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君三千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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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君三千场-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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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上午,路上已经没什么行人了,想要拦到出租也是不容易的事情,袁显奕开着车在心底赞叹自己提前跟任少昂借车是多么明智的决定。四下都是过年前后火红欢动的节日景象,连带得人的心情也莫名飞扬起来,袁显奕溜达到袁显思楼下时甚至还哼着歌,车钥匙在手指上打着转随着他踏上一层那三级台阶的动作寸寸升高。

  早接到他电话的袁显思这会儿已经收拾好屋子穿戴整齐走出门口,看见他心情不错地溜达过来,直接大步流星跨过去从怀里掏出个什么东西往他脖子上一挂。

  “今年没有压岁钱,这玩意你凑合着戴吧。”

  他对家里过年的记忆还停留在十八岁,那时候家里的规矩还很传统,每年拜年时候都能从亲戚朋友那里收到不少的压岁钱。杨慧敏和袁安夫妇虽然待他冷淡,但是这份钱绝对不会少了他的,未成年时候他出去闯祸败坏人生的花销也大多从这里来。

  很小很小的时候袁显奕曾经恬着脸跑来拉他的衣袖说:我是你弟弟我给你拜年了你得给我压岁钱。于是惦记上他小金库的袁显奕被他暴打一顿,哭得嗓子哑了足有半个月。后来袁显奕再没开过这个口,再后来他就当兵离开了家里……

  袁显奕早不记得因为要压岁钱挨打的事情。他把垂在胸前的坠子拎起来看看,是个做工不怎么精美用料大概也就是边角料的玉观音像,边边角角都没打磨平整,摸上去像砂纸似的,一看就知道这是哪家庙拿出来捞钱专门给人“请”的玉观音。

  “怎么想起来给我买这个?”他们家从来没人信观音信菩萨。

  “戴着玩,医院里头总死人,肯定也不干净,戴着总比不戴好。”没有多说些什么的意思,袁显思把那东西给他挂上之后就大步往外走,“少昂给你那叶子根本用不了几天吧?”

  稍微联想一下前因后果,袁显奕就觉得脸上发烫,把玉观音塞到领子里面去,刚刚暴露在寒冷空气里的粗糙玉料带进去一股寒意激得他一哆嗦,“少昂给我那个戴到初五就得扔了,不能老在脖子上挂着……你怎么信起这些玩意来了?”

  “谁信了?要真出点什么事,它还能救你不成?老实戴着得了,哪来那么多废话。”走出楼门,远远就看见任少昂那台红得扎眼的路虎停在小区停车场,袁显思回头瞄一眼慢吞吞走在后边的袁显奕,“少昂把车借你了?”难怪下班跑来的那么快。

  袁显奕正在后边低着头红着脸捂着胸口那慢慢被体温浸润的观音像偷偷乐,听见他这么一问赶紧承认:“少昂跟苏语哲他们家跑杭州过年去了,车先扔我这,过年我上班不好打车……”

  一直沉默到拉开车门坐进去,袁显思才又交待了一句:“要开车,晚上吃饭你别喝酒。”

  连声答应着,袁显奕站在车外边揉了自己通红的脸足有一分钟才猫腰坐进去。这时候路上的车辆行人都几乎已经绝迹了,他扶着方向盘盯紧前面的路,只觉得胸前被藏在衣服里面的观音像紧贴着的那片皮肤上有隐约的烧灼感,随着里程表数字一点一点地跳动,让他整个人都焦灼起来。

  热得实在不像是寒冬腊月天。

  杨慧敏和袁安夫妇还住在空军大院的老房子里,周边的街坊都是几十年的战友和邻居,到了过年的时候便挨家挨户的互相串门,经常是不大的房子里挤了十几口子热闹非凡。再加上杨慧敏从前在医院里带过的许多护士也会趁这时候来凑个热闹,赶上人群还未散去的时候,小房子里真的是多一个人都挤不进去了。

  兄弟俩到家门口的时候屋里正塞得满满登登,多亏杨慧敏身材保持的依旧苗条才能在屋里来去自如给客人递送些吃喝零食。袁安自从上了年纪心脏就不是很好,这种时候只能老实坐在个方便招呼所有人的位置上跟老战友搭话。

  袁显奕在门口喊了几声才有人发现他们的存在,本就热闹的屋子里瞬间炸了锅。除了只与袁显奕熟识的一些年轻的护士,大多的人还是瞄着他身后大声招呼“显思回家过年了啊,部队那边终于肯放人了”。

  袁家的长子因为军务十年都没能回家过年,这是所有街坊听到的说法。

  这么高兴的时候,袁显思也不打算纠正他们,只是笑着点头凭借记忆中已经模糊的印象分辨向自己打招呼的人的身份,而后一一问好。

  “还是我们袁嫂子教育有方,俩儿子一个比一个有出息,还懂事……一转眼十年没见了还能认识我。显奕这点你得跟你哥学学,仨月不见转眼就忘了我姓什么……”

  面对各种热情的发言兄弟俩根本无力招架,终于熬到街坊们自觉打扰了这一家四口难得的相聚纷纷离去,袁显奕才松了一口气把他们路上买的许多饮料水果之类搬进屋去。

  “不是说了不让你买嘛,怎么还买?每年他们送的这些我跟你爸都得囤到三月份才能吃完。”送走客人,素来爱干净的杨慧敏又屋里屋外的收拾起来,中间还抓紧时间训斥不听话的次子。

  “不差多囤这一个礼拜。”袁显奕应着声一箱一箱往屋里搬,这种戏码每年上演一次都成了习惯。只剩最后一箱的时候袁显思过来搭了把手,兄弟俩进门之后才轻轻关了大门,带着寒意的外衣脱下来就挂在门口的衣帽架上。

  这时杨慧敏恰好从房间里转出来,手里还端着方才客人遗留下的瓜果零食残渣。她站在小门厅边盯了袁显思半晌,听他喊了一声“妈”,才面无表情款款走进厨房去,只留下一句“你们好好玩吧,我做饭,晚点咱们包饺子”。

  袁显奕壮壮胆子,喊:“妈,我把我哥带回来了你也不说表示表示。”

  杨慧敏在厨房里冷冰冰答道:“他本来就该回来。你什么时候给我带个媳妇儿回来再让我表示,现在赶紧伺候你爸去。”直说得袁显奕碰了一鼻子的灰,闷闷进屋去。

  杨慧敏依旧是那副冷淡模样,袁安则不然,看见两个儿子进门赶忙招呼起来,饮料零食瓜果瞬间又堆满了小茶几。袁显奕才准备挑个好位置坐下吃东西看电视,却被袁安一巴掌拍开。

  袁安看着长子,满脸都是渴求:“显思,还会下象棋么?”小时候兄弟俩还有任少昂下象棋的本事都是他一手教出来的,他就是个象棋瘾君子,一天不下两盘全身都痒痒。

  袁显思这时还沉浸在杨慧敏那句“他本来就该回来”里面,听到袁安问话一时没能反应过来,直到看见父亲急火火摆开棋盘棋子才明白,“这哪能忘……”军营里能斯文点的娱乐,也就只剩下下棋下棋跟下棋了。

  “正好,我们爷俩先来一盘。”明明袁显思还没进入状态,袁安已经开始摩拳擦掌,顺便还拍了次子一巴掌,满脸的恨铁不成钢,“这就是个臭棋篓子,跟他下棋能把我气死。”

  挨了一巴掌的袁显奕还挺委屈,“我早说我下棋不专业您非逼我跟您下……”

  战意正酣的时候杨慧敏在厨房里叫人过去帮忙,袁安想都没想一脚把袁显奕踹过去,手里的马就踩在了九宫边,“将军!”

  解无可解,袁显思只想了几秒便交棋认输,看着袁安兴致勃勃摆起下一局,忍不住提醒:“妈那边做饭要帮忙,我不用过去看看?”

  袁安转头扫了厨房门一眼,又转回来看着长子,低低念了一句:“你妈就是爱面子,这毛病这辈子算是治不好了。”静默片刻又接道:“该帮忙她早拿着菜刀出来砍我们了,厨房里根本没我们爷俩的事,待会儿等着包饺子就成了……这局你先,赶紧赶紧。”

  隐约明白袁安前面那一句说的是什么意思,袁显思笑笑没答话,抬手起了一个当头炮。

  更晚些时候杨慧敏果然拎着菜刀出来招呼下棋的父子俩帮忙,袁显奕跟在后边看着母亲秋风扫落叶似的让进行到一半的棋局化为乌有,顶着父亲杀人的目光把案板搁在刚才放置棋盘的位置。案板上是和好的面还有准备好的三样馅料,还有小碟子里洗得干干净净的两只半寸见方雕琢细致的小金猪。

  那是兄弟俩还没出生时便有的传统——过年的饺子里面裹金猪。两只金猪是杨慧敏出嫁时候的嫁妆,每年都要到饺子里面走一遭,平常收得好好的,只在大年三十这一天才拿出来。

  擀皮这样的力气活自然是交给儿子。袁显奕如往年一样摁着擀面杖,却不知是因为兄长在场想撒娇还是怎样,没擀几张就龇牙咧嘴抱怨面太硬、木头的擀面杖太硌手。袁显思想都没想就把擀面杖接下来让他跟着父母包饺子去,往年他在部队里偶尔也会跑到炊事班凑个热闹打打下手,现在干起活儿来倒也麻利。

  袁显奕在旁捏着面皮,一边往里塞馅一边张望窗外天色。冬日天黑得早,顺窗望出去早已是万家灯火,还有几户已经点起挂在窗边的灯笼和装饰的彩灯,闪亮得热闹。

  “妈,什么时候上菜啊……”他手里虽然捏着饺子,心思却早已经不在这边了。

  杨慧敏瞟他一眼,“上什么菜,惦记一会儿出去放炮你就直说,拐那么多花花肠子……你能看着手里的东西干活儿吗?韭菜都被你种桌子底下去了!”

  这种对话跟袁显思一点关系也没有,他只是站在边上干着手里的活儿默默听着,却有一种亲身参与这种嬉笑怒骂的满足感。处理完手上最后一点面,他接过袁显奕手里已经快变成韭菜鸡蛋面饼的饺子皮,三两下包好。

  “你先洗手穿衣服去吧,剩下这点我来。”

  他话还没说完,杨慧敏已经把案板上所有剩下的材料都拢到自己手边,“你跟他一块儿去吧。”见袁显思因为这句话一愣,才又补充道:“放炮多危险,他炸了手怎么办,赶紧跟着。”

  再看袁安,老头撇撇嘴,朝儿子使劲挤眼睛,一直把袁显思从案板边挤到卫生间洗手去。

  热水器加温过的自来水慢慢冲掉粘在手上的面粉,袁显思抬头看看镜子,明显刚被擦干净的镜面光洁无比,映着卫生间里白炽灯橙色的光晃得人眼晕。他想起不是很久之前袁安说的那句“你妈就是爱面子,这毛病这辈子算是治不好了”,又想袁显奕还在门外等着,匆匆擦了擦手穿上衣服出去。

  这一片老式居民楼中间的空地上有一套很新的健身器材是最近几年才安置进来的,距离这些器材不远处是一架明显老旧到格格不入的单杠。袁显思还记得小时候他们三个人曾经调皮爬上去之后下不来,结果是任少昂松了手掉下去一瘸一拐跑回家搬救兵。

  现在这个高度他只要稍稍抬着手就能把长长的挂鞭绕在已经脱漆的横杠上。

  这边还住着的年轻人已经很少,在他们把鞭炮挂好之后才逐渐有与他们父母同辈的人拿着整盘的鞭炮出来。看见他们俩,上了年纪的人也不着急,打声招呼说你们先点,年轻人得红火些才好。

  袁显奕摸出打火机就要去点引线,被袁显思一把拉回来,“你作妖呢,炸着手怎么办?”

  “那你点,我看着。”袁显奕把打火机往他面前一递,很是期待。

  除了子弹炮弹炸弹闪光弹,袁显思这十年基本没接触过别的会炸会响的玩意,下意识的有点恐惧。此时又退无可退,只好接了打火机先摸出一支烟来点燃,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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