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人的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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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人的头颅- 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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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开始想象慧星象一只巨大的拳头猛砸在地面,这只拳头大得惊人,一个手指头就是一个杞国。所有的人在这个拳头下化为泥土,再被冲击波随无数沙尘飞上天空,整个天空都充满着这种细沫般的人类肢体,我们甚至来不及喊一声救命。这是一场审判!      
我们的末日到了。      
祈祷吧。      
以后的事大家都知道,地球没有毁灭,人类继续繁衍,又生存了两千多年。      
我在事后才发觉,我的计算有一丝微小的偏差,只有几个小数点的偏差,可慧星的轨道偏偏就与地球的轨道有那么极其细微的偏差,几公里吧,在浩瀚的宇宙中,这简直就等于是擦着你鼻子上的汗毛飞过去。就这么几个小数点,地球逃过了灭顶之灾。地球啊,你真幸运。      
所有的人都不知道在这一夜,灾难曾离他们如此之近,又奇迹般地擦肩而过。他们又做了一个好梦。除了我,可谁来相信我?我的痛苦依然。      
我缓缓地从墓穴里爬出来,此刻已经红日东升了,我怅然若失地离开了这里,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我回到了精神病院。      
精神病院里什么都没变,只是再也没有人了,我走过一间又一间屋子,直到最后一间,从那里发出了一种奇怪的声音。这间房的大门紧锁着,我从门上的洞口向里望去,里面关着一个人,我不敢相信这个人竟然就是———国君。      
我们的国君被关进了他亲自缔造的国立精神病院,我真的不敢相信,我向里面大声地问:“国君陛下,是您吗?”      
“我是国君,我得了精神病,昨天晚上,他们冲进宫里,说我得了精神病,他们说精神病人不能当国君,他们说他们的精神病都好了,他们说由他们来当国君。我是个精神病人,我要在这里治疗。”他面无表情地对我说出了这一长串让我震惊的话。      
“他们这群精神病不可能打进王宫的。”      
“没有一个人来保卫我,我的大军,我的士兵,我的士大夫和贵族们,没有一个人来,他们每一个人都说我有精神病,包括我的王妃和王子。他们眼睁睁看着我被从国君的坐垫上赶下去,被押到这儿。我有精神病,我需要在这里治疗。”      
我打消了救他出来的主意,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我们的国君的确是个精神病人。那我呢?      
我不是,我不是精神病!      
我向这个世界大声地喊。没人听到,只有许多人在城市里,在农村里,在春秋各国交头接耳地传说着:有一个杞国的精神病人说天就要塌了,世界就要毁灭了,真他妈可笑,这个白痴真他妈可怜,彻底地无可救药了。于是,就产生了“杞人忧天”这个成语。这个成语流传了两千多年,伴随着死里逃生的人类。      
是的,那一夜天没有塌。但杞国的天,确实是塌了。      
地球是脆弱的,也许它还会接受两千多年前的考验,也许慧星还会与我们擦肩而过。人类也是脆弱的,但相比浩瀚的宇宙,更容易毁灭他们是人类自身。      
以上的话是我说的,我是杞人,我不是精神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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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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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座海边的城市,沿江胡乱地停泊着许多中国人的小木船,在水泥码头边,一艘巨大的英国轮船喷着黑烟停靠在了岸边,它从地中海北岸的某个意大利港口驶出,是热那亚还是那不勒斯,这无关紧要,它是出直不罗陀海峡走大西洋绕好望角入印度洋还是走苏伊士运河的捷径也无关紧要,甚至它是否在科伦坡新加坡香港中途停靠也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它在中国的这座城市停了下来,一个30岁的意大利人选择了这座城市,或者说这座中国城市选择了这个意大利人。在我的记忆里,这个意大利人有着一双棕色的眼睛,隐隐约约发出淡淡的光,这双眼睛的深邃,让许多人对它终生难忘。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下摆特别的长,诱惑了几个法国的贵妇人的眼神。他挺直了身体,拎着一个沉甸甸的黑色皮箱,没人知道里面装了什么东西,他走下了舷梯,看了一眼东方的天空,看了一眼这个神奇的城市,他知道,这就是他的目的地了。下了船,踏上了中国的土地,却不需要签证,码头上只有英国人指挥的印度士兵,和欧洲各国的国旗,还有留着长长的辫子的中国搬运工。他叫了一辆人力车,进入了我们这座城市,当人力车载着他穿越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时,他有一种回到欧洲的感觉。直到很远的地方,他才看见了中国的国旗——黄龙旗,在黄龙旗下,有一个中国人,穿着一件与他同样的黑色长下摆的衣服,胸前悬挂着十字架,向他微笑着。他下了车,和中国人以极其细微的声音说着什么,中国人的脸色有了些变化,然后在一间阴暗的房间里,他打开了他的皮包,这一瞬,改变了他在中国的命运。以上所述的时间是1900年,现在回到2000年,我开始叙述一个女孩以及她的一个梦。        
在那个致命的清晨,我所要叙述的这个女孩醒来了,我没有必要给她以姓名,我只能称她为“她”。她是从一个奇怪的梦中醒来的,在她将来的一生中,她会不断地回忆复述这个梦并加以解释。她的房间常年处于阴暗中,只有清晨的阳光透过百页窗倾泻在她的脸上,那些白色的横向光亮才会象一张黑白条纹的面具覆盖着她,让她在床上支起的身体有了些斑马般的野性。当然,这只是一种印象,只有十九世纪的油画里才能体现的印象。她的眼睛位于阳光的缝隙里,所以从瞳仁的深处,就出现了一种光亮,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眼中的光。她似乎能直接看到这种光线,来自她的体内。她走下了床,总是在阴暗的房间里关着的皮肤呈现一种病态的苍白,仿佛是透明的玻璃,一碰就会变得粉碎。      
她有了一种冲动,于是她拉开了百叶床,这个清晨的阳光异样地明亮,深深地刺激了她的眼球。阳光象一把把利剑送入了她的体内,于是,她体内的变化由感觉上升为一种直接的行动。她捂着嘴,满脸痛苦地冲出了房间,躲到卫生间里去了。更为重要的是,她如此反常地冲出房门的情景立刻被父母看见了,父母不安地看着她把卫生间的门重重地关上,然后从里面传来某种母亲所熟悉的声音,接着是抽水马桶和水龙头放水的声音。然后,门开了,她那张面无血色的脸还有额头斗大的汗珠和惊慌失措的神情都让父母一览无余地收入眼中,母亲轻轻地问:“怎么了?”此刻,母亲的语气是暧昧的,相当暧昧。但女孩没有听出来,她还不明白母亲暧昧的原因。      
母亲又说:“我们两个谈谈,好不好?”然后她拉着女儿走进了一间小屋,关紧了门。门外的父亲面色铁青地点了一支烟,他此刻的脑海中正在放电影一般地重复着许多镜头,仔细地搜索有关女儿的一切蛛丝马迹。一个小时过去了,他的搜索毫无结果,这时,母女俩从房里出来了,母亲的神色相当不安,而女儿却显得平静得多。她们一定进过了非常详细的对话,纯属女性的对话,男人非礼勿听的对话,而这种私密性质的对话的结果恐怕是敏感的父母所深为担忧的。      
“走,我们去医院。”母亲的语气开始有些生硬了。        
女孩不知道母亲为什么要带她去医院,在经过了在她看来不可思议的检查之后,她和父母走出了医院。她发现在正午的阳光下,父母呈现了一种绝望的表情。      
回到家,母亲继续与她进行纯女性的对话,但是她完全听不懂母亲所说的,她唯一听懂的是母亲不断重复的那句话:“那个男人是谁?”      
她无法回答,因为她的确不知道,面对母亲凌厉的攻势,审问般的口气,她开始不知所措起来。可她越是不知所措,母亲就越是认为她在撒谎,越是认为女儿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堕落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可怜的女孩,她是无辜的,请相信。      
母亲最后真的生气了,她打开了门,让父亲进来了,于是父亲扇了女儿一个耳光。女孩的眼睛里闪着泪花,她逆来顺受地忍住了。她无法理解父母的行为,就象无法理解醒来前的那个梦,还有她身体深处的某些微妙的变化,她茫然无知地看着父母,瞳孔里仿佛是透明的,她想要以此来向他们证明什么,但这没有用。      
最后她大声地问父母:“我也想知道,到底那个男人是谁?”      
母亲的脸上又掠过了一丝绝望:“你连到底是哪一个都不知道吗?天哪,难道还不止一个?那你有几个男人?”      
“住口!”父亲愤怒了,他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耻辱感,仿佛是他自己在光天化日之下被剥光了衣服,失去了贞操一般,他再次以一个耳光赠送给了女儿。      
女孩终于失去了忍耐,她把泪水滴落在地板上,于是地板发出了吱吱呀呀的声音,她再仔细地看了看父母,突然有了一种陌生感。她一把推开父亲,夺门而去,离开了这个家。      
那个男人是谁?        
她漫无目的地在这个城市徘徊,穿着短裙和拖鞋,就象这个城市里随处可见的问题少女。她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脑子里总是重复着那句话:“那个男人是谁?”她真的希望能有人来帮她回答这个问题。      
夜色阑珊了,她满眼看到的都是霓虹灯和灯箱广告,让她有些目眩,她明白没人能为她解答问题,只有靠自己的寻找。于是她在马路上漫漫的人群中寻找着,根据她有限的经验,那个仅存在于想象中的男人应该二十出头,留着不短不长的头发,脸应该是白白的,个头中等,穿一件T恤。除此以外,至于那个人的长相,职业,性格那都是一片混沌。她寻找了很久,在人行道中站立着,看着熙熙攘攘的人流如同潮水般从她两边涌过,而她则象一块激流中的礁石,冷峻,苍白。      
终于她见到了一个男人,基本符合她的条件,于是她拦住了他,说:“你是那个男人吗?”      
对方被问地一头雾水,茫然地看着她:“小姐,你问什么?”      
“我问你是不是那个男人?”      
“哪个?”他的眼珠飞快地转了一圈,然后似乎明白了什么,意味深长地反问道:“多少钱?”      
“我身上没钱。”      
“那当然,没钱才出来做吗。来,这里人多,跟我走。”说着,他带着她转进了一条阴暗的小马路,他向四周张望了一下,然后轻轻地说:“地方你选,价钱我定,怎么样?”      
“我们认识吗?”她不解地问。      
“这还用得着认识吗?不认识最好。”      
“不,你不是那个男人。”她立刻转身要走。      
“哎,价钱也由你定,好不好?”      
她已经走远了。      
昏暗的路灯,把她的影子拉长了,她一边走,一边看着自己的影子,她知道,影子里还有一个影子,那个影子如此隐匿,仅能凭感觉去触摸。她不认识路,马路越走越小,到最后变成了一条小巷,深深的小巷,除了几户人家窗口的灯光外一片黑暗。她有些冷,下意识地抱住了自己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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