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妹子是孤苦零丁的贱命人,所以才抛头露面来到河下讨生活!那钱留着哥哥旅途开支,才是最为要紧,所谓穷家富路,没有银子则寸步难行了!”
“哥哥本有五万银子,三年用去了三万两,打造那只剑,化用了一万两,现在仅有万两银子在身边,留下五千两为妹子添妆生活!”
宜君姑娘本认为他所说的小钱可能是三百两五百两呢,原来还有万两之余!有五千两银子她已经十分满足了!
便是她在这河下遇到个有钱的客人要拉拢她开采落红,以她现在的身份,也不值五千两,最多两千两已顶了天的找到了大户头!
由此可见自己慧眼识英雄,这个大哥哥,并未亏待自己呢!
何沧澜虽是从困苦中长大,但这三年的公子少爷生活,怎能将金钱放在眼里,他尚觉得甚是对不起宜君姑娘呢!
人逢喜事精神喜,这一夜缠绵,两人好的如胶似漆,粘缠得不愿离开!
秋夜虽漫漫,终有渡过之时,不觉东方之既白,夙色方开!
他们已懒懒的起身梳洗,整理行装!正应了宜君姑娘所唱的词曲儿:“云窗共寝闻子规,啼得声声令人泪!这时候拆了鸳鸯对——似繁华晓梦几惊回”
宜君姑娘羞羞怯怯的在郎君炯炯眼神注视下,换了朴素的新装!
老妈妈已在后舱作好了早点!
宜君便似个新婚的小妇人,端来前舱与何沧澜共食!
那是举案齐眉、鹣鹣相对,令何沧澜初次领会“家”的感觉!他多么想着能留下来呀!
而事实上那里能够呢!他正在为索仇的大事,秘密的布局着!
何沧澜籍口把伪造的消息传出去,这算是文章的起子,此后,自有人继续替他传播扩散,他只要等瓜熟蒂落,着手作结论就行了!
当然,若是“紫府秘笈”出土太快,谣言不攻自破,那么叶时兴算是白输了!
任志欣(何伧澜)只要另找题目作别的文章就是了!
船在起锚,逆水而上,他们又回到秦淮河中,选择了个僻静的小码头,停靠下来。
这别离之苦况,令宜君难以忍受,拥抱着何沧澜低泣不已!
何沧澜何曾能无动于表呢,那颗雄心壮胆已沉沉如铅般的重压着他,长吁短叹难以排遣!昨夜始新婚,今日早别离!情何以堪,他真有悔不当初之意!
然而他是闯世面的男人,总不能窝在船中混生活!
千哄万哄,才将宜君安抚下来,已累得一头汗,比搏杀三百回合还吃力也!
“今朝从此别、何日君再来?”
渐渐宜君冷静下来了!叮咛再叮咛,悲凄着眼泪婆娑!
何沧澜答应她在离开金陵时,再来看她!
早市的人潮渐多起来,宜君也不好意思多歪缠下去!那是所有的苦水都流回肚里去!
她内心希望着能经春风一度,蓝田种玉,为他生个男娃娃,那该多好!
何沧澜登上石阶,脚有万斤之重,一步一回头,依依不舍中越走越远了!
人说英雄有泪不轻弹,那是情未逼到伤心处!
他也哭了,为“情”为“爱”,为这“凄切的别离”而泪下!他以袖口抹了一下,再也忍不住了!挥挥手,转身疾首向前奔去!
脚步踉跄着,消逝在远方!人潮之流动往来,已淹没了他那高挺雄壮的背影!
宜君姑娘眼泪模糊中,未曾眨眼而人影已失!
她号啕出声,如杜鹃泣血般的哀呜悲凄!这欢爱已离她远去,是天涯?是海角!幻想重重幕幕由她无奈的眼中流过!
人已整个痴呆下来!血聚心房,脸上苍白惨惨!
这情节本是早已预定过了,但想想是一回事,还打击真的光顾到她身上时,她挨不起!虽然她是个颇为坚强的女人!
她已摇摇欲倒,若真倒在这臭水沟中,她便不想再挣扎着爬上船来!
背上突然多了只枯瘦的手,是那名老妈妈的手,搀扶着她道:“孩子!阿妈,看得出来!他不是无情无意的那种人!”
“阿妈!”
宜君回转身依靠在老妈妈的肩上!她这时多么孤独无援,需要人安慰!
“妈妈在这河上讨生活三十年,什么事、什么人没见过、听过!那孩子终非池中之物!孩子,要不了三年五戴,必有佳音报来!只要你能耐得住这段苦日子,别令他为难!”
“妈妈!他只留下五千两银票!”
“这已是大手笔了!若刻苦着生活,找点别的闲事贴补着,三年五载用不完这么多!”
“唉!总是很让人牵肠挂肚!”
“那是!他是个豪杰人物,刀头舔血,江湖争命!”
“可是,万一,万一他”
“听吧!要不了多久,他的大名满江湖,要知道他的行踪,简单的很呢!若是一旦有了坏消息,咱们也能知道!”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说得正是,咱们是离开这里吧!”
河舫迅即离开了码头,摇向水云深处,留下了一段哀情,埋种在一个河妓的芳心深处!
这“情”能变质吗?这“爱”能退色吗?天日幽幽,谁敢保证谁呢!
人有悲、欢、离、合,事有恩、怨、情、愁
何沧澜难过着,一头奔回客店去
满眼都是宜君的影子,一幕幕在他心中轮转!他分不清这是孽、还是“缘”!总之,他心中有个与他相关连的影子,极深刻的印在他的心版上挥之不去!他也不想挥去,偶尔回忆一下也会令他喘不过气来!
店小二“话不多”伺候他休憩下来,不敢与他多唠叨!轻手轻脚的退出房间去,招呼别的客人去了。
※※※
已初时分,“金陵大酒楼”的二老板罗金牙,专程坐在一艘河舫上,到处追查宜君的河舫!
好不容易才找到了,搭好桥板过船来向宜君问候,手里尚提着一包六色礼物。
老妈妈见了,心头震动着,怎敢待慢,这罗金牙在秦淮河下也是个有权有势的人物也!
宜君正在舱中苦恼着,昨夜的欢笑与现时的凄凉,是那么强烈的侵袭着她的芳心,舱外的动静她没有理会!
老妈妈将罗大爷接到前舱坐下,献茶已毕,罗金牙便直接了当的说明,酒楼的东家要他来问候宜君姑娘一声,并商讨些紧要的事情。
老妈妈心头雪亮代宜君问道:“罗老爷,宜君姑娘身子不舒服,故而慢待了你老爷,这时尚未离舱呢,你老得多包涵,姑娘年纪小,她不懂事!”
罗金牙猛然醒悟,也会错了意思,笑着点首道:“哈哈!那是,听说那位何掌们昨夜在姑娘处过夜,洞房小花烛!伺候这种吃江湖饭的狠朋友,那是特辛苦的了,何况宜君尚是清倌人哪!”
“罗大爷你多体谅包含,便是宜君的福气!”
罗金牙陡的缩头低声问道:“掌门人可是离船了吧?”
老妈妈怎敢无事生非,对他打马虎眼,虚报情况,便道:“那位大爷,可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物,天一明,便离船而去!不过”
“是!是!现在不在,那是最好!请姑娘出来一下,咱们老东家有话要二爷我来当面向她交待一下!”
老妈妈也知道她应付不下来,作不得主,如是点首自去!
少顷——
宜君姑娘勉强着出来见客,这位罗金牙虽然坏送了骨头,专门做些吃软饭、诈骗女人的勾当,但她知道得罪不起他,一见面便道:“稀客,什么风,将罗大爷吹到奴家这条小船上来了!”
“嘿嘿!西北风,肃煞的紧呢!昨夜那个掌门人在这里过夜了?”
“奴家承蒙他看得起,已留船落帏了。”
“恭喜你宜君姑娘!不久,这掌门夫人是争到手中了。”
“不敢有这妄想,不过,再无情无意,奴家总是他梳拢过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他也得照顾奴家一些,夫人不敢当,奴家命薄,安排个细姨的身份不算过份吧!罗大爷,你说是不?”
“嘿嘿!现在言之过早,果真如此,那是姑娘的福气,攀上高枝了!昨夜姑娘在二楼上的表现不错,当真埋没了你的长才,东家放下话来,要二爷先来姑娘船上传句话”
宜君惊讶着道:“承蒙徐老东家关爱了,但不知他要怎样?”
“若姑娘你不想去守那朝不保夕的空帐冷房,还要在这河下讨生活,老东家有意思,请姑娘去‘金陵大酒楼’挂二牌当家歌手!昨夜姑娘一鸣惊人,人人叫好,这机会可是难得呀,你应多考虑考虑才是!这河下有千百个人,想讨到这份光采,而像空中望月呢!”
宜君垂首凄苦烦恼着,难以作答!心忖:“这光采,名利双收,其来何迟!如今是鱼与熊掌不能兼顾,是掌门人的女人,怎能再到欢场卖笑,那是扫他脸面的绝事,让他威名有损若是他一去不归,那又如何是好”
斟酌再三,不能作出明智的选择
罗金牙盯着她那已哭肿的一双秀目,开导她道:“姑娘现在也不必急着回答,咱们可以等!不过,江湖上有个规矩,姑娘恐怕不十分清楚,二爷来向姑娘提示一声!”
宜君姑娘讶然抬首,自己是自由人,不是谁的奴才!有这份清白自由!
“不知是何等规矩,宜君年小识浅不明白,你罗爷且指示下来,看是否合乎情理!”
“你且听了,姑娘一曲高歌,是在酒楼中打下的天下,若是就此一曲已成绝响,徐东家无话可争的!若是想在秦淮河出人头地,人应饮水思源,酒楼绝无亏待姑娘之处,先二牌后头牌,那是指日可待的事!酒楼有优先聘请姑娘之权,姑娘不得跳槽他去!别家若每月付你十万两,徐东家可以付你十五万两,水涨船高,以此类推!这是江湖道义,你姑娘应有这份义气在!因之,二爷我一清早便来与姑娘打个招呼,怕的是来晚了被人家捷足先登,给姑娘造成困扰,若先答应了谁,便难以出尔反尔!”
宜君姑娘对此已不激动,若是早一天,她可真是一步登天,飞上枝头作凤凰了,世态炎凉,由此可见!
她本来有这个打算,那应在何沧澜不想留宿入幢前,令她抓不住人时,尚可抓住这名利,如今人被她抓住了,这名利便似粪土一般的不值什么了!
她宛若风情的点首笑笑道:“罗爷这般交待,宜君紧记在心头便是,绝不会作那砸掉‘金陵大酒楼’饭碗的绝事,请传话与徐东家!宜君若想重作冯妇,一定会先一步拜访他老人家!”
“好,千载江湖一句话,罗某信得过姑娘大义,明白是非,余事大家好商量,不多打扰了,哈哈!姑娘辛劳多多!多休息,少劳累,告辞!”
“罗老爷好走,这礼物请带回,无功不受禄!”
“不!但自打扰了姑娘的清静,便自过意不去,这是徐爷的一番小心意!”
宜君羞红着脸,不敢再争了,不收下似乎太绝了,自得由他去!
罗金牙办妥了此事,又趾高气昂的离去!
这令宜君姑娘多了份计较,叹息着忖道:“怎的要来的一起都来了!”
果然,过不多久时刻,在这秦淮河上段上的别家酒楼,透过各类关系人,向宜君接头交涉了!
要知道那时,一个旗下歌女,成名之后,便似个摇钱树般的吃得开,酒店食客得排号一聆佳音、一饱耳福,可不像现在一个歌女的声音输入软体可以满天飞,那个角落都能听到!
歌女比妓女高百级,她能风靡群众,不是专为一个人享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