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遣有涯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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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遣有涯生- 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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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远说他换了号码,没收到。 
蓝加心里不禁有些庆幸。想想又很无聊,于是说,如果你方便,记得联系下肖昀。我本来也不该干涉你们的事。 
东远那边显示输入状态,过了会,发过来一长段话: 
“接受你的要求,不是因为要帮你的忙,而是那样下去确实不妥,你恰巧点醒了我。虽然和他不联系有点遗憾,但事情比较多,没什么状态和心情。” 
“方便的时候还是稍微和他讲句话吧,我怕他会受不了。” 
东远说蓝加你管得太多了。 
蓝加本来对上次的事有些内疚,但见他的冷淡态度,又有些释然了。这家伙本来也不会让肖昀快乐。真不知道肖昀为什么喜欢这么个家伙。 
蓝加只能试探着确认,“那我转告他:你很好,只是比较忙。可以吧?” 
东远说可以。 
蓝加站到自己立场觉得肖昀可恶,但换个立场又觉得他可怜,于是继续道,“他想和你继续做朋友。七八年的朋友,应该彼此珍惜。” 
东远沉默了会儿,Gtalk上看不到表情,“合适的时候会联系,但请你不要管吧?” 
蓝加虽然觉得自己立场奇怪,但看了东远简短的回复却禁不住生气,“你春节会回来吧?几年没见了。” 
东远说可能会回去,也可能有别的安排。 
虽然立场很奇怪,蓝加还是找了个理由,转告给肖昀说“东远很好”,看着肖昀虽然信将疑,还是有些释然。蓝加则想着那句“很好,只是比较忙”与其说是东远的意思,更像是合谋的谎言。 
日子就这么波澜不惊地过着。所谓小富则安,小爱则满。也许肖昀心里还有东远的位置,但那家伙至少学会了往前看,学会了珍惜眼前人,对蓝加也是真心的,这点任何人都能感觉出来。 
客观回顾两人,彼此都向自己的父母、朋友出了柜,保持稳定、健康的关系,彼此承诺相携一生,这在同志圈非常的难能可贵。肖昀也许偶尔想着东远,那最终也会从刻骨铭心,变成些许惆怅吧。毕竟时间能淡化一切。 
两人不是没有甜蜜的时候,这让蓝加虽然有点嫉妒东远,最终觉得自己还算幸运,能一直待在肖昀身边,看着他、照顾他,和他一起看江边日晚、看花开花落。 
波澜归于平静。虽然峰顶美丽,但生活如果大起大落太多,谁也消受不了。 
蓝加看肖昀将自己送的指环戴在手上,将俩人合影放在space上、放在钱包里。每天下班前都会通电话,商量去哪里吃饭。有些麻烦也会向自己倾诉。他们也有些共同的东西,小猫、一起旅行的回忆、在两人的照片里都有彼此。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快圣诞节的时候,一次吃饭,在饭桌上,肖昀电话响了,接听时表情稍微复杂起来,简单回说好,他会去。 
蓝加问什么事。 
肖昀低头吃饭,简短地说有同学聚会,以前登山队的队友。问蓝加不介意吧? 
蓝加说你就去呗。 
肖昀皱着眉头说,是个学姐和他联系的,不过邀请他真奇怪。 
回忆起以前登山的经历,肖昀觉得挺丢人的,所以事后就立刻退出了登山队。这次被邀请挺偶然,但还是挺想去看看。 
毕业的同学们就是不一样,以前聚会在酒吧,这次选择在一个挺高档的会所。肖昀晚了一点到,看了登山队之前比较活跃的几个都在了。队长和副队长都不在,据说在国外,没能赶得及参加。 
其实同学聚会是一件很世俗的事。大学时爱谈人生、谈理想、谈爱情。现在就比工作,比女人,比车子。肖昀在一旁听着并不插话。 
话题没多久就绕到东远身上。这很显然,东远无论和任何人相比,都是最优秀的一位。“何队长毕业就结婚了啊,真是可惜。”有女生在这么叹息。 
请肖昀过来的那个学姐嘿嘿笑了下,“说什么呢?还嫌以前被他训得不够?” 
“对了,东远还过来吗?”队里的男队员问,“看看咱系为数不多的国际主义者,现在咋样了?” 
那学姐嗯了一声,“他刚刚电话我,说他恰巧在国内,晚点过来。” 
肖昀本来打算早点走,一听东远要来又继续坐下了,而且莫名其妙紧张得要命。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东远匆匆过来,为迟到向各位道歉。 
很久没见东远了,感觉东远瘦了,眼睛仿佛更深邃、棱角也更鲜明。他穿着习惯的冲锋衣和运动鞋,看上去有几分疲惫。 
队长不在,大家都给副队长敬酒。 
本来坐在角落里的肖昀,看着几年不见的东远,往事又上心头。于是过去招呼,“东远。” 
东远似乎没料到会在这里碰到肖昀,凝视了他一会儿才道,“好久不见。” 
在登山队其他同学眼里,肖昀还是个挺有趣的人。这家伙经常拖后腿不说,还老缠着他们副队长,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 
“东远,我敬你一杯,”有男生走过来,“想当年,我暗恋三年的女孩喜欢你,要不是你把她拒绝了,也不会成为我的老婆。” 
东远低头笑笑,想着接还是不接,就见肖昀把酒杯抢过来,一饮而尽。那男生不满意了,“我是敬给东远的,肖昀你起什么哄?” 
一会儿工夫,大家又在讨论,肖昀对何东远真是很特别啊。话说计算机系一直是玻璃之城,肖昀你是不是对何东远芳心暗许了吧? 
虽然都是旧事了,还是有点尴尬,肖昀站着无所事事,只将又一杯敬过来的酒一饮而尽。 
东远不想继续这话题,板了脸。说你们别瞎起哄,大家好容易见面,还是忆往昔峥嵘岁月吧。 
东远说话就是有力度的。也没人起哄了。肖昀喝急了,酒开始上头,赶紧寻了个洗手间。虽然遭了一帮人奚落,但毕竟见到东远是好事。 
过了会儿,旁边有瓶矿泉水递过来。来的人是东远。 
“真是一呼百应啊。你说你不喝不就行了吗?也不用为你强出头了。” 
“我和他们说下,一会先送你回去吧。” 
“你这几年去了哪里,”肖昀看着洗手间镜子里的东远,“我们有几年没见面了吧。到底怎么得罪你了,宁可参加这种无聊的聚会,也不想见我?” 
东远无可奈何地笑笑,“不是见到了吗?” 
肖昀盯着他的脸看了许久,有些心酸,“你瘦了好多,又在生病?” 
东远斜倚在墙上,还是一贯的笑意,“会好起来的。相信我。” 
“现在怎么样?” 
东远看洗手间不是说话的地方,拉着他出去,到一层的咖啡厅,“还好吧,时好时坏。但尽可能不影响工作。” 
肖昀握上他的手,很凉,想把它暖热,却又徒劳,“还在伦敦工作吗?” 
东远说是,主要做些协调的事务,但管得越来越多,做得反而少了。然后问,“你和蓝加还好吧?” 
肖昀说还好。看向他,“我想不通,你干嘛不理我?” 
东远注视着他,表情有些复杂,“有些事说不清。人沉浸在某种状态,就不想沟通。因为不想把负面情绪给别人。” 
“如果你烦躁,或者害怕,和我讲讲吧。总比闷在心里好些。” 
东远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其实也没什么。本来也不是最差的情况。我小时候情况一直都不好。但由奢入俭难。当你习惯拥有的时候,再把它从你手里拿走。这种感觉不太好。” 
肖昀身体一直都很好,所以无法感同身受。但想着东远从小到大,不知有多少时间在病中度过。他又那么爱折腾,不禁心里恻然,也不管是否在公共场合,轻轻搂住了他,让他倚在自己肩膀上,“不管怎样,你一直都很棒。” 
东远不习惯被抱着的姿势,将他推开,自己一个人靠在椅背上,换了个随意的姿势,将修长的腿搭在对面的椅子上,“但其实也还好。只是点小风波而已。但这种情况下,却要调低水平线。以前喜欢站在峰顶,喜欢征服的感觉,喜欢掌控着一切。如今,却感觉到平淡生活的可贵。” 
“你和许晓绘还好吧?” 
东远想了想,“还好。有的时候觉得自己挺自私的。男人是社会性的动物,总想掌控一些东西,否则就没有着力点。 
“结婚前,我和她说了身体状况,按医生的说法,肾衰竭是进行性、不可逆,只是病情发展或快或慢。我想让她考虑分手。毕竟这种情况下,我对未来没有把握。” 
“是她坚持下来,或者说坚持选择我,而且一直支持我。我一直很感谢她。所以,肖昀你可能觉得我很绝情,但我们之间其实越了界,就只能再退回去。” 
肖昀点头说他知道。他本来也不奢求什么了,能再见到东远,哪怕只是一面,他已经很满意了。 
“我生病时想了很多事。”东远缓缓说着,“我这个人,想做的事很多。兴趣比较杂,什么都想试试,比如说登山、唱戏、天文、摄影、围棋。这时却要适应自己病人的角色,很多事虽然很想做,但做不了。只能做最重要的几件事。而且,人生的目标也变了,以前是做想做的事,现在第一条却是尽可能保持健康。” 
听一向潇洒的东远这么讲话,肖昀心里很难过,用力握了握他的手。 
“所以,那次蓝加和我讲,说我如果不能承诺你,就不要主动联系。我觉得很对。你可能觉得我自私,或者刚愎自用。但舍弃一些东西,是想保留另外一些。友谊也好、回忆也好,或者仅仅不想继续伤害你,也不想再伤害其他人。生病了才觉得时间的宝贵,也不想你把时间浪费在无意义的等待上。” 
肖昀有点奇怪蓝加什么时候找了东远,不过这倒不是重点,重点是东远说的。他以前不明白,现在明白了。东远有些很想做的事,但和自己的关系绝对不是最重要的一件,只是他现在无力顾及的一面。 
虽然如此,肖昀心里却格外平静。只是这么坐着,和他慢慢聊天就很好了。同学会在楼上的区间。这里是个咖啡厅、很安静,肖昀要点些喝的,结果东远解释他最好什么也不喝。 
肖昀一直握着东远的手。这会儿头低下去。东远做了内瘘管的穿刺,手腕附近因为血液透析,看上去像是筛子,千疮百孔。被肖昀一直看着,东远有点不自在,将胳膊抽回来,放在脑袋后面枕着。 
虽然不清楚东远的病情,但肖昀猜想情况不是很乐观。东远解释说其实还好,透析的频度不算高,主要还是保守治疗,保持残存的肾功能。有医生建议他最好做肾移植,他也排了肾源的队,但实际上,维持现状要比移植更好些。 
“为什么?”肖昀问。 
“我希望有一天能像正常人那样做事,”东远说,“虽然肾移植已经很成熟了,但有人透析了几十年还活着,肾移植十年存活率却只有1%。即使十年的话也太短了。” 
肖昀默然,这个话题太沉重了,压得他有点透不过气。他有点不敢看向东远。东远那么优秀、那么出众,才25岁,却要面对这么严峻的命运。有时候上天真不公平。 
他能做什么?他什么也做不了。“东远,你现在工作情况如何?” 
东远说还好,工作嘛,主要靠能力,除非是特别亲密的人,没有谁对另外一人特别歧视、或特别优待。 
看肖昀心情不大好,东远安慰他,“我小时候情况比现在要糟,但却治好了,虽然现在又复发,但应该也会吉人天相。以前算过命,可没说我会短命,还说我非池中物。如果我现在死了,最多是壮志未酬,离算命先生说的还远着呢!” 
肖昀一听乐了,“东远你还信这个?你不是无神论吗?” 
东远说不可不信。都说我命硬,“我命里有将星、长生、帝旺、国印、太极,不过也有亡神、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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