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房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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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险房客-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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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真太骄傲,太要面子,也太被溺爱过度,呵护过头了。自从伤了腿成为半个废人,他几乎歇斯底里狂性大发,不想见,也没有脸见任何一位家人。唯独对这个一胎孪生感情深厚的二哥,粘腻愈重,依赖愈盛。
  从小到大他就跟二哥的关系最为亲近,最为要好,尽管明明知道其实任何一个家人都不会因此而嘲笑他,可是他就是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唯有二哥秦深,能够让他没有任何负担地放心依靠,尽情撒娇。
  “……哥,”良久,秦真的声音从秦深那隔著薄薄衣料的胸口闷闷地传出来,仿佛泥沙淤积,那般艰难滞涩,“我是不是很软弱……很无能?”
  努力压抑但毕竟掩饰不住的颤抖,声线像狂风暴雨下的海平面,惊涛骇浪,起伏汹涌。
  昔日耀眼少年天之骄子,何曾有过此时此刻这样凄楚悲怆,惶恐哀求的语气。
  秦深听得心中大痛,张开嘴喉咙却被某种难以言喻的痛苦堵住,还没来得及回答,秦真就紧紧揪住了他的衣衫,语速急促,近乎哽咽,隐隐又有发狂的前兆。
  “二哥你为什麽不说话……为什麽不说话!!!???是不是……是不是连二哥你也觉得我真的很软弱,很无能!!!???”
  面对这样的真真,秦深没有不耐,除了心疼还是心疼,只有心疼。
  无奈叹了口气,他温柔地抚摸秦真的脑袋,柔声说:“没有,没有真真。别再想沈慕情那个混蛋刚刚的话了,他是典型的站著说话不腰疼,要是断……出事的是他,他不一定比你好过,恐怕连你都不如呢。”
  秦真身子一颤,在秦深双管齐下的安抚中逐渐平静下来。
  好不容易安静了一会儿,他忽然又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幅度很小,却痛苦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死掉:“不……不,二哥你不要安慰我了……我知道……我其实真的知道……表哥说得对,刚刚那些话,他骂得对,我确实……确实……”
  确实,被你们给宠坏了。
  秦深猜出下文,眉心一颤,把忍不住勾下腰怀中的弟弟搂得更紧了些,轻声安慰:“宠?不,真真,不是宠坏了你,而是宠的还不够多。否则怎麽会允许你被打伤,还弄成如今这副模样。”他语气低落,近乎叹息。
  当初放任你去,却没有好好保护你。
  秦真开始大幅度地摇起头来,情绪激动,咬著牙,哽咽得不成字句:
  “不……不是!不是的!是我任性,是我自大,是我太天真了!……哥,你知道吗,其实我不恨萧岚,真的,我不恨他。我早知道他强,手段又狠,我要杀他,他这麽做无可厚非,无可厚非……可是……可是……”
  他顿住几秒,蓦地变了声调,强烈的恨意铺天盖地,字字句句都是不共戴天的杀机,“可是那个程诺……那个叛徒!那个贱人!我恨他……我恨死了他!我恨死了他!”
  秦深脸色一变皱起眉头。真真的身体在他温热的手掌下冰冷地发抖,好像一片离开枝头的落叶,又如一只断线飘零的风筝。
  他心痛得无以复加,本该心无旁骛,专心安抚,但程诺这个名字,却居然,令他分心了。
  不知为何,从真真的口中听见程诺的名字,秦深的心底,竟莫名升起了一份措手不及的恍惚。而真真口中那一字一句无法忽视的恨意杀机,似乎,也有点让他不大舒服。
  那种淡淡的不安和不爽……是什麽?
  气氛看似柔和实则暗怀鬼胎。
  忽然秦真仰起头来,苍白如雪的容颜,盈著泪滴的湿润眼珠雾气蒙蒙,波光婉转,惹人心怜。他撅嘴望向秦深,淡粉色的柔软双唇,一张一合,微微动著,像小时候千万次那样,跟他最爱,也最爱他的二哥轻声撒娇:“哥,我不开心,不甘心,等你玩儿完了,能把那个贱人给我,让我玩一玩吗?”
  他说得天真,表情乖巧,浓密又纤长的睫毛尾梢,若隐若现地坠著一圈模模糊糊的柔软光晕,好像那不是一条人命,一条活生生的人命,而只是一个玩具,一件任他摧毁的东西。
  孩子的善良是最真的善良,可孩子的冷酷,也是最狠的冷酷。没有道德的认知,也不管法律的约束,一切任他所想,为所欲为。
  勉强压下心底那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情绪,秦深徐徐吐了口气,掌心微动来回扫过秦真的头顶,俊美的脸庞柔情一展,露出一如往昔那般无法无边的宠溺笑容:
  “好啊。”
  好啊。他这麽说。
  他听见自己这麽说。
  秦真眼睛一弯,甜甜笑了,重新将头深埋回去,撒娇地蹭了蹭,良久,才发出一声长长满足的叹息:“哥,你真好,真好……”
  声音渐低不复清晰,似是睡意来袭,困顿模糊宛如呢喃私语,“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二哥,只有二哥,你对我最好。”
  什麽都会满足我,绝对不会拒绝我,始终站在我的身边,永远护在我的身後──二哥,你会一直这麽对我,陪著我,支撑我,对吧。
  ……对的。一定,是这样的没错。
  秦真就在这样充足而幸福的巨大安全感里,慢慢,慢慢地睡去。
  梦像花一样甜蜜。
  那是当然的,秦深想。
  他们秦家,对家人,一向爱护有加。
  如果说沈家的传统是不顾一切强取豪夺,那麽他们秦家的规矩,就是无视规则,护短成狂。
  一个是无法无天,一个是一手遮天。
  然而,奇怪的是,随著秦真的呼吸逐渐平稳,曲线优美的背脊在温柔的光线里一起一伏,秦深脸上的笑容,却也很快地消失不见,烟飞云散了。
  一双水墨染的冰冷眼瞳漆黑似夜,犹如寒潭千尺,深不可测,偶尔划过一两道幽密的亮色,都是电光石火,转瞬即逝。
  放在秦真头顶的右手动作温柔依旧,然而心中的烦躁却是一浪高过一浪,莫名其妙,匪夷所思。
  待真真彻底熟睡,秦深小心翼翼将他放到床上安置好,又坐在床边默默凝视著他自腿伤以来,难得不吵不闹,没有歇斯底里,也不依靠镇定剂的天然睡颜,安静陪了他一会儿,快到午夜零点,这才起身出了房间。
  回到自己房间门口,秦深不意外地看到了一直等在那儿的NONO。见到秦深来了,NONO立刻站直身子,欢脱地摇著尾巴,一脸憨厚谄媚,汪星人的狗腿属性展露无遗。
  秦深微微一笑,走过去弯腰抱起她放进怀中,温柔地给她顺了顺毛,低声轻笑:“好孩子。”说著,径直走进房内。
  程诺的跨年短信是在十一点五十九分准时收到的。意料之中。短信内容很简单:
  【秦深,新年快乐!】後面附带了一个大大的笑脸表情,【O(∩_∩)O】
  屏幕冷幽幽的蓝光错落流泻在秦深丰神俊朗的眉眼间,可高挺峭拔的鼻梁却将它们一刀两断。
  原本清雅的俊美脸庞顿时显出一种近乎扭曲的阴鸷和狰狞,却又呈现出一种奇特的,诡异的,幽灵般的美感。
  他左手举著手机,将这条不过六字的简洁短信翻来覆去看了数遍,忽然不自觉地弯了弯唇角,竟然牵出一抹,连他自己都无意识的淡淡浅笑。
  笑里是深深的讥讽,却还有一点点,同样连他自己,也不晓得的温情。
  他知道程诺现在已经迷上了他,并且很快就会喜欢上他,结局是一定是如他所料地爱惨了他。
  他不是对程诺有信心,而是对他自己有信心。所以秦深虽然未能亲眼瞧见,但也大概能够想象得出,以程诺那样羞涩内向几乎胆怯的弱气性格,给自己发送这条短信,尤其最後附带的那个笑脸表情,究竟是挣扎了多久,又到底鼓起了多少勇气。
  打了删,删了打,打了再删,删了再打……如此重复,不计其数。
  现在他在这里凭空想著,却简直可以脑补出那只小白兔这麽做的帧帧画面。
  有点可爱。
  有点……想看。
  秦深无疑是聪明的,可是他毕竟不是程诺。所以就算他能想象,他也不会真的明白,从十一点锺开始,程诺拿出手机,握住手机,手心潮湿粘腻的汗水,胸口狂跳不已的心脏,种种或好或坏的期待,以及那许许多多,无法言说的忐忑。
  他本来还想问:你什麽时候回来呢。
  他本来还想说:玩得开心一点。
  他本来还想嘱咐:一切小心,注意安全。
  他本来还想坦白:我很想你,你──
  你是否……是否…… 
  接下来的话,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打不下去。
  可是这麽多,这麽这麽多,最後,指尖颤抖地落下,删删减减,修修改改,反反复复,就只剩下了秦深如今看到的那六个字,那一个表情。
  就已经花光了程诺所有的力气。
  而这一切,秦深不会懂。
  修长的右手一下下拂过怀中NONO毛绒顺滑的背部,秦深眼睑微垂,玩味地笑了笑,不假思索,左手劈啪快速按了几下,没有回短信,反而是直接拨通了程诺的手机号码。
  嘟──
  “喂……喂!”连一声都没能响完,程诺就略显慌乱地接通了电话,手足无措,语气既惊又喜不敢置信,三分兴奋三分羞涩,剩下四分,是满满当当不加掩饰的受宠若惊。
  秦深听得有一点想笑。
  多麽明显的事实,自从发了短信,程诺就一直在等他的回复。
  再一次,秦深几乎完全可以想象出来,程诺目不转睛屏息凝神,死死盯著手机屏幕,那副傻啦吧唧的蠢样。
  他居然连假装都不会假装。世界上怎麽会有这麽笨的人。他想。
  呵,拿MIT全额奖学金的笨蛋,还真是世间少见。
  程诺握著手机趴在床上做挺尸状,身体硬邦邦,右手用力紧绷死死攥著身下的被褥,正在轻微地颤抖,脑袋深深埋进枕头里,感觉两颊火辣辣地烧,只微微抬起下巴,留出一张欲言又止,紧咬下唇的小嘴来。
  此景此状,和秦深方才的想象是多麽相像。秦深确乎已经彻底看透了程诺。
  他是他掌心里,羸弱的小草一棵。
  差不多快十点的时候,沈慕情犹如天神降临那般,突然出现在了那一家和他全身上下的华丽气质实在不怎麽搭调的破落小饭馆里。
  影视大步流星径直而来,看也没看程诺一眼,直接打横抱起早已喝得酩酊大醉人事不省,浑身酒气,有如八爪鱼般死死拽著程诺的衣袖还在破口大骂“男人全是一路货色”的薛霏霏,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动作一气呵成流畅潇洒,把程诺看得一愣一愣早呆住了,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直到他两人完全融入夜色,消失在门外。
  那时候,一夜的寒风瞬间往空旷静谧的小店里呼呼狂灌,程诺坐在原位眨眨眼睛,实在,有点羡慕霏霏。
  羡慕这世上有一个人,爱她如此,护她如此,宠她如此,疼她如此,惜她如此……不管他在哪里,可是她若有事,他都会来。
  千方百计,不顾一切。 
  程诺垂下眼,突然感到一阵无处倾诉的落寞凄凉,冰冷的绝望在他的体内不断纷涌,不断膨胀。他只有一颗心,却被撑得如此支离破碎摇摇欲坠,孤独的姿态,像极了天边那白惨惨的惨淡月光。
  茫茫世界天大地大,耳畔还有一个正轻声细语同他讲话的秦深,却仿佛,也仍然,只有他一人。
  不是那麽容易就改变的。还有一些东西根深蒂固,总有一些往事,铭心刻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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