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言- 第5节

然而脚还在痛，手也在痛，心更是从没停过地一直在痛………

方峥复杂地看著眼前低垂著头的少年，清秀的脸蛋上隐约可见被打肿的痕迹，嘴唇因忍痛而渐渐发青发白。

小浚一直都是这样，对于他施加在他身上的折磨，不哼不吭，表面上顺服，骨子里顽强。

而他这么折磨他到底有多久了？他记不清楚了。久到甚至连他最初折磨他的动机都忘了，还在折磨著。

折磨的，被折磨的，形成一种拉锯战，没有人愿意先投降。

喜欢他的，恨他的，互相矛盾著，整个人像要被分成两半。

方旌的无情逼走了对他挚爱不渝的恋人，而他的折磨又会将他和小浚两人逼到什么地步呢？

这种无边无尽的挣扎矛盾，竟让他有点累了，竟然开始渴望起他方才一闪而过的真心笑容！

然而除了虐待折磨，他发现他竟然不晓得该如何对待他。

回到了家，方峥先行下车后，即站在一旁，冷眼看著小浚挣扎地下了车，一跛一跛地慢慢走著，逞强又脆弱的侧影，让他心头一动，挣扎了一会……最后还是朝小浚的方向走去。

谁知他才一靠近，伸出手来想扶他一把，小浚便往一旁躲开避著他的手。

伸出去的手僵在那里，方峥脸上挂不住，脸色忽青忽白，火气一来，便朝小浚背上用力推了一下。

完全没有准备的小浚，被突来的力道一推，一时站不稳，整个人扑倒在地，碎石划过皮肤，在手臂上，膝盖上，小腿上留下一条条斑红的擦痕，然而小浚只是闷哼一声，没受伤的左手撑在地上，挣扎著要爬起来。

没想到自己会做出那么小孩子气的举动，方峥愣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倒是已经停好车回来的司机小刘看到了，赶忙放下手上行李，过去将他扶了起来。

看到小浚完全没有反抗地任小刘扶著，方峥不知道要怎么形容心里的愤怒，他冷冷地开了口，“不准扶他！”

小刘吓了一跳，反射性地松开了手，碰的一声，小浚又跌回了地上。

“不过是跌倒而已，又不会死人，你替他操什么心！”方峥一边朝大门走去，一边却还有意无意地回头注意著小浚的举动。

“叫梁医生过来家里一趟，我可不想在我们家里看到个活死人。”

在进门前，方峥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事，停了下来，想了很久，突然伸手从怀中的暗袋里拿出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交给一旁的小刘。

“拿去丢掉。”

丢掉？小刘一脸不解——这不是峥少爷要上飞机之前还特地跑去买的吗？

看出小刘的脸上的疑惑，方峥语带威胁，“把东西拿去处理掉，如果再让我看到这个东西，你就等著卷铺盖走路吧！”

【第五章】

“方晏浚，进来。”

桌上的内线电话传来熟悉的命令口气，小浚对桌前的男人抱歉地笑了笑，起身往一旁的经理办公室走去。

坐在大桌子后的方峥脸色不是很好看，唤了小浚进来也不出声，就这么任他在那边罚站著。

先前扭伤的脚踝还没完全恢复，小浚已经是站得冷汗直流，方峥这才开口，语气仍是一贯的讽刺，“昨天晚上在床上跟个死人没两样，今天跟别的男人你就很有得聊嘛！”

小浚低垂著头，藏起眼中的脆弱，对于方峥的冷嘲热讽，他根本是听到不要听了！自从被方峥知道自己是同性恋后，他的讽刺就从来没停过……其实，他喜欢同性，跟他到底有什么关系？！他一定要这样说自己吗？！

虽然说自己根本就不应该去在乎方峥这种人说的话，然而每一次听到还是有种尊严被践踏，灵魂被凌迟的剧痛，像被人掐住脖子无法呼吸，连卑微生存著的权力都被剥夺。

“怎么，没话可说了？我看你勾引男人的时候就很能说。”方峥讽道——在他面前跟个哑巴没两样，跟别的男人时倒是有说有笑的……真是天生贱货！

“不晓得大少爷有什么指教？”压抑的语气。

“哼……咖啡冷了，你再去给我冲一杯来！”

小浚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方峥根本是故意整他，他被迫跟著他来公司不过三天，他已经煮了不下几百次的咖啡，每次不是太浓，太苦，太涩，太淡，太甜，就是太腻，而方峥明明知道他脱臼的右手还没好，却喜欢刁难他，硬要他亲手煮咖啡，不准他用那些即溶咖啡。

小浚虽然不满，却也没说些什么。

一直到进了茶水间，小浚才放任自己露出疲惫的神态，整个人软趴趴地靠在流理台上，脑袋昏昏沉沉，四肢铅重般地仿佛要脱离自己控制，意识也开始有些涣散。

好累……好想睡……

自从上次的强暴事件后，方峥像是找到了新的折磨羞辱他的方法。

每天晚上的粗暴侵犯，成了不变的戏码，不顾戏中人的意愿，还在上演著。

污秽，肮脏，这种没有感情基础的性交，简直让他想呕！

而他也真的吐了！

每次完事后他一回到自己房间，第一件事就是大吐一场，而夜里又因为身体上的疼痛怎么样也睡不著，几个星期下来，心理上的折磨，身体上的痛楚，已经让他的体力到了极限，现在完全是靠著意志力，才不至于使自己在人前崩溃。

方峥不会懂，他正在扼杀他的感情，扼杀他原本该是来自本能最纯净的感情。

或许……有一天，他会不再有感觉，不再感到肮脏，不再感到恶心，到了那一天，他就是真的堕落了，堕落到没人能伤得了他的角落，而或许那也算是一种解脱吧！

小浚正趴在流理台上休息，茶水间的门却突然被打了开，来人似乎有点讶异会看到他，犹豫了一下，转身将门反锁，接著便慢慢朝流理台边的阿浚靠近。

“小美人﹏你是特地在这里等我的吗？”

小浚甩了甩头，想看清声音的来源，喔……是刚刚那位想约他出去吃饭的刘副理啊！

不过他并没有理他，其实他根本已经累到连他在自己耳边说些什么都听不大清楚。

“怎么不说话啊？小美人﹏不用不好意思嘛﹏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想不想尝尝上天堂的滋味啊？我保证会让你爽到歪歪叫……”

“小宝贝，你的身体很烫啊﹏是不是很久没让男人疼爱过啦﹏不用急……哥哥马上来满足你……”

刘副理从背后贴近小浚，一双贼手不规矩地在小浚身上四处乱摸，嘴里还不停地说著下流的话语，没一会，就血脉奋张，裤档里的枪管高高挺起。

正当他的一双大手在小浚的臀部上又捏又掐的时候，门突然碰的一声被撞了开来！

刘副理一惊，回过头去查看，却连来人的样子都没来得及看清楚，脸上就被挨了一拳，接下来他连出声的机会都没有，拳头已经像雨点般落下，直到他奄奄一息躺在地上，耳边才传来冷冷的声音，“把这个家伙扔出公司，明天也不用再来上班了。”

听到老板这样说，四周一片鸦雀无声，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看到号称冷面的经理发飙的样子，把闻声赶来看热闹的人全吓呆了，一时还反应不过来，竟没有人开口替刘副理求情。

不过也没人愿意替他求情就是了，谁叫那位刘副理平时不只爱吃新人豆腐，甚至还男女通吃，很多人早就已经看他很不爽了，对于方峥的命令倒也没有多想。

怒气腾腾的方峥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路将小浚半拉半扯地拖回自己的办公室，

一进门，就毫不客气将他甩到沙发上，二话不说，劈头就赏了他好几个巴掌。

“你那么欠男人干是不是？！我让你去泡杯咖啡，你也能勾搭上男人！真是有够不要脸的！”方峥发泄似的不停猛掴小浚早已红肿不已的脸颊。

不过一阵发泄之后，方峥才发觉有些奇怪——小浚从刚刚就一动也不动，双眼紧闭，

像是昏死了过去似的。

这个念头让方峥心头突然一紧，反射性地伸出双手，抱住了他。“小浚？小浚？”

好痛！全身上下都好痛！小浚努力将自己缩成一团，然而妈妈的藤条却像是无所不在，仍是毫不留情地往他身上招呼著。

好痛！好痛！妈妈我不敢了！我以后不敢了！妈妈！好痛！我以后一定乖乖听话！不要打了！好痛！妈妈！

小浚像只受伤的小动物般痛苦地低鸣著，疼痛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掉下来，他不敢哭，他知道妈妈不喜欢看到他哭，他虽然不懂，但也知道妈妈讨厌他的眼泪，

每次他如果在挨打时掉眼泪只会让妈妈更生气。

但是，真的好痛、好痛！

全身像是著了火般滚烫不已，然而身体里却是冰的，像是掉到冰窖里去了，冷的他直打颤。

我没有偷拿方峥的东西！真的没有！不要打了！我真的没有！

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疼痛还在持续著，教训著他不知天高地厚，不懂安分守己的态度。

是！方峥是大少爷！我不敢不听话了！我会乖乖替他打扫房间！

好黑！好冷！他又被他们关进冰箱了吗？！他不是已经乖乖听话了！为什么还要把他关进冰箱里？！

他讨厌那个叫方峥的哥哥！一定是他！他不但会把他关在冰箱里，还会叫别人打他！

他好讨厌他！

他好怕黑！谁来救救他？！他不要被关起来！

方峥坐在他办公室旁小房间内的床边，盯著床上缩成一团，身体不停颤抖，口中还梦呓不断的小浚，心里感到一阵强烈震荡，情不自禁便想伸手替他抹去额前的汗水，

然而才一靠近，耳边却听到小浚不停低喃著说讨厌他，身子一僵，有种酸酸涨涨的感觉开始从左胸口慢慢蔓延，散布到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

小浚会讨厌他，方峥一点也不意外，然而没想到的是……亲耳听到，竟会有种疑似心痛的感觉？！

在小浚心中他一定是一个很恶劣的人吧？

收回手，方峥转身就准备离开，然而下一秒，却被小浚压抑的低咽定住脚步，转头看到平时就算被欺负时也是倔强不吭声的人儿，此刻却像只负伤的幼兽般无助的呜呜咽咽著，连睡都睡不安稳，无意中流露的脆弱让方峥心生不忍，挣扎了一会，又坐回了床上。

黑暗中，小浚感觉到有个温温暖暖的东西滑过他的脸颊，热度透过皮肤，暖和著他的灵魂。

他本能地朝热度的来源靠了靠近，感觉到那个热度正朝反方向躲开，他下意识地一把抱住那个暖炉，不让它离开。

别跑……别离开我……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方峥让小浚主动一抱，一股电流传遍全身，整个人僵在当场，不知道该如何反应，然而抱著自己的双手是如此瘦弱，身体却带著滚烫的温度，一波一波传到他身上……他感到自己的软化。

突然，胸前感到一阵凉意，低头一看，衬衫已经湿了一大片。

小浚在哭？

心里才正疑惑著，下一秒耳边就听到小浚压抑的低泣。

一开始是断断续续的呜咽著，没一会却突然放声大哭了起来。

毫无预警的嚎啕大哭，让方峥吓了一大跳，没想到平常怎么被欺负挨打都不吭一声的人，居然也会哭，还哭得这般惊天动地，好像要将自己这些年来所受的一切委屈全哭出来。

方峥第一次觉得自己很过份………

然而他从来没安慰过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小浚，只好抽出被小浚抱的死紧的手臂，一手僵硬地在小浚的头上轻拍著。

终于，小浚在安抚下静了下来，最后甚至轻轻靠在方峥的胸前睡著了………

小浚慢慢转醒，然而身上不停传来的温暖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