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剑问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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弹剑问天-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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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景难排?老子现在要对剑难排!”吴飞鸿心头大苦。

第四章 峰回路转

 太祖赵匡胤凭一十六路齐眉棍法,领着十万儿郎,打下四十八座军州,创立了大宋朝。这路棍法原非高深武功,太祖既借以扬威天下,在民间便流行开来。

后来,乞丐也多带齐眉棍,用以打狗防身。到得钦宗时,武林中一个不世出的大侠洪漆工登高一呼,天下乞丐应者如云,创了丐帮。值此乱世,民不聊生,丐帮人数自巨。丐帮又多侠义为国之行,声势日隆,不几年,竟成了天下群帮之首,武林八门之冠。

虽是如此,那丐帮弟子为了每每提醒自己低人一等,自贱身份,便将那齐眉棍削得短些,当成棒使,这就是打狗棒了。

洪漆工原是漆匠出身,江湖人为了敬他武艺了得,侠义胸怀,凑巧他又在家排行第七,便尊他为洪七公,那年洪漆匠不过三十岁。

虽然丐帮弟子均改用打狗棒,江湖上使齐眉棍的好汉却依然多不胜数,时人有谚曰:男儿齐眉棍,巾帼青霞剑。

那青霞剑说的是中兴四将之一的韩世忠的夫人梁红玉。当年韩夫人手使一口青霞剑于君山大战金人,只杀得金兀术丢盔弃甲,戳穿通天河,才得以领着残兵败将遁逃。梁红玉立时扬名天下,俨然穆桂英重生,花木兰再世。是以当时天下,男儿莫不以配齐眉棍为荣,而女子却时兴带一把青霞剑游侠江湖,便是那闺中少女也多有戴有彷青霞剑样式的簪子。

自岳飞死后,朝廷与金人议和,秦桧恐百姓带齐眉棍,忆起旧时风光,生抗金心意,便暗暗于国内禁了。但此举竟是多余,朝廷临安,日夜笙歌,上行下效,天下虽有无数血性男儿,又怎抵得那举国靡靡?

不几年,那使齐眉棍的人也就慢慢少了。唯那青霞剑样式优美,价格公道,携带方便,乃是居家旅行,杀人越货之良伴,依然风行天下。

前年蜀中姬凤鸣更是在峨嵋山创立了青霞剑派,这两年风头之劲,虽和少林,真水仙阁,菊斋,侠客岛四大宗门略有不如,却隐有凌驾江湖八大门派之势,青霞剑在江湖上的流行程度由此可见一斑。

※※※

此时易尘封用剑使出这一招齐眉棍法来,吴飞鸿只觉眼前棍影丛丛,劲气纵横,再分不清楚东西南北。他情急智生,将手中长剑一横,也是一招“横扫千军”迎了上去,但易尘封的剑已出鞘,他却是连剑带鞘扫过去的,其威力相差自不可以道理计。

易尘封心下奇怪,这样打法,不是自寻死路又是什么?眼看那两招就要接实,吴飞鸿忽然将长剑由横变竖,竟变招成齐眉棍法中的“举火烧天”。“铛”的一声,双剑相交,火星四溅,吴飞鸿手中差点长剑被击飞,人虽震得倒退三步,却险险逼过易尘封的剑。易尘封足底未动,面色如水,不见任何波纹,心中却微微点头:此子年纪轻轻,变招之快,应变之巧,便是许多武林成名人物也颇有不及。

吴飞鸿叫了声好,气透长剑,人随剑走,歪歪斜斜地刺出一剑来。易尘封一看之下,点了点头,古剑池莫名剑法的“莫名其妙”此子已尽得精髓,自己若不出三千往事剑,只怕难以破解。

剑光滟滟,吴飞鸿只见无数剑影飞来,每一剑角度不同,却殊途同归,均是刺向自己灵台。正是易尘封三千往事剑法之“灵镜亦非台”。

双剑于空中一缠即分,二人各自一个金鲤倒穿波,向后倒跃而回。吴飞鸿口吐鲜血,面如金纸,他心头大骂:“死老头子!这么久还不来,真的打算让老子命丧这魔头之手吗?”

易尘封刚才一剑只贯了六成对镜神功劲力,虽将这小子震得口吐鲜血,却不料他内力如此深厚,此时手指依然有些麻木。他见这少年面如金纸,显是奄奄一息,下一剑就只用了五成功力。

空中立时出现两把一模一样的长剑,忽地每把均一化为二,又二化为四,如此反复,吴飞鸿只见漫天都是对称反复剑影飞来。此招却是三千往事剑之“对镜梦三千”。每一剑影,实是一道真气。虽号称三千,其实是六十四剑,每一剑必定有相同一剑影相对,剑影复对剑影,一化二,二化四,四化八,八八六十四,暗合太极生两仪,两仪化四象,四象化八卦,八八六十四卦之易理。

一剑之出,易尘封暗暗后悔:杀鸡用牛刀,出此剑,会不会太小题大做?

情险势恶,吴飞鸿面露惶恐,手中之剑,却倒持于手。

易尘封看得莫名其妙,就自己所知“莫名剑法”中似乎没有这样一招啊?天下剑法自己见过不少,却什么时候出现了如此古怪的一招?他心有所思,剑幕就缓了一缓,便在此刻,吴飞鸿的长剑忽直刺于地,剑身一曲如弓,整个人亦如虾而弓,三千剑影刹那间穿他身侧而过,长剑既曲复弹,人借力上飞。

对镜三千影全数落空,但半空之中,易尘封的剑却终于抵在了吴飞鸿的咽喉!

落地之时,吴飞鸿神色大颓,如丧拷妣。早知非易尘封敌手,却万不料输得竟如此之快!而易尘封心中震撼更非寻常:三千剑影悉数落空,已是多年未见。若非使出“前尘如梦”这招剑中剑,此刻胜负尚自未分。

“你可服了?”易尘封面色如水,不见喜怒地撤回长剑。

易尘封这几招轻描淡写,游刃有余,剑法早已反璞归真,各家武艺随意拈来,俱是妙手,吴飞鸿远是不及,当下,他深施一礼,说道:“前辈武功了得,小子甘败下风。只是恶贼你为虎做伥,甘为秦府走狗,老子深为不耻,如何可服?”这番话前恭后傲,先称“前辈”复言“恶贼”,先是服了,其后不服,实是吴飞鸿服他武功了得,却不服其人品。

“不服?那我杀了你就是!”易尘封冷笑道。

“杀便杀吧!老子要皱一下眉,就不是英雄好汉!”吴飞鸿大气凛然。

“妈的!都是这套老话,难道你就不能说点新鲜的吗?”易尘封把长剑收回,心中暗喜他风骨不凡,第一次露出微笑,却破口大骂起来。

吴飞鸿察言观色,知他并无杀己之意,便放肆笑道:“唉!老子行走江湖久了,难免受江湖习气影响,话到口边,不知觉就是这一套话了。”

易尘封见他说得诚恳,输得洒脱,心生好感,便道:“走狗不走狗,我也懒得分辨,你自去问你师父。那事,看在你面上,我就应了。”

吴飞鸿见他如此说,心中蹊跷,此人平素为人,介于正邪之间,任情行事,杀人如麻,虽说是快意恩仇,却也过于狠辣,黑白两道,未闻他有何侠行,今次为何会做那件事?莫非弄错了?

易尘封不说,他自不好问,因笑道:“今日与前辈一战,虽只两招,在下却也获益良多,期年武艺有成,当是拜前辈所赐。他年江湖相逢,再当杯酒言欢。小子就此别过。”

吴飞鸿说获益良多云云,原是江湖套话,但今日与易尘封一战,终于参悟出武学中化腐朽为神奇的至理,虽一时未能完全领悟,却已是受益匪浅,自此一个武学的新天地展现在他面前。

杯酒言欢若是出于败者之口,多是狠话,原意乃是将来一定报复之类,但此时吴飞鸿却语出真诚,与刚才那个飞扬跳脱的少年剑客竟已不可同时而语。

易尘封又笑了笑,道:“你很好。保重”转身扬长而去。此次却连微风也未带起,人已消失无痕。

吴飞鸿大叹,自己要练到这般境界,却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正自发呆,忽有一黑物如箭射来,其速之快,他竟躲避不及,心道:“是谁人暗算老子?如此快法?完了。”

第五章 昨夜长风

 吴飞鸿自易尘封手中险死还生,正自庆幸,忽遭暗算,心道:“奶奶的!生死反复,未免太快了些吧?”他心知无幸,索性将眼一闭,细细体味那死亡之味,忽觉手中一重,全身无恙。远远有声传来:“此书算是见面礼。”正是易尘封。

吴飞鸿心中一喜,立时死去活来,忙看那秘籍封皮,皱巴巴的黄纸上有两个草字:列子。他立时狂喜,如拾巨宝:绝世武功秘籍,得者必定勤揽,久阅之下,封皮必旧。此书皮旧如橘,万无错理,不定正是“往事只堪哀,对景难排”三种神功之一!其表书《列子》,必为掩饰。

嘿嘿!老子久走江湖,这点常识还是有的嘛!翻开一看,首页却书:天瑞第一,子列子居鄭圃……竟真的是一本《列子》!

吴飞鸿差点绝倒,怎么真是本《列子》啊?武林前辈就可以随便刷人吗?不对!据传老易当年便是自李煜书画中悟道的,此书必有玄机。宝多不压身,老子先留于身边,以后再慢慢揣摩。

吴飞鸿回到客栈的时候,圆月已上柳梢头。他跨步正要走进楼去,却听身后有人朗声道:“吴兄请留步。”转过身来,见一人自西行来。近前,那人微一拱手,微笑道:“吴兄别来无恙?”

吴飞鸿细细打量来人。这人白衣胜雪,长笛在腰,而长发未簪,面如冠玉,剑眉入鬓,星目中似有神光内蕴,却又似平淡如常。一时似觉眼熟,却不知道哪里见过。

那人微微一笑,淡然道:“西湖一别,已是五年,吴兄风采胜昔,可喜可贺。”

昊飞鸿先是一楞,既而大笑,使劲拍了拍那人肩膀,笑骂道:“他妈的!小谢,五年没见,你这臭小子竟成了个美男子了,老子差点就不敢认了。”

那小谢也是大笑,骂道:“你这家伙,几年不见,书该读得更多,怎么还是如此粗鄙?唉!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古之人诚不我欺!”

“停!谢长风,您就别在这拽文了。”吴飞鸿笑道,“老子天生粗鲁,不比你谢家宝树,温文尔雅。不满口粗话,如何对得起爹娘?”

晋时谢安曾问子侄辈说“为何人都希望自己的子弟好”,其侄谢玄答说:譬如芝兰宝树,望栽于庭。自此后,便有谢家宝树一说。五年前,吴飞鸿随张九虚游历西湖,吴谢二人西湖初交,那时吴飞鸿便总以此相戏。

此时,旧话重提,二人相视大笑。昨时种种,行侠快意,逃命狼狈,吟诗弄词,赏花赌酒,悠悠眼前,二人故地神游,茫不知日已西斜,大风早止,行人复织。

两人于长街之上说说笑笑,无视过往行人,大有出尘之态。飞鸿本是豪爽之人,拉了谢长风就上酒楼,竟把刚才秘籍忘了个干净。

小黄迎了上来,递过一封信,说是刚才那位老先生留下的。

吴飞鸿一愣,打开一看,白纸上油油的行行斜字:凌步虚已死,其女若雨传出刺秦金鲤令。易尘封应萧碎玉所请,亦有襄助之心,汝当无险!你好自为之。老子去也!却不知是张九虚拿桌上鸡腿还是猪蹄醉后挥就。

凌步虚居然死了?武林神话一样的圣地领袖,武学奇才,兵法大家,术数天才就这么死了?天下何去何从?

吴飞鸿原打算见了死老头一顿臭骂,此时他却不告而别,心下不禁怅然。

谢长风察言观色,欲逗他开心,故作感慨道:“吴兄,以前谢某真是错怪你了。”昊飞鸿不解,问道:“你怎么错怪老子了?”谢长风笑道:“以前我一直以为你是天性粗鲁,今日观前朝进士文字,竟也粗鄙至此,原来是师门渊源啊!”这番话并不全实,但那句“老子去也”豪迈之情虽跃然纸上,却也粗鄙不堪。

吴飞鸿果然大笑:“哈哈!谁说不是?这老头要放到流氓堆里,定是个流氓头!”

语毕,二人大笑。当下,两人就在月满楼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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