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北 -- ab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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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北 -- aba- 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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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连一句谢谢都说不出口,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胸口涌上的翻山倒海的跃动让我有一种开口就会吐出来的感觉。 
                    张继强站在一旁说,“用不用通知谁送你回去啊,看起来你的脸色不太好。” 
                    也许他是指凌萧粟,我抬起头来看着他,头一次觉得说出“■■的”也是一件这么困难的事。 
                    我低着头,听到穆梓沁严厉的声音,“张警官,我会派人送杨洋回去,这里我们大概比你熟些。” 
                    不管怎样,抛却法理因素,穆梓沁总还是向着我们家的。 
                    我终于还是一个人走了回去,拒绝了穆处的好意,尽我所能抬头挺胸的走出警局的大门,我不要有人看我的笑话,也决不会配合他演。 
                    我走的很快,越来越快,我希望能在自己崩溃之前回到家里,然而我到底还是倒在了路边。 
                    路边,古红色的砖墙下,我本来想找个垃圾桶,总是忍不住就吐在了地上。 
                    
            顾不上行人对我的侧目,我就蹲在那里,呕吐,再呕吐,直到黄胆汁都要吐出来,直到我的喉头有腥腥的甜味,我想,也许我伤到了嗓子。 
                    
            有什么东西顺着我的脸颊滴落下来,我闭着眼睛,伸出手背去揩,却发现满手都是泪,止也止不住,滴在我呕吐的那堆秽物上,只觉得更加恶心。 
                    终于连蹲也蹲不住,我腿一软坐倒在地上,使尽全力才让自己避开那堆东西。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拒绝第三个过来询问要不要送我上医院的人后,我挣扎着爬起来。 
                    不论怎样,我要回去,一定要回去才是。即便是扶着墙一步一步地挪,我也要先回去。 
                    我的脑海中反复的回放刚才在停尸房见到的画面,定格,停住,有一个声音不停的说,他死了,死了,死得那么惨,那么那么的惨。 
                    
            是谁?是谁杀了他?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了他?好像这个念头这才乍现在我心中,也许是下意识的想要忘却自己见到的惨象,急于为他报仇雪恨的愿望少许冲淡了我的深深的痛苦。我开始飞快地向前面跑去。 


                    拼了命的跑,好像跑得越快我就离凶手越近,跑得越快我就越能将心中的悲伤抛下。 
                    我就这样一路跑回家,直到我直挺挺的撞到一个柔韧的,有热度的躯体。 
                    
            过快地停顿使得我气血上涌,头晕的利害,勉强站稳刚来的及抬头看自己撞到了什么,却两眼一黑倒了下去,我只知道有一双坚定有力的臂膀扶住我,让我不至于倒下的太难看。 


                    当眼前的白雾慢慢散去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坐在街心小花园的台阶上,身旁是凌萧粟一张关切的脸。 
                    “杨洋,你怎么了?满脸的汗,。。。和泪。” 
                    我不知道,但我想现在自己一定是一脸狼藉,过度的发力奔跑几乎已经使我完全虚脱,我感觉自己歪倒在凌萧粟的一边。 
                    我的眼泪一定是再次地流下来,因为我自己都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滑过我的脸颊,湿漉漉。 
                    
            事实上最近发生的许许多多的事几乎要使我崩溃,看着那张给人莫大安慰的平静的脸和柔声的问话,我终于忍不住靠在他身上号啕大哭起来,而且还边哭边说着对不起,也不知道是说给死去的张大鹏,愧疚我见到他的最后一面时没能对他好些,还是说给凌萧粟,为我丢脸到家的样子向他致歉。 


                    凌萧粟只是轻轻的拍着我的肩膀,柔声的反复说道,“没事,没关系,会过去的,所有的这些都会过去的。” 
                    我从不知道人的声音能给人带来这么大的安慰,终于慢慢平静了下来。 
                    
            有微风轻轻的拂过,吹在我刚刚哭过的脸上,有种小时候冬季出门没抹面霜皴了的感觉,干干涩涩的,非常难受,原来发泄过的感觉是这样的:有种空荡荡的虚弱,有气无力。 


                    我就坐在那里发呆,脑子里一片空白,有点儿像喝了很多酒将醉未醉的状态。 
                    
            我知道凌萧粟一直看着我,可是我却不愿转过脸去,如果就这样能忘掉一切,呆呆傻傻的,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该有多好。 
                    “好些了吗?” 
                    我茫然的点点头。 
                    “你的精神状态很差,看起来非常疲惫。” 
                    我想扯开嘴角应付的笑笑,却怎么也弯不出那个弧度来。 
                    沉默了一会儿,坐在台阶上的我们安安静静,伴随的只有时不时 吹过的轻轻淡淡的风,或者还有偶尔能看到的蓝蓝的天上掠过的云。 
                    凌萧粟长长的吁出一口气,缓慢然而坚定的说,“杨洋,跟我走吧。” 
                    我终于抬头看着他,他的眼睛明亮的没有一丝杂质,很柔和,也很肯定: 
                    “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对不对?你一直都知道。” 
                    我赧颜,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他原来是和我一样的,只不过自己并没有意识到,所以他结了婚却不能爱上他的妻子,造就了现在的悲剧,我知道他是喜欢我的,尽管他表达得很隐晦,我也知道他是多么期待我的回答,而我的选择却是飞快的逃避,我还知道他是鼓了多大的勇气来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找我,而我所做的只是坐在这里哭,还要暗自庆幸体贴如他不会挑明了说,我总还有一条退路。 


                    我真的是无药可救。 
                    
            “跟我走吧,”他轻轻地说,“杨洋,虽然我从来没有尝试过,但我总觉得只要想做肯做就能做到。”他看着我,指着自己的胸口,“你这里,太痛苦。” 


                    他指的是心脏的位置,我使劲闭上眼睛,我何尝不知道?离这里越近,我会越痛苦,永远陷在左右为难的漩涡里无法自拔。 
                    “我不能许诺会比谁做得更好,但我一定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做,我相信,也请你相信。” 
                    他的双眼望着天空,像是在对着看不见的什么保证着。 
                    
            他的手覆在我的手背上,人的体温,很暖和,会一直暖到心里去,多么大的诱惑,我几乎就要点头了,就像从前那个迫不及待逃离这里的自己一样,然而沉默着,沉默着,最终我还是摇了摇头。 


                    
            虽然越靠近越痛苦,可是还是忍不住要靠近,就好像扑向火苗的飞蛾一样,不能抑制。这里是我长大的地方,这里有我的家人,这里有我的朋友,这里有我成长的点点滴滴所有的感情。我割舍不下,起码现在我割舍不下。 


                    凌萧粟轻轻的笑了,这是我没有料到的:“其实我猜到了。但我还是忍不住要试试,好像不这样不会死心似的,很傻对不对?” 
                    
            我摇了摇头。我曾经觉得他不够果敢坚决,现在却羡慕他能够坦率的说出自己心里的话,反观我或是舒炜,谁做得到?我们都是期盼对方先开口的那一个,我们的面子永远都比心大。 


                    凌萧粟站起来,伸手拉我一把,“来吧,我陪你回去。” 
                    啊,他是大度的,真的很大度。 
                    
            这一路上我们谈了很多,杂七杂八,总是围绕着小丽和他的工作,闭口不谈刚才的对话,就好像没有发生过。我这才知道原来他的前妻在我离开后不久就去世了,在一次冬眠疗法中永远的睡了过去。想起栅栏里的那对混浊的眼睛,或许这样好些。 





                    我没有让凌萧粟陪我到家门口,我不希望驻守的警察对他产生什么别的兴趣,我已欠他,不想再欠更多。 
                    看着对面楼上突然多起来的喜欢开着窗户、从窗帘后面看人的奇怪住户,我忍不住怅怅叹气。 
                    我不知道该是幸与不幸今天会找舒炜和我一同出去,更不知道是幸或不幸他会一怒之下走掉而不是开开心心的跟我回来。 
                    问题是,他还会回来吗? 
                    他是还在外面消化他的怒气?还是回来发现事有不妥而后离开了呢?我宁愿是第二种,即便是他恨我恨的利害。 
                    现在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受到监视,他身上应该没有带多少钱,他能去哪里呢?千万不要回来。 
                    背后有什么淅淅簌簌的声音,我回头,是姐姐。 
                    她冲我打了个手势,我轻轻点头,从窗户边离开,不再无聊的和对面的警察打游击。 
                    姐姐同我讲,“杨洋,想洗个澡,你帮我把水一放。咱家那个泵安的太矮,我这肚子根本弯不下去。” 
                    我答应了一声,嘴里还念叨着,“这会儿了洗什么澡,你快生了吧。” 
                    走到洗手间,拧开了水龙头,姐姐小声说,“那个年轻的男的安了窃听器,你把钱给他拿去。” 
                    我吃惊的看着她,“你见他了?你知道他在哪儿?” 
                    姐姐站在那里看着我,我第一次发现她有一双和父亲一模一样的眼睛。坚毅,果断,看不出一丝情感。 
                    她笑笑,“因为你是我弟弟,如果你不是我弟弟。。。” 
                    不知为什么我的心中突然浮上一层寒意,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姐姐,一直以为很熟悉的姐姐,好像突然有了什么陌生的感觉。 
                    姐姐知道什么,她一定知道什么,包括舒炜的事,包括我的事,甚至还有我们俩的事。 
                    
            我呆呆的看着她,她只是塞给我一个钥匙链,“小的那把,他知道地方,假证件和钱都在,大的是车钥匙,你叫他先开到渭南再从那儿走,这儿的火车站恐怕是太紧了。” 


                    “你们瞒着爸?”我瞠目结舌。 
                    “不是,是他瞒着大家,你,我,还有爸。” 
                    我有些狐疑的接过钥匙看着她,“盯得这么紧我怎么走啊。” 
                    姐姐笑了笑,施施然的看着我,“我的预产期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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