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你的契约快到期了,也别搞得像等一下就会溜走。快走吧!然后早点回来,别在外面流连忘返。」抛下平淡的叮咛,阙南炎擅自关上车门。
眼看轿车向豪华主屋的正门口驶去,程亦禹以苦涩的心情注视着车尾灯好一会儿,才转身朝自己的车走去。「什么主妇啊……莫名其妙。」
他不可能成为阙南炎名正言顺的配偶,不只是自己的性别,更由于那个人心中根本没有他。
夜晚再度流逝,距离最后一个契约的期限,又更近一步。
他告诉自己,当那天到来,他会放下所有的爱恨,静静地离去,毕竟在那座宅邸中,不会有人为了他的离去感到惋惜。
同时,他衷心期望拥有心爱之人的君扬少爷,能够脱离这座牢笼,获得幸福。
至于把他们同时拘禁在这座宅邸,那个他所爱的男人……他永远都不可能探测暴君的内心,因此他不知该如何期盼对方的未来。
在冰冷平静的外表下,是否潜藏着火焰般的热情?还是,早在他深爱的女人离去之后,也跟着燃烧殆尽?
不过,这一切都将与自己无关,虽然心里觉得痛,但若无其事地默默离开,是他唯一能展现的洒脱。
只是他从未想过,他原以为的平静结局,在不久之后,即将被彻底推翻。
从他遇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开始……
「阿禹!你为什么带他来这种地方?」
即使独自被关在阴暗的房间里好几天,双手还遭到束缚,继承了那个人血脉的阙君扬,依旧拥有严厉的气势,质问他为何冒险将恋人偷偷带入危险之地。
程亦禹无法回答这个问题,直到现在,就连他也无法确定自己这么做到底对不对。
几个小时前,他在阙君扬的住处楼下见到那个名为「夏捷」的孩子,显然是担心恋人的下落,在门口徘徊了好一阵子。
他实在不忍心而上前打招呼,果然被追问阙君扬的下落。
禁不住夏捷的苦苦哀求,只好稍微透露他的行踪,也表明不可能带他去找人。没想到,这个胆识过人的孩子,竟然要求直接见阙南炎一面。
那一瞬间,他动摇了。
初次见到夏捷的时候,他第一次发现有人能毫不畏惧阙南炎的压迫,胆敢当面反抗这个暴君,责备他不了解,也不懂得认同儿子的才能。
很勇敢,也很鲁莽。
当时的自己,以羡慕的眼光注视着决定挑战艰辛的孩子,渴望自己也能拥有这份勇气。
于是他将对方带回阙家,他想看看,这个孩子是否能够打破这座牢笼。
然而,第一次的挑战是挫败的。
阙南炎当然不可能同意释放阙君扬,甚至提出了刻意刁难的交换条件。
只要你肯跟我睡一次,我马上让君扬跟你走。
那一瞬间,程亦禹没有漏看阙南炎向自己投以意味深长的一瞥,是炫耀、是嘲讽,也是暗示。
尽管只是短暂一瞥,却提醒了他,只要是自尊心高傲如夏捷的人,就不可能像当年的自己那样,不知羞耻地答应如此的条件。
而他的预感,果然成真了。
曾经是他的持有者,也是他所爱的男人,毫不留情地在第三者面前,戳破他最不堪的过去,指出那个他再也不愿回想的卑猥身份。
他可是君扬在那方面的启蒙导师呢!是吧?阿禹。
当时阙南炎睥睨的眼光,仿佛在说他只要曾经身为宠物,就永远也摆脱不了这个污名。
面对那个几乎没有心的男人,不只是夏捷铩羽而归,就连自己,也被这份冷酷伤得体无完肤。
没错,在所谓的「三十大限」以前,他的确是任凭摆布的宠物。当时他选择背叛,意外以另一种形式留在这个人身边,他自认不再是玩物,也努力用工作能力证明自己的价值。
他以为自己卑微的地位可以就此改变,但无异是痴人说梦罢了。
他早该知道,自己永远都无法和阙南炎站在对等的地位,无法对抗自己当初踏上歧路的命运。
在意识到自己最终的下场,最后一丝希望跟着破灭的同时,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
羞愧、愤怒,还是绝望?他不知道。
只有一个念头油然而生──他要放君扬少爷自由。
自己没有勇气,也没有能耐做到的事,他希望这两个孩子能替他实现。
要成为真正的领导者,就不应该被无谓的情爱所牵绊,只要能解决欲望就好,为了一个人牺牲所有就太愚蠢了。
阙南炎曾如此宣称,这才是王者的屹立之道。
他终于了解,那个人永远不可能属自己,也不可能爱任何人。
但在内心深处,他期望这两个孩子能证明阙南炎是错的。
那个人不是不容挑战,也不是牢不可摧,一定有人能够抵抗他的操控,开拓自己想走的道路,所凭借的是想要守护某个人、为某个人付出的情感,那才是最强的力量。
而他自己,是一辈子也不可能获得这份证明了,因为讽刺的是,他爱着某个人的心,反而让自己跌入更黑暗的深渊,再也走不出……
「阿禹!」阙君扬气急败坏的呼唤,打断了他的思绪。
被他责问为何让珍爱的恋人穿上佣人制服混进来,程亦禹感到啼笑皆非,在别院的重重监视下,他实在想不出能将夏捷带来见他的第二个方法,但解释这段原由不是自己的责任。
「不要忘了还有计划要进行。」提醒夏捷后,程亦禹不理会还想追问计划细节的阙君扬,兀自离开了房间,让两个孩子暂时独处。
按照计划,他得将车子停在能最快接到他们的地方,在约好的时间回来切断监视器的电源,再趁乱带他们逃离这座牢笼。
然后呢?他们能逃到哪去?没有人能逃离阙南炎这个人。
如果他们选择逃离,就表示已经下定决心会想办法自己找到出路。
那么自己呢?他的下场又会如何?他也要逃吗?可是他能逃到哪去?他已经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了……
「没有时间胡思乱想了。」程亦禹摇摇头。时间紧迫,他非专注于眼前的计划不可。
加快了前往停车场的脚步,对自己此刻异常洒脱的心情,他不禁心想,或许走向破灭的感觉就是这样吧!
第九章
车子驶近目的地时平稳地停了下来,程亦禹仰靠在驾驶座,平复既疲惫又紧绷的心情,却意外发现漆黑天空镶嵌着满天星斗。
原来,在那座牢笼之外的天空,是这样的啊……
他不是没有走出过阙家,但总是为了公事奔波,就印象所及,他从来没有心情好好欣赏。
就连大学时的毕业旅行,虽然地点就在适合欣赏星空的海边,没想到最后,他还是窝在阙南炎车上,度过难忘的一夜。
就在那天,他察觉自己毫无价值的心意。
「真是的,都什么时候了……」苦笑着斥责自己的闲情逸致,程亦禹看看手表,距离约定的时间差不多了。
当他正准备开门下车,西装口袋内的手机却响了起来,一看见来电者,他震惊得差点忘了呼吸。
好不容易,他压抑自己心虚和紧张,语气淡漠地开口。「是,董事长。」
「阿禹,你在做什么?」
「我刚去给君扬少爷送饭。」
「他吃了吗?」
「在我离开之前,他还是没动口。」
「那现在呢,你打算做什么?」
「……就寝。」短短两个字就耗去他不少心力,他极度厌恶说谎的感觉,但已走投无路,一心只祈祷阙南炎没有察觉他短短半秒钟的迟疑。
「是吗?」话尾略微上扬,透过手机,隐约能感觉到阙南炎正在轻笑。「这么说来,你准备睡在车里?」
呼吸有如被寒冰冻结了。
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全身的血液仿佛逆流了,脑海中回荡着那个人的笑声。
自己仍逃不出他的掌握,一切都在他的控制之下。
「我等你好一阵子了,马上过来我这边。」扔下这句话的阙南炎,擅自切断了通话。
笼罩在难以言喻的恐惧之下,程亦禹也不懂自己的手脚为何还能正常运作,为何依然选择遵从对方的指示。当他回过神来,人已踏出车外。
他必须到那个人身边去……
就在不远的暗处,有辆车的大灯一闪一灭,仿佛在指引他该前往的方向。
他很清楚,那是阙南炎的座车。
心中瞬间闪过驾车逃离的念头,却很快意识到,已经暴露行踪的自己,根本无处可逃。
麻木地摆动双脚,他走近那辆车,打开后座车门,而驱使他一举一动的男人正坐在车内,皱起的眉头显示他等待已久。
心脏剧烈跳动到几乎要从口中蹦出,连耳朵都开始嗡嗡作响。
「我再问你一次,这次你得老实回答。」看他机械化地坐下,阙南炎以毫无抑扬顿挫的漠然语气说道。
「你究竟在计划什么?」
他不信阙南炎对他的想法一无所知,即使发觉对方明知故问,他仍毫不迟疑地回答。
「我要让君扬少爷自由。」
「你以为我会不知道是你干的吗?」
「不,就像您知道人是我放的,我也很清楚您迟早会发现这件事。」
「还真有壮士断腕的决心啊!既然知道我会发现,你是不是打算放了他之后,自己也跟着逃跑?」
程亦禹沉默了,连他自己都还没找出结论,更不知该如何回应。
这时,从身旁传来笑声,既讽刺又愤怒。
「这是第二次了吧!你到底还想背叛我多少次?当年你们连手起来背叛我,是不是觉得很好玩?让你食髓知味了吗?」
下颚被强力攫住,扳向阙南炎面前,盛怒之下的雇主朝他咆哮着,「说啊!」
一向稳重刚毅的脸庞,扭曲成严厉的表情,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扣在面颊的指头几乎要穿刺皮肤和肌肉,疼得他抿起双唇压抑呻吟,想要咬紧的牙格格作响。
「那种感觉是不是让你上瘾了?你说啊!」
「董事长……」司机不安地从前座回过头来,还没说出劝解的话,就被阙南炎怒吼着「滚出去」,只能惨白着一张脸匆匆下车。
车内形成两人沉默对峙的状态。
面对发怒的阙南炎,程亦禹此刻的心情却意外平静。
见他始终不出声,阙南炎的手使劲挥开,突然失去平衡的程亦禹一个不稳,差点摔下座椅,下意识地伸手撑在椅垫上稳住自己。
情急下的错误使力,令双臂隐隐作痛,就连下巴的骨骼也痛得产生关节移位的错觉。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一只强而有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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