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易小说之覆雨翻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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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易小说之覆雨翻云- 第7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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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下用力,将快艇绑紧岸旁的粗绳立时蹦断。

快艇往外驶去。

便像有十多名力土在艇下托艇急行般。

转眼溶入了漆黑的洞庭湖里。

韩柏见到竖在仓内的大帐幕,帐身绣满纹饰,又缀着各式各样模仿动植物形态的饰物,不是镶嵌着宝石,便是以真金打制而成,真是华丽非常,但亦颇为艳俗。心中暗懔:这怪帐透着一股邪气,其主人恐亦非善类,应是不宜久留。

正欲离去,脑际间一阵晕眩,几乎倒在地上。

韩柏苦苦支撑。

要知练武之土,最重心志毅力,若他‘任由’自己晕倒,异日即管复原过来,功力也将大为减退。

好一会后,神智才回复过来。

只觉身体一阵虚弱无力。

想不到柳摇枝的箫轻轻一划,竟能造成这么大的伤害,现时半边身子的经脉痛楚不堪不在话下,最令他担忧的是痛楚有扩展的趋向,倘若不立即运功疗伤,让真气再次畅流经脉无阻,可能半边身子要就此作废。

环目四顾。

心中叹了一口气。

这仓足有六、七百尺见方,但这超巨型帐幕足足占去了三分之一的位置,其它地方干干净净,空空如也,连一只粮仓常客的小老鼠也藏不了。

轻微细碎的足音在仓外响起。

韩柏大吃一惊,欲要提气跃起,岂知体内真气虚飘无力,散而不聚。

“坜哟!”

仓门拉开。

韩柏再无选择,绕着帐幕转了个圈,来到入口处,不顾一切,钻了进去。

尽管他目下陷于水尽山穷的地步,也不由心中赞叹。

阔落的帐内,铺满了柔厚温软的羊毛地毡,图案华丽,帐心放了一张长几,几盘新鲜果点,发出诱人的香气,帐的四角整齐地迭着重重被褥,方形和圆形的软枕像士兵般排列着,予人既温暖又舒适的感觉。

门开。

灯火的光芒透帐而入。

韩柏了意识地俯伏厚软的地毡上,回头望去,只见灯火映照下,两个提着灯笼,玲珑修长的女子身影,投在帐上。

两女正要入帐。

韩柏吓得找了堆在一角的被子,钻了进去。

背枕着软柔的地毡,上面压奢厚厚的被子,鼻嗅着被铺香洁的气味,那种舒服的感觉,令韩柏也要自夸拣对了避难疗伤的地方,只不过可要祈祷这两名身材惹火之极的女子,不要拣中他这一角藏身的被子,来作今夜的睡铺,那就好了!

秦梦瑶步进星光覆盖下的柳林。

在她献与剑道的生命里,能令她心动的事物并不多。

生和死对她来说只是不同的站头,生死之间只是一次短促的旅秆,任何事物也会过去,任何事物也终会云散烟消,了无痕迹。

只有剑道才是永的。

但‘剑’并非目的,而只是一种手段,一种达致勘破生死和存在之谜的手段。

她知道每一代的武林顶尖人物,无论走了多远和多么迂回曲折的生命旅途,最终都无可避免回归到这条追寻永的路上。

否则何能超越众生,成为千古流传的超卓人物?

那是武道的涅盘。

没有一个人知道那会在何时发生?是否会发生?和发生了之后会怎样?

百年前的蒙古绝代大家八师巴,在布逵拉宫的禅室内一指触地,含笑而去;无上宗师令东来,十绝关密室内飘然不见;天纵之才的大侠传鹰,于孤悬百丈之上的高崖跃空而去。

哲人已渺!

她多么希望他们能重回尘世,告诉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无知’正是生命的铁律。

不知生,不知死!

庞斑也在这条路上摸索着。

二十年前的庞斑,早看破了人世的虚幻,否则也不会退隐二十年,潜修道心种魔大法,甚至放弃了言静庵,放弃了使人颠倒迷醉的爱和恨,谁能真的明白他在做什么?

或者只有浪翻云才可以了解他。

这世间只有这两位超卓的人,才可以使她心动。

她的速度逐渐加快,柳林在两旁倒退。

林路已尽,柳林旁最着名的‘柳心湖’,展现眼前。

一只小艇,由远处缓缓驶至。

一个雄伟如山的男子,稳如盘石地坐在船尾,两手有节奏地划着艇子,木桨打入水里时,发出轻柔的响声。

星空小湖,是那样平和宁静。

秦梦瑶心灵澄明如镜,不带半丝尘念,看着这六十年来高据天下第一高手宝座的魔师,逐渐接近。

庞斑看着静立岸旁的美女,衣袂飘飞,秀发轻拂,似欲仙去,想起了初会言静庵时的情景,心中掠过一阵惘然。

秦梦瑶微微一福,道:“梦瑶谨代家师向魔师问好!”

庞斑深深望着秦梦瑶,柔声道:“深夜游湖,不亦乐乎,梦瑶,请!”

秦梦瑶微微一笑,身形微动,已稳稳坐在船头。

庞斑欣然一笑,也不见他如何用力运桨,小舰速度蓦增,箭般射往湖心。

秦梦瑶侧靠一旁,将手伸入湖水里,一阵清凉柔软的感觉,传入手里。

不知如何,她忽地想起了洞庭湖。

当浪翻云伸手入湖水里时,是否也有着和她同样的感受。

庞斑收回双桨,任由小艇在湖心随水飘汤,仰首望往嵌在漆黑夜空里的点点星光,叹道:“静庵是否仍那么爱听雨?”

奏梦摇娇躯轻颤,将手从水里抽出来,看着顺着指尖滴下的水珠,由密变疏,轻轻道:“每逢山中夜雨,梦瑶都陪着师傅一夜不睡,在后山的‘赏雨亭’听雨。”

庞斑一愕,收回目光,望向垂首望着自己指尖的秦梦瑶,担忧地道:“夜雨湿寒,兼之后山风大,沾混了衣襟,静庵不怕染了寒气吗?”接着又哑然失笑,道:“我看自己真是胡涂透顶了,静庵乃天下有数的高手,些微寒气,对她又那会有影响”顿了一顿,邹起眉头讶道:“但为何我总挥不掉她体弱多病的印象?”

秦梦瑶将手举起,移到唇边,伸出舌尖,了剩下的一小满水珠,眼中掠过一丝缅怀的神色,淡淡道:“我很明白魔师的想法,因为我也有这种感觉,现在想来,当是因师傅的天生丽质,多愁善感、温柔婉若,以致分外惹人爱怜,而对她产生弱质纤纤的感觉,其实她比任何人都要健康,从没有半点病痛。”

庞斑闭上眼睛,伙然不语,像是已沉醉迷失在另一世界里。

秦梦瑶打量着庞斑英伟的脸容,充满了男性魅力的轮廓,心湖涌起一阵强烈的涟漪。

她终于见到了庞斑。

庞斑缓缓张开眼睛,电芒四射,闪过慑人心魄的精光后,目光离开了秦梦瑶灵气迫人的俏脸,扫往左边岸旁的柳林,闷哼了一声。

秦梦瑶心内暗叹一声,问道:“魔师今天为何来了又去?”

温柔之色再闪耀于庞斑看破了世情的双目内,他微微一笑,露出回忆的神情,淡然道:“二十三年前,我与静庵在慈航静斋朝夕相对十日之后,回宫再苦思了两年另一百七十二天,终于向静庵开出了退隐二十年的条件唉!”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仰望星空,眼中掠过痛苦莫名的神色,使人感到当时他下那决定时,曾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欠下了一笔对言静庵的心债。

奏梦瑶平静的心翻起了汹涌的波浪,言静庵虽从不隐瞒心中之事,但在与庞斑这场退隐二十年的‘交易’上,却始终守口如瓶,其中自有难言之隐,现在庞斑似要透露出内里的玄虚,怎教她不心弦颤动?

庞斑回复平静,以使人战栗的平静语气道:“静庵回信给我,只说了两句话,就是‘我会送你一个徒儿,但也会培养一个徒儿来克制你。’所以当夜羽告知我你出现在附近时,我虽着他约你三更柳林之会,但最后仍忍不住想提早看看静庵一手栽培出来的秦梦瑶,究竟是怎么一号人物?”接着摇头苦笑道:“天下间,怕亦只有静庵能使我失去了耐性。”

秦梦瑶讶道:“原来师傅竟有这样的心意,可是我却从不知道。”

庞斑赞叹道:“这正是静庵高明的地方,如此才无迹可寻,事实上慈航静斋的最高心法,就在一个‘静’字上,假若心有障碍,还如何能尽‘静的极致’?”眼中精光闪起,深深地望进秦梦瑶的眼内道:“今天我抵达时,本以为韩柏应是第一个感应到我来到的人,因为他身具赤尊信的魔种,对我特别敏感,岂知梦瑶竟是第一个知道我到达的人,可见梦瑶的剑道已臻‘慈航剑典’上‘剑心通明’的境界,静庵啊静庵!庞斑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秦梦瑶藉低头的动作,掩饰自己难以遮盖的震骇。

她并不是为庞斑看破了她的深浅而震惊,令她骇然的是庞斑能故意放出某一超乎常人理解的心灵讯息,来使他们三人生出感应,而更使人惊心的是,他竟能纯以一种精神遥感的方式,便测知他们心内反应,这才是最足骇人的功力。

由此可见庞斑的道心种魔大法,实是深不可测,秘异难明,超乎了一般常规,也使人感到无从应付。

照庞斑所言,言静庵收她为徒那一天,便早决定了培养她出来对付庞斑。

庞斑哈哈一笑,眼中露出欣赏的神色,道:“想不到范良极这也居然如此灵锐,真不愧盗中之王。”

秦梦瑶莞尔笑道:“若他不是生有灵敏的贼根,早给人捉去坐牢了。”

庞斑淡淡望她一眼,轻描淡写地道:“梦瑶当不会不知‘独行盗’范良极的师尊乃百年前与传鹰共闯‘惊雁宫’的‘气王’凌渡虚,当时重伤他的思汉飞还以为他命不久矣,岂知凌渡虚的先天气功已臻化境,竟能使破裂了的五脏六腑重新愈合,只是从此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秦梦瑶俏脸平静无波,但心中却再次翻起了惊涛巨浪。

在此之前,她以为自己是有限几个知道范良极师门渊源的人之一,而她和言静庵能知道这秘密,却是全因着她们和‘净念禅宗’的亲密关系。

凌渡虚的晚年就是在净念禅宗内渡过,他的骨破例地被供奉在从不供奉外人的净念禅宗‘先贤阁’内。

庞斑随口便说出了这样一个大秘密,可知庞斑势力确是无孔不入,连净念禅宗这样与世隔绝的武林净土也不能幸免。

更使她心神颤动的是,他竟知道她也曾与闻此事。

在她十六岁那年,言静庵着她独赴远在青海的净念禅宗,往见了尽禅主,递上言静庵的亲笔信,自那天起后的三年,了尽禅主不但亲身指点她武功,还让她尽阅禅宗内的武学藏书和历代祖师的笔记心得,所以她虽名为慈航静斋传人,却身具这两个武林圣地的最超然武学之长,岂知庞斑聊聊数句话,便点破了她和净念禅宗的关系。

由此亦可知他对言静庵绝不掉以轻心。

奏梦瑶迎上庞斑灼灼的目光。

淡淡一笑,却没有说话。

庞斑一呆道:“天!为何你们两人都和静庵的气质这么近似!一动一静,假若将你们合起来,便活脱脱是一个言静庵。”

秦梦瑶美目亮了起来,道:“我的师姐究竟在那里?”

靳冰云赤着的纤足,踏在通往帝踏峰的蜿蜓山路上,刚经过了左右石柱雕着‘家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的石牌匾,慈航静斋内最高建‘藏典塔’的尖顶,在山峰尽处的丛林里,冒了出来。

家已在望。

星夜下的慈航静斋,更具出尘仙姿。

家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她离开了这里足足有十年,但却一点也没有对这阔别多年的‘家’,有任何陌生的感觉。

慈航静斋一如往昔。

就像梦里常见到那样子。

靳冰云脚下加速,转眼已来到慈航静斋的大门前。

两个挂在大门上的灯笼,闪耀着颤震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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