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理想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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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理想国- 第3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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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哦,好,搞什么事一本正经的,问吧。”老爹终于消停下来。
  
  “你还记得不记得潘桐,我一个高中同学,以前很要好。”陈苏木问。
  
  “潘桐……没印象了……哎,你等下,”陈爸爸握着话筒,里面传来妈妈插话的声音,然后陈爸爸了然的“哦”了一声,“你妈妈说记得,问是不是潘岳云的儿子,那个长得瘦瘦高高挺帅的男孩子。”
  
  “潘岳云的儿子?这个我不知道,但瘦瘦高高是真的。”陈苏木皱了下眉头。
  
  这时电话里传来咔扎一响,以及老爹不满的嘟囔,妈妈的声音传过来,“小木,我是妈妈。”
  
  陈苏木一头黑线,“我知道是你了。”
  
  “你说的潘桐是你那个同学吧,以前还来我家玩过,你们一个……画室里画过画。”陈妈妈在说到“画”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十几年前的事情,变成至今家里谁都刻意回避的话题。
  
  陈苏木听见父亲在那边咳了一声,心里觉得酸楚,又有种被父母珍视的幸福。
  
  “恩,是他。他家后来还在我们那么?”陈苏木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一些。
  
  “没,早搬了。你上大学那年就搬了。潘岳云后来升到了市里宣传部,一家人就搬走了。”陈妈妈不愧是当地八卦队队长,家长里短一门儿清。
  
  “现在还在市里?”陈苏木皱了皱眉。
  
  “现在不清楚了,据说又升了对吧老头子?什么?……哦,是的是的,听说现在大发了,在北京那里当了个什么基金会秘书长,算是混出头了……老头子啊,到底是什么基金会你记得不……”
  
  后面爸妈说了些什么,陈苏木已经没有太注意,他匆匆挂断电话,在电脑里输入“潘岳云秘书长”的关键字,搜索引擎刷出来一屏的网页,他随便点击一个进去看,在名为“大爱墨友会雪灾捐名画”的通稿里看见那个站在台上举着巨大的支票模板微笑的男人,虽然比当年学校的走廊上显得发福了一些,却仍然是他熟悉的轮廓与动态。
  
  ******
  
  张勇收到兰苑活动的信息,迅速找谢沉钩商量。两人从海天一色的产权与资金链入手,得到的消息让他们大吃一惊。那条深海里潜游多年的大鱼终于逐渐被拉出了水面,其身躯的肥硕远远超出两人的想象。
  
  不止是海天一色,墨友会直接投资或间接放贷的地产在全国不下十几处。这些地在当年招投标与公示时巧妙的金蝉脱壳,既完成了合法的招标程序,又在资料上完全规避了与墨友会的千丝万缕。这些地产的当年估价合计已经远远超过墨友会基金总资产的70%,已经远远超过基金会需用于慈善活动投入的指标。
  
  也就是说,墨友会不仅买通资深艺术家作伪义卖,更将义卖所筹集的款项大部分用于资产的增值保值,而真正用于慈善活动的款项,只是这条资产大鳄的一鳞片甲而已。
  
  这个事实太过惊人。抛出来后将并不仅仅会导致金钱利益的断裂,更有书画古董这一古雅高尚形象的彻底崩塌,以及可能导致的社会信心的全面崩溃。难怪当年苏征原只是碰触了一个小小的关节,便被暗箱操作踢出了记者这个行业,不仅踢出,而且将其名声泼污,从根本上动摇社会对这个记者人品的信任,使他从此言无立信。
  
  陈苏木并不知道这一切。他作为一个线人,依然在工作之余与墨友会项目推广部保持着紧密联系,并在张老的扶携下越来越深的淌入了墨友会的书画拍卖这潭深水。
  
  谢沉钩不用遵守坐班制度,偶尔会在报社附近找一个环境与味道都过得去的地方,跟陈苏木一起吃午饭,或者下午下班时将车停在报社不远处的小区里,等陈苏木下班。平时在报社的见面看上去平常而客气,然而细微处只有恋人才感觉得到的关注与碰触让两人心底充满着隐秘的快乐。
  
  不用加班的时候,陈苏木会去谢沉钩的公寓里,有时候顺带买上肉菜。两人简单的亲热过后,谢沉钩有时候打游戏,有时候叼着烟写稿,陈苏木就坐在地上插着耳机画速写,或者抱着自己的笔记本讨论漫画的脚本与分镜。两人在一个屋子里做着各自的事情,心无旁骛,却并不孤单。身边那个人或许没有什么引人注意的举动,然而只是这种有人陪伴的意识就足够让人心里满足平和。
  
  有时候陈苏木画累了伸个懒腰,抬头正看到谢沉钩一只手撑在额头上端详着他,眼里蕴含着温柔笑意。
  
  两人一个口味清淡,一个却无辣不欢;一个爱追高端数码产品,另一个却爱跟笔墨较劲。看似毫无交叉的生活习惯却并未对对方产生过分的干扰,他们已经能平静接受对方与自己的不同,各自在自己的世界里自得其乐,然后跟另一个人分享喜怒哀乐。
  
  谢沉钩习惯了耳边不间断的沙沙声,那是陈苏木的笔尖正快速的在纸面摩擦。这种单调的节奏轻盈而专注,仿佛世界里下起一场静谧的雨。他沉在这细密而宁静的雨声里,将思维完全的投入到资料里,手指像有自己的意识,快速的敲击键盘。而他从身体里抽离出来,从一个半空的高度审视那些错综复杂的线索,然后理出来一个清晰的轮廓。
  
  当他从自己的世界里抽离出来,瞥见客厅里的钓鱼灯发出白而浑圆的光,像是黑暗里一朵安静的莲。
  
  陈苏木抱着速写本坐在地上,手腕迅速的运笔。从这个距离看过去,他整个人蓬在一层宁谧的光里,洁净得几乎透明,光与暗都很温柔,没有明确的分界,像是一个浮着光的海,平静,却拥有内里不歇的力量。
  
  他觉得心底有温柔的触动,便将文件存档,关了屏幕走过去。
  
  那坐在光里的人轻轻抬起头,眼底一水清澈的笑意,包裹着虎牙的嘴角微微张启着,欢欣的接受自己的亲吻。
  
  两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隔着沙发吃糖果般的交换着自己的唇舌,很快身体的热度上来,都觉得燥热,又更渴望对方体温的滚烫。盈盈光线里的一点水纹荡漾很快翻涌起来,两人在情'欲的海洋里随着波涛跌宕。他沉下去,他拽他上来;他被抛上浪尖,他托着他。最接近顶点处仿佛能靠近无垠的天空,那无尽的蓝广博的接纳自己,更像是一种飞翔。然后从极高处跌落下来,急速的快感混着一点点不自觉的恐惧,他惊叫出声,却感觉到身后滚热的温度,如同滚烫的海洋包裹着自己,柔软而坚实。
  
  最后那一瞬的极乐更接近恐惧,两个人都觉得灵魂与身体不再与自己相关,他们从两个实体的形状交融成没有边界的一团,一切都在融化并消散,然后在极度欢愉里用尽全身力气抓住彼此,像是要用力推开,却又不可自抑的想要将对方勒进自己的身体。
  
  狂暴的浪潮终于过去,他们如躺在沙滩上的两条鱼,疲惫的望着对方的眼睛,笑着缠绵亲吻。
  
  ******
  
  陈苏木依然在每个周末去市郊那个风景优美的别墅区,在张老指导下临前人的画,或者做一些简单的风景白描写生。师母发现这孩子跟开始的明亮开朗有了不同,始终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眉间仿佛凝结着一团化不开的浓雾一般。她细心的将观察告诉张老,让他抽时间跟这孩子谈谈,看看这生命才开始不到三分之一的孩子,究竟有什么想不开的事。
  
  陈苏木也感觉到张老话语间的试探和关照,更加觉得难过。随着他对张老个人世界的一点点深入,张老与墨友会的关系也逐渐令他心惊。他甚至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张老似乎有意无意在将他往一条通向高仿的路上推,并渐渐鼓励他将自己的时政漫画放进墨友会的网拍卖场。
  
  他越发的觉得不安。这种良心上的自我谴责与理智上的坚持让他在某些时刻简直要疯狂,有时候他看着张老在纸上挥毫泼墨,感动的瞬间差点就要脱口而出。但他明白,无论是劝说还是坦白,都只能无济于事。他已身陷其中,仿佛一场无法罢演的戏剧。他不知道张勇他们到底掌握了多少资料,他开始渴望这一切早日结束,他甚至在心底跟自己开脱,试图说服自己,这一切与自己都没有关系。
  
  然而在最深的心底,他却无法忘记那些急切的脸,那些渴望的表情。他想起来自己也曾眼含热泪的呼吁大家捐款,也曾亲自绘制着极具煽动里的号召捐血的漫画。墨友会只是那些基金会的一个缩影,他不知道有多少人的良心就在他们的热情与无知里被煽动着投进了某些人的腰包,那些血淋淋的泪与爱被他们踩进泥里,带血的脚印上拔地而起一栋栋高楼。他想起那些蜷缩在废墟下茫然而晶亮的眼睛,那些分到微薄善款时喜极而泣的泪……他想起谢沉钩偶尔对着电脑屏幕紧紧攥握的拳头,骨节分明的手背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青色的静脉从苍白的皮肤下显露出遒劲的形状。 

作者有话要说:你妹啊,“狠狠拔出来”也要给我河蟹成一个框啊……




49

49、请君看戏 。。。 
 
 
  谢沉钩收到一封信。信封是简单的白色样式,上面只写了“深观谢沉钩”五个字。
  
  他将烟叼进嘴里,动手拆开信封,里面只有一方素净的请柬,米白色的纸上压着暗花,简单的打印着某地画廊开张的信息,并用烫金字体郑重邀请他作为文化名人莅临现场。
  
  名字倒是手写体,那龙飞凤舞的三个字带着宋祁特有的书写笔法。他拿着请柬,上网查询这座新画廊的相关消息,并分析这其中是否存在陷阱的可能。
  
  他叼着烟的嘴角抹过一丝淡漠笑意。
  
  这么多年过去,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他和宋祁未必会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联系。
  
  这场邀请,无论目的是什么,总免不了要去走这一遭。
  
  赶上正好陈苏木也因为项目开展的关系,在上海出差已经有半个多月,他想,如果有时间,两人或许能在那个妖魔之地见上一面。
  
  于是周五的早上行政部送过来订好的机票,他跟张勇交代了一声,将一个纸条交给他。
  
  “什么鬼东西啊?”张勇不解。
  
  “你说呢。”谢沉钩淡淡说道。
  
  张勇疑惑的打开,纸条上简洁的写着三个人的名字:谢甫良、邱思、陈苏木。以及他们三人的所有联系方式。
  
  “这……”张勇觉得背脊发凉,仿佛有什么冰冷的东西顺着脊椎慢慢爬上后脑,纸上的“陈苏木”三个字简直如同一道惊雷,将他劈得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我要是长时间没信息,这是我的联系方式。留好。”谢沉钩仿佛并不在意,淡淡的说道。
  
  “这个陈苏木是……我们策划部……”张勇心存侥幸的小心求证。
  
  “……”谢沉钩沉默了一会,郑重的点了头,“是他。帮我保密。”
  
  面对着他信任的眼神,张勇觉得自己仿佛是被人糊住了的泥塑,只能睁大眼睛看着这个背脊挺直的人向他沉默的点点头,然后黑色的清矍背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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