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城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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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城之夜- 第5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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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瑞就像初遇纪言时那样,明媚动人地笑着,弯弯的眼睛里流动柔软的光。
  那场疯狂的表演又浮现
  在纪言脑海,像细密地针刺痛他的神经。他想以自然的态度同苏瑞说什么,可张开口,嗓子却哑了,哑得无法发出声音。
  倒是苏瑞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又亲昵地喊了一遍:“纪言!”
  见纪言还是没有反应,一把抱住纪言胳臂,笑道:“你怎么呆呆的?被本少爷的美貌迷得魂都没了?”
  纪言摇摇头,道:“苏瑞……”该说什么?该从哪里说起?
  “我为什么在S城是吗?”苏瑞抢白道,“这事儿说来就长了!纪言,我有好长好长一个故事要告诉你呢!”
  “是,是吗。”纪言木讷地道。
  “你到底怎么啦!”苏瑞拿手心摸了摸纪言额头,“你没发烧吧,我怎么觉得你比以前更笨了?”
  “没有,我只是……”
  “好啦,我知道你见到我,高兴得神志不清了。”苏瑞拉着纪言往前走,“我们先找个地方坐下来,我慢慢跟你讲。”
  两人挑了一家茶餐厅坐下来,苏瑞点了两杯饮料,开始向纪言讲述他的故事。
  苏瑞说,当时在B城时,因为有债主追上门,他怕给纪言添麻烦,所以没有联系纪言。他一会儿跑到这个城市,一会儿跑到那个城市,天天和债主们打游击战,练就了一身追踪与反追踪的高超本领。后来……
  “后来,峰回路转!”苏瑞眉飞色舞,“一个律师联系我,说我老爸在非洲做生意的哥哥,也就是我老舅,不幸被非洲的土著打死了。我那老舅没有儿女,遗产都给了我,结果嘛……我不光还清了所有欠债,而且从一个穷光蛋变成一个超有钱的人了。”
  纪言低下头,很不是滋味地喝着水。
  苏瑞所讲的故事,那样轻松愉快,苏瑞讲故事的样子,也是那样轻松愉快。苏瑞把他曾经遭受的那些痛苦和折磨都藏得深深的……他不打算让纪言知道,甚至不打算让自己知道。
  纪言压住心中复杂的情绪,挤出一丝笑意:“是吗?”
  “纪言,你放心!”苏瑞郑重其事地拍了拍纪言肩膀,“我的钱就是你的钱,你哪里缺钱找我就是,以后咱俩共富贵!”
  “不用,”纪言笑着摇头,“真的不用。”
  苏瑞神情一黯,蹙起秀气的双眉:“为什么?”
  “呃……”纪言无措地挠了挠头发。他没有拿别人东西的习惯,所以下意识地就拒绝了苏瑞。可是苏瑞好像被他的拒绝伤到了一样。
  “你是不是讨厌我了?”苏瑞惶恐地问道,一副很不安的样子。
  纪言分不清楚苏瑞的不安,是故意做出来的不
  安,还是从心底里发出的不安。可无论哪种,苏瑞柔弱可怜的模样,都让纪言有种仿佛做错了事的自责感。他心里掠过一个念头。
  纪言站起身,一挥手,重重一拍苏瑞脑袋,狠狠地道:“这么多个月,你小子逍遥自在,却一个电话都不给我打!还说跟我共富贵,我才不信!”
  “我说了,我要躲债嘛!”苏瑞痛得抱住头,委屈地嚷道,“其实我也过得很苦啊!”
  “你苦个屁!”纪言又拍了下苏瑞的头,“我看你过得挺舒服的!”
  “没有啦,我一直都很想念你……”
  “想念我不给我打电话?”
  “我怕连累你呀。”
  “得了吧你!”
  “真的!”苏瑞双眸一闪一闪,“你看,我这不回来找你了嘛。”
  “哪是你找我!还是我看见你,跑出来追的你!”
  “我知道~~”苏瑞莞尔一笑,语气变得轻柔,“纪言你一直在想着我,是不是?”
  “呃,”纪言被苏瑞的笑容弄得有点难为情,“你一声不吭就走了,多少会想吧。”
  “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苏瑞嘴角笑着,眼神却很认真,“以后不管去哪,都会跟你说。”
  “倒不是要跟我说……”纪言突然觉得话题的重点偏离了控制。他正想着怎么把重点拉回来时,苏瑞的手机响了响。
  “是短信。”苏瑞说道,看了一眼手机,郁闷地道,“我有急事,得先走了。”
  “哦。”
  苏瑞从桌上的便签本里抽出一张纸,飞快地写了一串号码,“这是我现在的手机号。”
  纪言接过便签纸,道:“我手机也换号了。”
  “嗯,你回头给我打电话吧。”苏瑞站起身,“我先走一步了。”
  纪言随苏瑞走到门外,迎面见连轶坐在公共长椅上,手里捧着一大杯可乐,一个人慢慢地喝着。
  纪言走上前,怔怔地道:“你在这等了多久?”
  “没多久。”连轶瞥了一眼苏瑞,对纪言道,“我看你们在聊天,就没有打扰你们。”
  “这位是谁啊!”不待纪言说话,苏瑞好奇地嚷道,“纪言,你从哪里认识了这么一个大帅哥?”说完冲连轶露出个漂亮的笑容,热情地自我介绍道:“我叫苏瑞,瑞雪照丰年的瑞,你呢?”
  “嗯……”连轶一顿,求助地望向纪言。
  纪言脸上拉出几根黑线:“苏瑞你不要再问他了,他这几天脑子不灵。”
  “哦,怪不得你头上缠着绷带!”苏瑞露出了然的神色。
  连轶
  看了看苏瑞,如有所思地问:“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怎么可能?”苏瑞夸张地喊道,“你长这么帅,我要见过你,肯定一眼就记得死死的!”
  连轶闻言,扬起嘴角,淡淡地笑了:“是吗?”
  苏瑞也笑道:“当然!”
  纪言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有点奇怪:“喂,你们看起来很像熟人啊。”
  “说明有缘分呀!”苏瑞道,再次叮嘱纪言:“我先走了,你记得给我打电话啊!”
  “知道,”纪言朝苏瑞笑了笑,“肯定给你打。”
  苏瑞冲两人挥挥手,快步跑远了。
  “这小鬼,真是……”
  纪言笑着摇摇头,有些拿苏瑞无可奈何。不管曾经是怎样的,如今的苏瑞看起来过得不错。他心中一块大石头落地,连日来的积郁一扫而空,嘴角不禁泛起笑意。
  “光喝水了,还没吃饭啊。”纪言摸了摸空瘪瘪的肚子,“走,去吃饭!”
  连轶没有动。
  纪言望向连轶,却见连轶的视线落在自己脸上,眉目间仿佛在思考什么,有些微微的失神。
  “喂。”纪言推了推连轶,“别傻站着,去吃饭了。”
  连轶回过神来,深深一笑,道:“好。”


☆、石子问湖

  被冰冷的雨水从头到脚浇透,冻得瑟瑟发抖之后,能泡个热水澡,简直就是人生一大幸事。
  纪言浸泡在注满热水的浴缸中,整个身体如同被柔软温暖的棉絮包裹。水雾弥漫浴室,他犯懒地躺着,眼皮越来越沉,渐渐涌起一阵无法抗拒的倦意。
  连轶坐在沙发上等了很久,也不见纪言洗完澡出来。
  他走过去,轻轻敲了敲浴室门:“纪言,你还在洗?”
  里面没有动静,也无人说话。
  连轶旋了下把手,门没锁。连轶道:“我进来了。”说着推门而入。
  一片潮热的水雾中,连轶看见纪言头枕着浴缸边缘,静静地睡着了。
  他脖子歪在一旁,脑袋下压着湿漉漉的乱发,双颊被热气熏出一片懒洋洋的红。浴室里流动着浅色的黄光,像蘸水的画笔,轻轻勾勒出他俊秀的眉、狭长的眼、翘起的鼻、薄薄的唇。然后那画笔继续往下,勾勒出他显得有些倔强的脖梗,从水中露出的瘦削肩膀,以及那弧线修长的锁骨……
  纪言睡觉的样子安静乖巧,完全不像醒着时,浑身充满戒备的敌意,如同毛发炸开的凶悍小兽。
  连轶轻轻一笑,伸手抚上纪言凌乱的发梢。
  就在这时,纪言醒了过来。
  他的瞳孔在片刻涣散之后收缩,原本舒展的五官陡然绷紧。
  “你干什么!”纪言警惕地道。
  连轶把手支在浴缸边缘,撑着面颊,眼睛里全是笑意,“你洗了很长时间,我担心出事,进来一看,没想到你睡着了。”
  “洗个澡会出什么事?”纪言没好气地道,正要起身,又意识到自己没穿衣服,只好将身体再次沉入水中。
  “……你先出去。”纪言神色尴尬。
  “行,”连轶站起身,“我给你拿了干净衣服,放在架子上。”
  “知道了,你快出去。”
  “哦,还有,”连轶走到门口,又转身,顿了一会,笑道,“你睡觉的样子很好看。”
  纪言换好了衣服,冲出来道:“喂,你不要再说那种话。”
  连轶正在拆额头的纱布。他停下动作,转头问道:“什么话?”视线落在纪言身上,突然又有片刻的失神。
  纪言个子不低,但很瘦,穿上连轶的衣服,松松地往下掉,散发出类似T台模特一般清瘦修长的气质。纪言于穿衣打扮毫无概念,平时收拾得稀里糊涂,现在换身行头,整个人仿佛从泥土里拔出来,清俊蔚然地往上生长。
  纪言被连轶盯得很不自在,低头左瞧瞧右看看,“干嘛盯着我?哪儿不对吗?”
  “不,没有。”连轶缓缓一笑,“这衣服,你穿很合适。”
  “你眼睛没问题吧,这么大,哪合适啊!”纪言把快滑到肩膀下的领口往上提了提。
  连轶笑而不语,转过头,继续拆
  头上的纱布。
  一场暴雨下来,缠绕在伤口上的纱布早已湿透。连轶自己给自己弄,动作显得颇为别扭,折腾半天,才费力地将纱布全部拆下。
  白色纱布上,有一截,晕染着一片醒目的红。
  纪言走过去,板过连轶的头,语气里难掩担忧:“怎么会这样?”他一系列动作在理智做出选择前便已完成,等到意识过来时,连轶正看着他,眼神里有微微的惊讶。
  纪言迅速地撤回手。
  连轶摸了摸伤口,道:“没事,没出血,应该是在医院处理时弄上的。”他嘴角扬起一丝浅笑,“怎么,怕我伤势太重,负责不起,想偷偷跑掉?”
  他这话无疑给了纪言一个台阶。纪言性格别扭倔强,让他把心底的想法倒出来,就像让他主动把自己往刀俎下放一样艰难。他宁可被误会成罄竹难书的恶人,也不愿让人知道他柔软而容易退让的一面。
  “你这事我有责任,我不会跑。”纪言道。
  他瞥一眼连轶,没说话,过了片刻,又瞥一眼,吞吞吐吐地道:“你伤口,要不要处理一下?”
  “什么?”
  “伤口沾到雨水,很容易感染吧。要是感染了……你麻烦,我也麻烦。”
  “有道理。”连轶认同地点点头。
  纪言跑到公寓楼下的二十四小时药房,买了碘伏、消毒棉棒和纱布回来,扔给连轶。
  连轶没说什么,坐在沙发上,一个人默默地处理伤口。他弄了很久,怎么都弄不好,样子显得笨拙又狼狈。
  纪言走到连轶面前,蹲下来,从连轶手中抢过碘伏和棉棒,叹道:“算了,我来吧。”
  连轶看向纪言。
  纪言正十分认真地拿棉棒浸上碘伏,“低头。”
  连轶听话地低下头。
  纪言前倾身体,用碘伏溶液涂抹连轶缝线的伤处,消完毒,撕开一片医用创口贴,小心地覆盖在伤口上。接着,他从桌上拿起纱布,双手绕到连轶脑后,正要帮连轶缠好头,动作忽然顿了顿。
  一瞬间,他意识到,他这个动作,相当于将连轶抱进怀中。
  专心致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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