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民国]狼狈相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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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民国]狼狈相奸- 第5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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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宝栓道:“怎么处理,杀呗。等这天等了好几年,我多不容易。”

    “那你最好别让沈延生见他,否则,我怕生事端。”

    “生事端?怎么个生法,他一软面似的小白脸,能折腾出什么风浪来。”

    刘为姜抬眼看了赵宝栓一下,没有继续探究的意思,起身道:“你的事情我不管,钱准备好了就给我送过去。”

    说完,他把帽子往回一戴,起身便出去了。赵宝栓一手摁在桌面上,那桌面让瞎眼擦得十分干净。五个指头一捻一抹,他空抓一把又放了开去。

    既然沈延生要见万长河,那就让他见,见一见也没什么坏处,等他彻底的大开眼界,也就能明白自己的好处了。

    小白脸看不上他,赵宝栓心里是清楚的,不过光是没皮没脸的往人跟前凑,他也不是仇报国那种人。上赶着不是买卖,赵当家不爱做亏本生意,更明白这条道理。况且现在他对沈延生的喜爱也仅仅是停留在喜爱的阶段,没到挖心掏肺的程度。

    入夜的时候,岙口的营地里又起了篝火。因为战事的临近尾声,所以这几日里气氛松懈,没了过往的紧张感。沈延生磨磨蹭蹭的在屋里拖到半夜,当中仇报国又来找了他一趟。这大个子似乎对自己那天醉酒的事情颇为在意,拐弯抹角的问了沈延生好几次。最后被告知除了哭哭啼啼之后鼾声如雷之外并未作什么出格之事,他才安心又遗憾的离去。

    等到仇报国一走,沈延生让小兵给他端了洗脸洗脚的热水。一番洗漱完毕,他并未上床就寝,而是在穿戴整齐之后去了关押万长河的地方。

    万长河没有跟那些俘虏关在一处,他因为地位显著,所以牢房也是特别的受到照顾。里外站了三四个把门的,一层递一层的死守。沈延生去的晚,不过姿态悠闲,神色如常,把门的都认识他是队里的干事,所以未作盘问,直接放了行。

    手提一盏马灯,沈延生进了关押用的屋子,这屋子比先前王陆山的那间大不了多少,光线逼仄。墙上照样的按了一排黑漆色的铁圈,铁圈连着沉沉的镣铐。

    顺着镣铐看过去,是草堆中间躺了个人。

    这是万长河?

    沈延生从来没见过他,这位置又看不见人到底长什么样子,单是从体型上判断,只知道这人年纪不大,并且长手长脚的生了一副好段子。

    尽管这屋里又是开锁又是开门的动静不断,可躺在地上的人却是一动不动,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根本对这一切置若罔闻。

    沈延生走上去,并未即刻就开口说话,而是把手里的马灯悬在对方身上,一路悄无声息的从脚边移向肩头。

    他见过很多土匪,不是壮就是胖,少有这么细条条的模子。看来看去,他渐渐觉得这人的模样有些眼熟,似乎是在一定程度上接近自己的小舅舅。

    然而想了一下,他又落没的自嘲了。人都说了,我不是你小舅舅,可自己还这么厚着脸皮给人家悄悄定位,是不是有点不要脸了。

    光线一寸寸挪动,终于照上侧脸,沈延生垂着眼睛看了一眼,顿时傻在当地。

    小舅舅!

    短暂的惊慌失措,他一时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然而用力眨了之后定睛再看,这当真是小舅舅没错。

    他口中轻声的发出惊呼,一双腿也是软下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小舅舅啊,他怎么会是万长河?!

    马灯挂在沈延生手上,那手正在止不住的发出颤抖,咽了口唾沫,他胸中开始放出粗重的呼吸。

    万长河侧身躺着,对眼前的一幕表现的极为安静。仿佛是他早就料到会有这样一天,所以接受的心平气和。向着沈延生,他目光里不悲不喜,单是定定的看,看过之后,心平气和的闭了眼。

    沈延生跪在地上,心中风雨大噪。他想着跟人打听小舅舅的下落,却没料到事情会露出如此荒谬的真相。不过这么一来,原先的疑惑也解开了。这根本不是老天的有心垂怜,而是一场精心排布的故意接近。

    沈少爷的脑中空了一两秒,随即,重重的叹了气,叹过之后颤抖着呼吸,他伸手去摸了万长河的头脸,摸得很慢,很远,隔着一小段距离,似乎是不敢真的落手下去。

    “……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回家去了么?”

    万长河闭着眼睛,没有作答。沈延生对着他不闻不问的样子,心里一酸,眼泪珠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一颗颗的从框子里落了出来。

    他没想着自己这是哭,更没想到自己会哭。感受太多太杂,各种各样的随着失望侵袭而来,漩涡似的一颗,缠的他整个人阵阵发昏。

    “你怎么不回家等我呢?再等两天我就回去了……”

    吸着鼻子,他继续说,是尽量的压着喉咙里翻涌而上的酸涩,可他没法止住哭。

    小舅舅这是要死了,他一定会死的。

    虽然他骗自己,还跟熊芳定一起害自己,可一想到他要死,沈延生还是舍不得。

    这么些日子,嘴上不说心里不想,其实就怕这桩事情折磨自己。小舅舅不理他,他难受,小舅舅跟别人好,他也难受,而现在这小舅舅不要他了,他怎么能不难受呢?

    必定是狠狠的难受,比之前的任何时候都难受的厉害。

    万长河起先闭着眼睛听,听他窸窸窣窣的哭个没完,便睁开了眼睛。他怪这假外甥,也怀疑他坏了自己的计划,可这么几天反复的琢磨下来,他又觉得对方实在是没可能这么做。现在看着人在自己面前流眼泪,他心里也有些怪怪的。

    “别哭了,这么大人,像什么样子。”

    沈少爷咕哝了一声,又把马灯往上提了提,回道:“我没哭。”

    万长河撑着半边身体坐起来,手上铐子叮呤当啷的摸了他的头,说道:“你是不是没想着会是我?”

    沈延生盯着他,半天不说话,末了点点头,低声说:“你骗我。”

    睁着一双红眼睛,这假外甥兔子一般的面露委屈,白皙的鼻头上滚了一层红,可怜兮兮的抽泣着。万长河看看他,忽然轻轻的笑了一下。

    “是,我骗了你。”

    两人相对而坐,这并不是少有的场景,只是当初都各怀心事,并没有现下的清净与安宁。沈延生放下马灯,视线也一道垂下去,盯住了万长河脚上的镣铐。

    半天,他忽然抬头说道:“我救你出去。”

    万长河楞了一下,回道:“事到如今,你也不用说这样的话来宽慰我了。”

    沈延生解释道:“这不是宽慰,我一定想出办法救你出去!”

    万长河摇摇头:“算了。等你回去之后,马上就去找宋世良,我如果出了事,他会把罗云的宅子卖掉,你的那些东西不还在那里么,记得回去就找他,省的到时候丢了东西又不好找。”

    这番话的意味,无疑有些像是临终遗言,沈延生怎么听得下去。留下马灯在屋里,他起身就往外走,走得头也不回,因为他怕自己又难受。

    回到营房内,他衣服也没脱就往床上一躺。然而真躺下去,他才觉出自己一颗脑袋沉重,重得几乎快压断他的脖子,让他浑身发痛。

    辗转反侧,他痛得睡不着觉。

    人是一定要救的,不管这人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他舍不得他死,就要救。

    可是怎么救呢?门外看守这么多,自己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如何能胜得过那些带枪的士兵?再说了,就算他真拼死把那些守卫弄死了,万长河就真能安安稳稳的出这营地去?

    困难重重。

    想来想去,沈少爷头痛心也痛,痛到后半夜,他忽然从床上坐了起来。理不出头绪,他胸中热火一团,想到了快刀斩乱麻。摸摸索索的从屋里翻出前几日赵宝栓送他的枪,他抖着嘴唇坐在透窗而入的月光中,深深的吸了两口气。

    保安队这几天就要回罗云,没时间让他从长计议了。与其这样煎熬,不如就此搏一把。虽然他连枪都不会用,可他实在是没有其他办法。

    解开外套裹住卡宾枪,他低头把两只脚塞进鞋子里,走去门边拉开了大门,然而人还未动,却是被一道阴影,当头挡了去路。

    只见来人身材魁梧,立在黑暗中,目光透亮:“你上哪儿去?”


 59第五十六章

    沈延生仰着脸,一口凉气锁在喉咙里放不出去。在他眼前;立着铜墙铁壁似的赵宝栓;那高大的模子挡下一头月光;让他不由自主的在投射而来的阴影中颤抖了一下。

    “大半夜的;不睡觉上哪儿去?”

    沈延生把脸一别:“我去哪儿跟你有什么关系?”

    赵宝栓不管他别扭;上来抓住他就往门框子里推。沈延生不肯罢休,犟头犟脑往外撵,外套襟子包不住卡宾枪;索性被他抓在手里,斗牛似的朝着大门的方向作突围。

    然而未等脚底沾到门槛,背后猛然探来只手掐住了他的后领。脚不沾地的被人拎回屋内,就听底下床板哐当的一记重响;是赵宝栓卡着他的喉咙;把他钉在了床面上。抽掉他手里的枪,赵宝栓喝道:“你他妈的不要给我犯糊涂!”

    沈延生躺在底下,起初挣扎,直至当头遭了暴喝,才像忽然力竭似的,松开了手脚。他脑子里嗡嗡作响,已经完全的失了平静。然而冲动之下,他却清楚明白的知道自己眼下的处境与分量。他在这地方根本就是个光杆司令,什么都依不上,什么都靠不上,更不要说救人了。

    他没有这个运气更没这个本事!

    可是饶是如此,他也不甘心,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小舅舅去死?

    不能,他舍不得!

    一家老小在山道上遭人祸害的时候,他恰巧不在当场,所以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也来的迟来的缓,然而现在要他眼巴巴的再目睹一场预知的死亡,他却是怎么也忍受不了。

    呼哧呼哧喘了两口气,沈少爷终于安静下来。伸手去摸了掐在脖子上的那只手,他摸的很慢,从指甲盖开始,一寸寸一厘厘的抚过指节手背,最后动作轻柔的攀住了上方那条粗壮结实的胳膊。

    或许,可以求一求眼前这个男人?求他网开一面,放了小舅舅?

    可小舅舅是他阵投罗云的投名状,想要他放人,谈何容易。

    沈延生默了默,望着上方的土匪头子,心里有主意慢慢的显山露水。不过这主意实在羞于启齿,并且近乎赤。裸。他想自己若是个出身不好的女人,这主意也不过就是闭起眼睛忍耐片刻,可他不是女人,更没有女人的脸面与资格去要求对方为自己做这一桩荒谬绝伦的糊涂事。思来想去,他心里火烧似的着急,急得快哭了,可又不能真哭。一哭就是他服软,也就没了跟人讲条件的可能性。

    深吸口气,他缓声说道:“赵宝栓,你放了他吧。”

    “谁?”

    “万长河。”

    赵宝栓讥讽道:“怎么,你什么时候跟他也扯上关系了?”

    “他是我小舅舅。”

    赵宝栓默了一秒,低低的从喉咙里发出闷笑,这真是天底下最可笑的事情。虽然他不总在罗云里出现,可对那里发生的事情却时常了如指掌。

    沈延生和万长河,那哪是什么亲戚,天南地北的两个人,不过是搭着伙的演了几天的戏,这就假戏真做的情深意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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