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发压了上去……
当陶小东睁开眼睛的时候首先看到的是高高的天花板，半天才反映过来原来自己是在二楼的卧室里，他伸手去摸旁边的位置，是带着余温的空白，他大声的喊了声：“哥哥！”
空荡荡的房间只剩下他自己的回音，他欠起身，只有身后的钝痛和胸前的红斑提醒他那并不是一个春梦，旁边桌子上的玻璃杯下压着张字条：多喝水，照顾好自己。
陶小东把字条揉在手心里，重重的跌回床上，一颗眼泪在眼角滑出，没入浓黑的发丝消失不见……陶小东自嘲，如今连这副身体都留不住他了。
手机铃声响起，陶小东翻身去接，结果……又是子恩哥。
“喂？”
“桃子？”
“嗯，是我。”
“你声音怎么了？”
“没事。”
“你哭了？”
“没有。”
“你现在在哪？”
“在家。”
“好，知道了。”
电话突然挂断，只剩下嘟嘟嘟的忙音。
二十分钟以后当陶小东再次拿起手机的时候，方子恩在那头说下来吧，我在你家楼下。
坐在方子恩的车里，陶小东套拉着眼皮，鼻头还是红红的。
方子恩瞥了一眼陶小东，“跟我出来就这么不高兴？”
“不是。”
“那笑一个呗。”
陶小东努力的牵起嘴角，硬扯出一个笑容。
“算了，别笑了，比哭还难看。”
陶小东如释重负的收回嘴角。
“我有办法让你笑出来的。”方子恩看着他神秘的掀起嘴角。
没想到方子恩会带他来游戏厅，陶小东很少来这种地方，他更想不到以方子恩的身份和品味会喜欢这里，他想或许子恩哥是因为要逗他开心所以选择这么个以为接近他年龄层次的地方。
但好像他猜错了，陶小东跟在他身后，表现的兴趣缺缺，直到他和方子恩配合着把VR特警打到一个前所未有关卡，他的小宇宙才爆发，小孩子心性跃跃欲试的要玩更多，方子恩换好币不管是投篮还是死亡之屋，方子恩带着陶小东所向披靡，最后甚至一口气给他抓了六个娃娃……这可把陶小东乐坏了，以前来游戏厅向来都是砸银子的份，今天终于看见了回头钱了。
从游戏厅里出来，方子恩又拉着他和他怀里的大大小小的玩偶去了隔壁的必胜客，两人玩累了，陶小东大口大口的吃着面前的食物，这些天来难得痛快的饱餐，方子恩看着他，露出狡黠的笑，“走，跟哥去拿水果。”
方子恩挽了挽袖子，“我也是看别人做过，不知道能不能行。”
陶小东目瞪口呆的看着方子恩底下铺上一层葡萄干，然后把胡萝卜和黄瓜一层一层像宝塔一样垒上去，中间间或着加加上一些大块的菠萝西瓜和香蕉片，最后搭上一片生菜叶子，大手一拍，足足有三十公分。
陶小东扶着肚子笑的喘不上来气，“哈哈，连不食人间烟火的大作家都这么吃必胜客。”
方子恩无辜的说：“这些餐饮业老板一边拿着我们的钱，一边逃着国家的税，我们当然是能能拿多少拿多少。”
陶小东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一巴掌拍在方子恩背上，“你真逗。”
结果水果宝塔一个不稳，“啪叽”掉在了地上……
“今天谢谢你了子恩哥。”陶小东在自家楼下跟方子恩告别。
“不开心就来找我。”
陶小东微笑着点点头，挥挥手转身就要上楼时，被方子恩叫住。
“桃子，暑假实践的事情你决定了吗？”
陶小东回过头，望着黑暗里眼神亮晶晶的方子恩。
“这是个不错的机会，肯定会让你有所收获的。”
陶小东犹豫了一下说：“行吧。”他看到了方子恩脸上不加掩饰的欣喜，想其实也不坏。
陶小东迈着轻快的步子回到家，刚打开门就看家在玄关换鞋的李城，是从拖鞋换到皮鞋所以说明他要走，陶小东一句话也不说站在旁边看着他，李城换完鞋，扭开把手出门，巨大的关门声把陶小东震得后退一步，整个过程李城完全把他当透明人。
陶小东愤怒，失望，伤心，跌跌撞撞的进屋，直到发现餐桌上丰盛的菜肴和烟灰缸里满满的烟头……
第55章 西塘
乌篷船，鱼鹰水，共渡恍如千年，碎步裙，木屐鞋，纸伞连连如涟涟。旧事难了，百转千回望前尘，那人灯火未明。转首间，青丝万千袅青烟，古巷牵绊，踏过青石板路。伊人多愁梦，思千万万千，云水遥。
西塘的夜景似诗人笔下飘飘洒洒的一首词，歌断情未了，欲语还休。
陶小东立在桥边，看天际的最后一段残光消失在云水天际，越发感到孤单寂寥。
他跟着方子恩和他的实践小组来到这个江南古镇西塘，一半是赌气，一半是再也忍受不了家里冷静的气氛。
那天他靠在门上看着李城收拾行李，一言不发。
“我先去公司住几天，在这段时间里希望我们都冷静一下”，李城拉好皮箱的拉链，走到门口，没情绪的说：“转告方子恩，如果他想利用你来报复我，那真是一点戏也没有。”
一点戏都没有，一点戏都没有，似一个魔咒挥之不去，纵使他跟着和自己年龄相仿的一大群人远离了甚嚣尘上的帝都，可当他们聚在音乐街的酒吧里狂欢的时候，陶小东却感到突如其来的寂寞，他独自从酒吧里出来，想在这江南古镇的夜景里寻找一丝寄托。
此时河道双侧的灯火稀释调和成柔和的色泽，随兴地泼洒在西塘的每个角落，衬托着古老而错落有致的粉墙黛瓦和石桥，丝丝凉爽的微风夹带着河水的气息和岸边树木的清幽味道不时地扑面而来，不远处音像店门飘来一首柔和的轻歌。
绿草苍苍，白雾茫茫，
有位佳人，在水一方。
绿草萋萋，白雾迷离，
有位佳人，靠水而居。
真是个适合失情伤怀的好地方，他看着西塘，而不自知自己已经融进西塘洒金的背景里，装点了别人的梦。
方子恩从开始就跟着陶小东出来了，只是看着少年忧伤的背影却不忍心打扰，直到看着他萧索的背影，那毫不掩饰的神伤，心中的某个位置，悄悄的发生了化学变化。
他的确是带着某种不纯的动机来靠近陶小东的，这些年他远走他乡不外乎是放不下当年的事和人，他知道这不能完全怪到李城头上，但一见到他一个男孩绝望的眼神就在脑海中浮现，鬼魅般如影随形，摆脱不了的负疚感，当察觉到这个陶小东在李城眼中是这样一个特殊的存在时，所有的契机和剧情仿佛是上天安排好的一样，抢过来，毁掉他，看着李城跟自己一样痛苦，用这种方式报复他当年肆意的糟蹋一个人的心意，虽然这好像地眼前的男孩很残忍，但当他一次次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方子恩仿佛如提线的木偶，整个行为不受自己操控般，伪善的接近，假意的帮助……一切顺理成章，但其中的一个环节出了错，将这场好戏又推向另外一个结局——他爱上了他。这个可爱又单纯的傻孩子，毫无防备的让他重新找回爱一个人的感觉，这种感觉来势汹汹，汹涌澎湃，连自己也始料未及。
他看着他，直到发现自己已经不自觉的上前，把这一身的孤单拥入怀中。
陶小东心脏突突一跳，转过身看见是方子恩，反射性的跳开，“子恩哥？”
方子恩也自知失态，但终究老练些，立刻恢复从容，“发完呆就早点进去，现在的天气晚上外边也会凉。”
陶小东眼中的戒备放缓，点了点头，跟着他走了。
谢明灿和李城挤在病床上看电影，上世纪的老片子，粗劣的画质和那个年代的发音方式，床不大，李城为了防止明灿摔下去产生二次伤害，一手托住他的腰，把他固定在安全范围，气息相融，小精灵不安分的把他毛毛茸茸的头发丝蹭到李城脸颊上，用余光偷瞄到他每隔三分钟就抓一次脸，嘴都咧到耳根子了。
“唉，我说。”
“嗯？”
“我们这样很像在拍GV唉。”
“……”
“禁欲系医生和病人的故事。”谢明灿扯扯李城的领带。
李城把他的手扒拉下去，牢牢的按在被子里，“看电影。”
身边的人安静了不过三分钟，斜着眼珠子瞪李城，嘴巴一会儿抿起，一会儿长开，像只身上痒了又找不着同类帮他挠挠的狒狒。
“说吧。”李城觉得再不让他说话，身边的这只狒狒就要蹭墙了。
“你给他打电话了吗？”
“……”
面对沉默的李城，谢明灿不满的瘪瘪嘴，这算什么嘛。
等谢明灿睡着，李城在医院走廊的塑料椅上坐下来，手机里显示着一个号码，犹豫再三还是拨了过去。
那边仿佛很吵，咣咣当当的，大概是太久没有听见对方的声音，一时间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好么？”
“就那样，你呢？”
“也还行。”
“……”
“……”
“晚上我回家。”
“这几天我不在家。”
“你去哪了？”
“西塘，社会实践。”
李城愣了一下，他已经好久没有陶小东的消息，他以为他会乖乖的反省，等他忙完这一阵回去，两人和好如初，但似乎并不是那样，陶小东已经开始过起了他不知道的生活，并把他排除在外，他没准备，这样的陌生和冷漠让他心里很难受，似是有不甘，还继续追问，“和谁一起？”
对方犹豫半天，像是下了个重大决定似的，吐出几个字：“子恩哥。”
接着又是长久的沉默。
“陶小东，你真长本事。”
陶小东握着还响着嘟嘟声的手机，看向窗外。
方子恩出现在他身后，有些犹豫的开口：“下周回去以后有个朋友的生日party，如果你有空……”
“我陪你去。”
当谢明灿和李城出现在酒会大厅的时候，陶小东的第一反应就是用手遮住脸，并躲到人群后面去，他事前并不知晓这场生日会的主角就是谢明灿，以至于在他搞清楚状况之后第一反应就是躲，然而方子恩好像并不赞同他的举动，抓住他的手，扣在手心，第一次让陶小东觉得他的霸道与坚持，然而李城和谢明灿向他们走来的时候，他就如被人点了穴道一样，僵在那里，李城走进看清两人紧握的时候，表情疏离淡漠事不关己。
谢明灿开心的对方子恩说：“我就知道子恩哥有办法让桃子来参加我的生日会。”表情自然到好像一开始跟李城在一起的人不是陶小东一样。
方子恩跟谢明灿寒暄，陶小东低着头一句话也没听见，只看见李城拇指掐在食指上泛白的皮肤……
他们离去后，陶小东低垂着睫毛说：“子恩哥，我回去了。”
方子恩捧起他的脸，“桃子，别逃避，等酒会散了以后我送你回去。”
陶小东没说什么，但最终还是留了下来，剩下的时间则是魂不守舍的发呆，方子恩知道陶小东此时心里一定很乱，他不着急，至少现在事情是朝着自己有利的一方发展。
酒会进行到一半，谢明灿拉着李城出去走廊里吹吹风，大厅里的喧闹吵的人头痛。
月光打在李城沉静的侧脸上，如一尊雕刻，他回头看着呆愣在一旁的谢明灿微微一笑。
谢明灿似乎被这笑容蛊惑了，走上前抱住了李城，李城手悬在空中，不知是该放还是不该放，最后轻轻的拍了拍谢明灿的肩背，他试图想不着痕迹的抽离出来，但他只稍稍一动便被箍得更紧。
“灿灿。”
谢明灿抬起头，在柔和的银光下轻轻踮起脚尖，就在两片嘴唇要贴在一起的时候李城突然偏过头，两个人像定格一般静止了好几秒，最后谢明灿颓然的放开李城，亮晶晶的眼睛盯住他，“为什么？”
“……”因为不懂表达所以沉默。
“你明明不喜欢我为什么还对我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