。《左传》记载:“哀公九年,吴城邗沟,通江淮,时将伐齐,北霸中国也。”便是说的此城。汉已后荒芜废弃,是以又被称之为芜城。由于此城俯瞰邗沟,扼守运河咽喉,交通便利。镇海军占领蜀岗,兵临广陵城下时,主帅吕方便驻节此地,是以后世又称此地为吕王城。

邗沟城虽然名号中还有个城字,但经过近千年时光的侵蚀,剩下的只有一个高台和残缺不全的土围子了,经过镇海军士卒的整治,也只是将城中的荒草灌木清理干净,又在城墙上加了一圈木栅,城外重新挖了壕沟而已。在城中也未曾建筑宫室,只是搭了些帐篷充作幕府之用,毕竟眼下对镇海军上下都对于形势十分乐观,普遍认为在外无援兵的情况下,最多到明年开春就能拿下这广陵城,自然没必要花费诺大力气修缮宫室为长久之计。

“广陵、合肥,为两淮之根本。而淮东控扼之地有六:一曰海陵,二曰喻口,三曰盐城,四曰宝应,五曰清口,六曰盱眙,而这六地皆以扬州为根本。如今海陵、盐城二地皆已经落入我军之手,剩余数地守将也遣使节前来归附,广陵也已经三面被围,一面临江,旦夕可破。庐州已经为刘金说降。俗话说‘根本已动,枝叶岂能久存?”主公天纵神武,当年领千人渡江,十载奋战,终可克复两淮之地,大可问鼎中原,当真是可喜可贺呀!”

“陈先生谬赞了,若非诸君助我,将士用命,凭吕某一人,如何能成此大事?”此时的吕方口中虽然满是逊谢之辞,但脸上却颇有自衿之色,在他看来,如今杨行密、朱温等枭雄要么已死,要么也已老去,剩下的余子碌碌,而自己正当盛年,江淮之地又是财赋之地,稍加积聚,进可问鼎中原,与李亚子一决雌雄,就算退也能割据自雄,成半壁江山。他有了这般雄心,所以并没有立刻对广陵发起围攻,而是先据蜀岗险要之地,对广陵围而不攻,分兵攻取淮东诸要地,对于位于淮南边防军州的将领,吕方一面显示自己强大武力,一面派出时节,许以高官厚禄,百般拉拢,许诺对方只要不归降北面的后梁朱温,己方就保证他们现有的地位,甚至加官进爵,以争取时间,尽可能多的接受杨行密的遗产。毕竟在唐末五代间,这江淮之间乃是天下一等一的富庶之处,财赋人口都胜过吕方原有的两浙江东之地,若要用兵中原,这便是最好的基地和屏障,他可不希望北方的后梁乘机入侵,将这一切打得稀巴烂,还要花上十年功夫生聚教训,那可就麻烦了。

此时帐中不过吕方、陈允、高奉天、王佛儿等寥寥数人,可以说都是镇海军中的高层人物,虽然各人心思略有不同,但乱世之中,哪个好男儿不希望做出一番功业来,对外则是青史留名,对己则是封妻荫子,公侯万代。而吕方身为他们所在集团的头领,他们自然希望吕方地位越高,他们也能水涨船高,随之上升。在这个问题上,帐中无论是谁,想法都是一致的。这是陈允对高奉天使了个眼色,高奉天会意的点了点头,躬身道:“主公此言差矣,自古成事者自有天数,吾辈虽有微劳,又岂敢贪天之功为己有?前汉三杰,皆人杰也,然皆为高祖所驱使,无他,天命所归,非人力所能左右。吾辈不过恰逢其会,得附骥尾罢了,主公恩厚,饷微劳以显爵已属非分,吾辈又岂敢欺世盗名?”

高奉天这一番话出口,便引得帐内众人齐声应和,吕方也被对方这一阵马屁捧得有些熏熏然,笑着摆了摆手道:“你这高和尚,又把你昔日招摇撞骗的功夫拿出来了,某家事先说好了,可没有半分好处给你!”

帐中众人闻言不由得轰然下了起来,这里的人自然都知晓高奉天的根底,但现在他位高权重,就算是帐中这些镇海军权力核心的人物,也只会在私下里调笑几句,敢这般在众人面前提到只怕只有吕方一人而已。高奉天闻言笑了笑:“主公说笑了!”接着他脸色一整,肃然下拜道:“微臣今日说这些不是为了别的,主公继高祖、太宗之统,扫平诸贼,据有江淮之地,百姓安堵,豪杰归心,如今天下无主,黎民有倒悬之苦,主公当顺天应民,早登大位!”

第371章 遗毒百代

“这不是劝进吗?”吕方只见下首诸人目光中都闪烁着炽热的光芒,心头不由得一震,他万万没有想到前世时古书经常看到的一幕居然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一时间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虽然吕方也知道早晚有一天这一切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但没想到会这么快,只觉得有点头晕目眩。

但是很快吕方的头脑便清醒了过来,他认识到这些臣子目光中的炽热与其说是对自己的忠臣,还不如说是对于权位上更进一步的贪欲。

毕竟现在自己名义上只是后梁的一介封王,再怎么位极人臣也比不上自立为王,再说人臣之功莫过于劝进,自己若是即位,自然就得大封官爵,那时还有谁比帐中这些人是更大的受益者呢?想到这里,吕方心中突然感到一阵悲哀:如果这个位子上坐的不是自己,而是别人,这些人只要能得到丰厚的赏赐,也会同样劝进把!

想到这里,吕方拂袖起身,脸色阴沉,厉声道:“某家德薄,当年流徙于淮上,所求不过早晚二餐吗,得全首级罢了。仰天之佑,得至今日,已属万幸,又岂敢窥探万乘之位?天子位自有命数,岂是吾辈所能妄自揣度,奴辈乃欲致吾于火上呼?”便转身出帐去了。

众人见吕方的态度如此坚决,不由得纷纷愕然,他们也不是没有想到吕方会拒绝,毕竟自从魏晋以来这等劝进之事,已经有了个专门的规程,上位者再三揖让,劝进者也是再三劝进,百姓上书,各种兆象显现,直到最后上位者装出一副没奈何,为了天命苍生才即天子位,他们也没指望一次吕方就欣然接受,但方才吕方的态度却明显不是假装出来的,倒好似真的不愿意自立为王的模样,难道他还真的要当朱温的封王不成?帐中众人不由得疑惑起来。

陈允与高奉天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心中的疑惑,他们两个身为镇海军文臣之首,平日里虽有些不和,但在拥立吕方为王这件事情上却是完全一致的,既然事情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他们两人就不好开口了,想到这里,陈、高二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到了王佛儿身上,两人对视了一眼,齐声笑道:“王将军,有件事情要叨扰一下。”

吕方坐在自己帐中,眉头紧锁,心头却是思忖万分。在广陵城将下,淮南将平定的时候,自己若是称王,无异是与朱温决裂,很有可能另启战端,这对于想要准备慢慢消化战利品的镇海军来说可并非是件好事。但方才帐中那些人代表了镇海军上下的一种共同意愿,中国古代讲究名正言顺,占据淮南之后,镇海军的势力就即将和后梁接壤,在共同的敌人淮南覆灭之后,两家之间短暂的蜜月也会结束,在这种情况下,自己还使用后梁给予的官爵,承认对方的正朔地位就会在政治上处于非常不利的地位。因此独立称王,获得政治上的合法性无疑是必要的,但这个时机就显得尤为重要,毕竟淮河南北的重要据点上还控制在淮南诸将手中,后梁和镇海两军谁能够将他们争取在自己手中,谁就能在未来的争霸战中获得先手。想到这里,吕方不禁觉得头疼欲裂,不禁伸出手指在自己的太阳穴上轻轻按摩起来。

这时,帐外传来一声轻响,吕方抬头一看,却是王佛儿进帐来了。看到是自己的爱将,吕方拍了拍一旁胡床笑道:“是佛儿呀!这里就你我两人,不必拘礼,坐下说话!”

王佛儿却还是敛衽下拜,行罢了全礼方才站起身来,沉声道:“主公,末将此番是来辞行的!”

“辞行?佛儿你要去哪里?”吕方闻言大惊,不由得起身问道:“我怎的不知道?”

“末将此行将去淮上!”

“佛儿你去淮上作甚?那边战事未定,你此番前往岂非危险得很!”吕方越听越是奇怪,不由得拊掌问道。

“末将此行非是为他,乃是欲返乡而已。自当年在淮上伏击商队以来,末将得主公收容,历经十载,仰祖宗护佑,苟全性命,如今主公已成大业,已经用不着小人了,小人自当还至淮上,以求能守护祖先庐墓!”

吕方闻言大惊,问道:“佛儿何出此言,如今广陵尚在,淮南诸州郡多有首鼠两端之辈,说什么大业已成?更不要说天下汹汹,正是你我用武之地,你却为何说要返乡?就算将来我大业已成,佛儿你也应该与我相伴而居,共享太平之乐,如何说出这等话来?不许,不许!”

吕方说到这里,已经伸手死死抓住王佛儿的衣袖。

王佛儿一甩手,将自己的衣袖从吕方手中扯出,愤然道:“大王你也知道大业未成,可诸将持白刃而斗,冒矢石而行,所为何事?不过是为了封妻荫子,公侯万代罢了?如今淮南已破,主公却持伪朝爵位,置诸将于何地?这般下去,佛儿是离家返乡,诸将可就奔汴京了!”

“不至于吧!”吕方听到这里,不禁汗流浃背,他也没想到事情会严重到这种地步:“只是若我称王,必然与后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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