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城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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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城之夜- 第4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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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遇到纪言。
  初遇时,纪言在他眼中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男人。住在纪言家,不过因为纪言远离自己的生活圈子,他可以在纪言这儿得到一段安静的时光。他虽然经常对纪言开暧昧的玩笑,但并未往“性”的方向考虑,与他交往过的情人们比起来,纪言无论是外貌、还是性格,都差得太远。
  但是,什么时候,目光开始不自觉地停留在纪言身上呢?什么时候,纪言的一个电话都会让他嘴角扬起笑意呢?又是什么时候,纪言会让他失神、失态、甚至失控呢?
  他不喜欢这种变化。他宁愿在事情发展到更进一步,以致他无法掌控前,及时抽身退出,保全一直以来的生活状态。他的确这样做了,那个晚上,当纪言拒绝他时,他想,刚好,他也不想再继续下去。
  他离开S城,去了一个欧洲小镇。
  这一待就是大半年。在他已经忘掉纪言的存在时,家里打来电话,告诉他连郑勋生病住院的消息。
  他没想到,回到S城后,
  会再次遇到纪言。
  更没想到,再次遇到纪言时,所有忘掉了的回忆,忘掉了的情感,会突然又排山倒海地涌入心间。
  原来,有些东西,只是忘掉了,不是消失了。
  连轶走到纪言面前。他个子高,这一站,就把月亮冰冷的光挡住了。白色衬衣的边缘闪动淡淡的银色光泽。
  纪言别过头。
  连轶蹲下来,伸出手,缓缓地按住纪言肩膀。纪言锐利地盯了连轶一眼,似乎在说:
  别碰我。
  连轶依旧按着纪言肩膀。他道:“纪言,你没有你想的那么讨厌我。”
  纪言脸上掠过一丝厌烦。
  “而我,”这个时候,连轶竟然扯起嘴角,淡淡地笑了笑,“比我想的还要在乎你。”
  纪言冰冷的眼神被阵风吹动,碎成骤然一跳的火星,但很快,那眼神又恢复了冰冷。
  连轶把手收回来,站起身离开房间。他走到门口,背对纪言道:“你可以不说话,但你不可以不吃东西。你要明白,你较劲的是我,不是你自己。”
  说完,握住门把手,轻轻地关上了门。
  纪言听见门关上的声音,有片刻的迷惘。昨天疯狂无度的人,今天心平气和的人,都长着一样的面孔。这个面孔俊美、潇洒,充满独特的气质。女人会迷恋,男人大概也容易被吸引——但谁知道这张漂亮面孔下的人,究竟是什么样子呢?
  纪言打了个寒颤。
  他害怕了,意识到自己的害怕,又被一股强烈的愤怒烧灼。他为什么要害怕?因为他无法了解连轶,又无法对抗连轶?他的害怕迫使他想要强忍身体的疼痛离开;他对害怕的愤怒又迫使他坐回沙发上,久久不能迈开双脚——他才不要这样落荒而逃,他再也不要这样落荒而逃。
  他没有错,逃的人不应该是他。
  从来都不应该是他。
  这天晚上连轶很晚才睡,第二天起来,头痛,精力不振。
  接过万鸿集团董事长的位子后,大事小事变得越来越多。虽然有许时宜等精明能干的下属帮他打点妥帖,但诸多决策,还得靠他最终拍板。
  连轶有些疲倦地刷着牙,听到从卧室里传来的手机铃声。他叼着牙刷走出卫生间,眼前一幕,却让向来处变不惊的连大少爷蓦地愣住。
  纪言坐在餐桌旁,大口大口地把热腾腾的早饭往嘴里塞。
  察觉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纪言嚼着面包抬起头。他眼前的连轶是这样的:头发有些凌乱,脸色也不太好,一身衣服被睡得皱皱巴巴,浑
  身充满落魄潦倒的气息。更显目的是,连轶嘴中还叼着一把牙刷,牙膏的白色泡沫掉在刷柄和嘴唇上。
  原来也是普通人嘛!
  纪言把嘴里的最后一点面包渣子咽入喉咙,拍拍手,从连轶身边堂而皇之地走过去。
  连轶一把抓住纪言手腕。
  他正要说话,想到嘴里还叼着牙刷,又匆匆将牙刷拿到手里。这下他可以说话了,可纪言抢在他前头开口道:“你手机响了一百遍了,你不去接一下?”
  说完甩开连轶的手,径直走回房中。
  电话是格安打来的。
  格安道:“你很坏,我走了这么久,也没给我打过一个电话。”
  连轶道:“我再给你打电话,会被你姐姐买凶杀人。”
  格安语气怅惘:“我被姐姐软禁了,安排一群人盯我,那些人就像黏在耳朵边上的苍蝇一样令人恼火。这段时间爷爷去了南美洲……要是爷爷回来,我一定会狠狠告姐姐的状。”
  连轶道:“你姐姐是为你考虑。”
  格安道:“她?她才不会为我考虑呢!她以前会为我考虑,但自从有了丈夫,就一门心思在她丈夫身上,心里装不下别人了。”停顿片刻,语气轻了一些,“不过我理解她,因为我和她一样,爱上谁,也会一门心思在那个人身上,再也装不下别人。”
  连轶道:“格安……”
  格安打断:“你不要拒绝我,而且就算你拒绝,也改变不了我的心意。等我甩开耳朵边上那群苍蝇,我就会到S城来找你!”迅速地挂断了电话。
  连轶一蹙眉,觉得头比刚起床时更痛了。格安与其他那些纠缠不休的人还不一样——格安是洛林家族的当家,“老爷子”威廉斯·洛林最疼爱的孙子(事实上是孙女),从小到大,她想要什么,就可以得到什么。这使得格安性格里具有强烈的不稳定性,她的不稳定性,加上洛林过于强大的权势,都有可能将事态推向无法控制的地步。
  连轶坐在床边,默默地抽着烟,脑海里掠过一个人的脸。
  韩以城。
  他是另外一个不稳定的因子。
  连轶打开手机通讯录,拨了一个电话号码。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那边的人语气尖酸:“是你啊,真没想到,你还会给我打电话。”
  连轶道:“西诺,我找你有事。”
  “有事情才想起我么?”西诺竭力摆出清冷语调,但声音的颤抖暴露了他内心的激动。
  “晚上有时间吗?”连轶对西诺的抱怨置若罔闻。
  “七点,爱丽
  丝。”西诺答道。
  连轶出门前,对纪言道:“我去上班了。”
  纪言手里转动一支笔,盯着书页,不理会连轶。
  “晚上,我会晚点回来。”
  “你不必跟我说这些。”纪言头也不抬,“这是你家,你什么时候回来都可以。”
  “那你……”连轶欲言又止。
  “我不会走,”纪言冷冷地道,“你的账我还没讨回来。”
  连轶看了看纪言,忽然淡淡一笑,道:“好,我等着。”


☆、赌谁爱谁

  作为爱丽丝酒吧的总经理,西诺在二楼设置了一个专门的房间。房间一面墙壁被整块落地玻璃替代,透过玻璃,西诺可以观察到一楼的每个角落,每个人。
  比起二楼那些为客人提供隐私场所的包厢,一楼才是爱丽丝酒吧最有特色之处。整个空间被装潢成梦幻迷离的风格。微弱的彩色灯光隐隐照出四壁的画——这些画描绘着童话故事里的场景,但和书本里写得很不一样。比如灰姑娘把继母的头压断在箱子外,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纠缠成充满性暗示的姿态……
  每周五晚上,爱丽丝酒吧都会举办彻夜不休的假面狂欢。人们在面具的隐藏、酒精的窜动下,释放出性格里原始冲动的阴暗面——人们的狂热放纵与壁画的华丽诡异融为一体,仿佛登上极乐天堂,又像坠落无边地狱。
  下面电音轰鸣,叫笑不断,吵闹得耳膜都要震碎,西诺所在的房间里却毫无声息,安静得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西诺将烟放在唇上,轻轻吸了一口。他美得惊人,吸烟时更是妩媚魅惑,眉眼里缭绕梦一样的雾,就像毒药,让许多人一见而魂飞魄散,从此沦为他一颦一笑下的奴隶。
  但那又有什么用?得到再多迷恋追求,身边这个男人依然不爱他。
  西诺道:“韩以城不仅是酒吧老板,也是这些壁画和这场狂欢的设计者。他的想法很怪,但事实证明效果很好,很多人吃这一套。呵呵,”西诺慵懒一笑,“你看下面这些人乱搞得都疯掉了,明早摘下面具离开这儿,又披上正人君子好好先生的皮。这种人这么多,你说这个社会是不是很恐怖?”
  楼下,人们三三两两的拥抱、亲吻,不管彼此认识或不认识,不管彼此同性或异性。衣服被越来越烈的欲望火焰烧成灰烬,肌肤之色在迷离灯光中幻化为波涛起伏的河流。
  连轶淡淡地道:“很像电影。”
  西诺道:“我以前跟韩以城开玩笑,说他适合当导演,一定能拍出流传千古的三级片。你知道他怎么回答我吗?他说,他不必去当导演,因为现实已经给了他所有素材。他这个人,很疯狂。”西诺顿了顿,“他以前要我做他情人,我拒绝了。他没生气,反而让我做这个酒吧的总经理。看到他后来几个情人的下场,我就庆幸自己当时的决定。惹不起的人……一开始就要避开,避得远远的。”
  连轶笑道:“你是在提醒我?”
  “我是担心你。”西诺不无忧虑地望向连轶,“论智力、论心机,你可能不比他差,但他是疯子,你再厉害,也别去惹一个不择手段的疯子。”
  西诺说到这儿时,楼
  下的人群忽然躁动起来。人们像潮水翻滚着涌向一个中心,张大嘴巴,挥舞手臂,扭动腰肢,像在跳原始热辣的舞蹈。所有激荡的视线都聚焦着中心点的两个人,似乎要在两人身上灼烧出深黑无底的洞。
  那两个人,都是男人。
  一个坐在轮椅上,面具下的半边脸和脖子上都是交错纵横的烧伤疤痕。他裤腿空空瘪瘪地从椅子上垂下去,像两张耸拉着的长满褶皱的长脸。他的男性器官在一片荒芜中突兀地耸立,而这突兀耸立的物体,此时正没入另外那个人的身体。
  那是个少年,十八岁或者十九岁?总之,不会超过二十岁。
  虽然面具覆盖了那个少年的眼睛和半截鼻梁,可翘起的鼻翼、小巧的嘴唇和漂亮的脸部弧线,还是让人忍不住遐想那隐藏起来的动人面庞。柔软的灯光照出他细腻光滑的肌肤,近乎完美的身体比例以及柔韧的曲线……轮椅上的人无法动,少年便忘情地、卖力地自己动,放荡地举止,令身下死气沉沉的人眼睛里也擦出一闪一闪的火光。
  隔着玻璃窗,连轶听不见人群的声响,但连轶看到了每个人脸上越来越重的狰狞欲望。
  那个戴面具的少年点燃了一个重度烧伤的残疾人的欲望,也点燃了所有目睹这场直播的人的欲望。
  连轶听见西诺用嫌恶的沉闷嗓音道:“真恶心。”
  “我以为你见怪不怪了。”连轶道。
  “如果我是他,就再也不会回S城,已经被玩得渣都不剩了,竟然还有脸跑回来,在我这儿表演这样恶心的戏码。”
  “你认识他?”
  “他以前是韩以城身边的人,得宠时无法无天,谁都不放在眼里,在我面前也摆过好几回谱。后来韩以城不要他了,他不死心,结果被韩以城整得够呛。”西诺不屑地冷哼一声,“你看,贱货就是贱货,跟这种鬼样子的人也能搞……你在这等着,我过去弄弄他。”
  “最好不要。”连轶淡淡地道。
  “为什么?”西诺不悦地反问,却见连轶起身穿上了外套,注意力顿时转移到连轶身上。“你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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