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荆两人知道紧接这“化鹤归去”之后,就是小师妹最喜欢玩的“天女散花”,那剑式撒开来,他们可有得苦头吃,忙打点精神,准备全力应付!
叶茹茵飘飞空中,快活非凡,忽然瞥目栏杆雕花空隙中有一对精亮的眼睛,吓得她花容失色地娇喝:“什么人?”
甄自锐旱地拔葱跃飞两丈,荆其归自后跟上,踏在师兄伸出的剑身上,借力数步冲上楼来,俊目四扫,如老鹰之搜寻脱免。
任志欣看见人影耸上来,起先楞住了,还想赖着不动,不认为那一声娇呼因他而发呢,直至看见荆其归看到了他表现出那股子见猎心喜的神色,才清醒过来,自己又被人家抓到了,只好随手硬拆下一支木栏杆用以自卫。
此时,叶茹茵也已纵落楼上走廊中,不过距他尚远!
荆其归潇洒地超过栏杆,落脚走廊中,先弹弹剑,才扑身而上,一出手就是“问鼎中原”,直刺向任志欣的左胸!
任志欣施出“粘字诀”中的一招“泾渭合流”,木栏杆硬生生将剑缠住,“卡”的一声,剑身入木,而那木栏杆却未被削断一截去!
荆其归“咦”了声,内力涌出,气贯剑端,转腕扭动剑叶,他失手一招,甚不是味儿。
任志欣手里的栏杆已飞出数寸,力无消处,被闪得差点滑倒,但那荆其归也被那股陡来劲力踉跄着震退了三步,才拿住桩,这证明敌人的内力比他强!
叶茹茵适时接应上来,清脆的“嘿”了声,算是招呼,宝剑幻起银虹,在胸前剑花疾掠,浪涌而前!
任志欣又要使出“泾渭合流”,小妮子不上当,收剑环走,剑花掠向任志欣侧胁,但这招“小桥流水”,还没使满,眼睛却睁得又圆又大,惊呼:“是你!”
原来,任志欣闪她这一剑,身倚背后栏杆,月光落在他的脸上,那是宽额高鼻,明暗分明,叶茹茵认出他正是那天在花园相见一面的园丁,竟没有再出招!
任志欣趁这一时的冷档,转身向走廊另一端跑去。
荆其归怒叱一声,竟欲飞纵追击,却给叶茹茵横身挡住,也不知师妹要向师父说什么,只好硬将去势刹住!
走廊的这头,由甄自锐把关,他宝剑一挥,“雪”的划出一条银河,横切过任志欣胸前一寸,端的厉害。
任志欣来不及使出什么招式,胡乱将木栏杆一挡稳住身形,蓦然看见甄自锐人矮了下去,同时感到下盘生寒!
敢情人家变招攻到,志在取腿,忙沉下木栏杆,由下撩起,这是“粘字诀”中的一招“风动草偃”的变式。
“卡”的一声,接实了,甄自锐见长剑削不断木栏杆,猛然惊觉,“难道这贼人手中木栏杆真气密布?”
心中思忖中手却不闲,骈指点向任志欣的胸前“鸠尾穴”。
任志欣凝气于臂,左手击出杀手锏“劈空掌”,一道劲风,猛冲出去,雄浑无俦,若是甄自锐被这一掌击中要害,九成呜呼哀哉!
甄自锐忽觉强风袭身,他是叶玄机开山弟子,武功已达名家境界,自然知道厉害,转身让过那股掌力,右手长剑仍自缠住木栏杆,左指原式不变,直逼“鸠尾穴”!
任志欣见对方身形已变,招式末换,心中一阵慌乱!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对凌空点穴术是一窍不通,在衡州吃过老黄的亏,记忆犹新!而今又见敌人伸出指头,志在必得的样子,忙胡乱急躲!
甄自锐化指为掌,拍出一掌,栏杆被掌力震断一片,任志欣被连带着跌下楼去,成了网中之鱼、陷中之兽,楼下有高手数人,他在空中哀叹一声,死活由人了!
自始至终,叶玄机负手伫立中场,仰首观战,并示意四个家将不必上去!
走廊虽甚漆黑,但,对他那等身手的人,自然不算什么!
叶玄机看到敌人是个生手,大孩子,三度施展近日正在复习的家传剑术“粘字诀”,不禁诧异自道:“十几年来,无人上叶家生事,这次是谁,照理不该派个生手来偷艺呀?”
任志欣并没有给点中穴道,只是左胸中了一掌,喉头发甜,但神志仍清,他身在半空中,看厨师叶登,正奔了过来,就在身下七八尺处,等着打他的落水狗。
他朝叶登头上作势要发掌,叶登果然中计,双掌上翻,全力拍出一掌迎敌!
那知任志欣待他发掌后,他的掌力方始吐出,身形借着反弹的劲道,斜势上升,飞向屋角,若是如愿以偿,不难越屋顶而逃!
那知经过荆其归左边又被他立在楼头,补上一掌,把他拍了下来!
叶茹茵看见那园丁被大师兄打下楼去,惊得尖叫了起来,现在再看他又被二师兄补上一掌,她真的尖叫起来,人也跳下楼去,在空中,她看见园丁落地时,被管家伯伯提住后领一抖,然后摔向场角,跌得结结实实。
叶登像只猪般的叫了起来:“叶通!”
这是任志欣卖身叶家为奴的新名子。
他方才接了任志欣一掌,人扑通半声坐了下去,屁股下的大理石被坐裂了一方,两臂麻木,现在他才看清楚这个满脸血债的人是谁。
“叶通,我们家里的人?”叶玄机皱眉寻问大总管叶震中。
老管家说是一月半前,自行卖身的新人,在厨房里做些杂事!
任志欣颤巍巍地挣扎站起来,他发掌借力时,本就涌出一口血来,上面补来的那一掌,和摔在地上,使他血吐得满脸满衫,像是把所有可能吐出的血,都吐完了,人则反而有点清醒!
对面二楼上,有个婢女手中擎着蜡烛,自暗影中走出说:“夫人要我来问,是怎么回事啦?”
叶玄机如接纶音,纵身飞起越过栏杆跃上二楼,进入内间,不见了!
老管家叶震中想到自己责任最大,引狼入室,那天竟给这小厮蒙过,怒从心上起,一抬手就要打巴掌煽他几个耳光!
任志欣并未避让,口齿有点含糊的道:“偷招学拳,江湖多有,自有规矩!”那口角处又沁出血来。
叶震中真不好打下去,但任志欣还是挨了一下,又是数口血水喷出。
那是荆其归出手的,在师父面前他被这奴才震退了三步,实在太不光彩!
“不要打他!不要打他!”
叶茹茵气急败坏的尖叫着,令这个表哥扬起来的手勉强垂了下去。
若因揍这臭小子一顿而得罪了小师妹,那可是得不偿失,这恨只有埋在心里了。
叶玄机在卧房中会见了夫人,将事情经过合盘说出,这事在叶家来说尚是首次碰上,事无前例!
“官人,江湖事妾身虽然不懂,但,人命关天,得饶人处且饶人!”
“是,为夫一生未入江湖,自是没有仇家。”
“若这孩子没有奥援,只是慕名前来偷招,还是放他一条生路吧,尚幸发觉得早,看一眼便能学会,妾身有些不相信,咱们的孩子们夜夜刻苦勤练都不易领会!”
“夫人之见甚是!不过这厮内力深厚,招式生涩,那‘粘字诀’看过一遍,已运用得中规中矩!”
“唉!妾身不敢多言。”
“那厮相貌堂堂,不类邪恶之徒,可惜了!咱们已不能留下他来!”
“让他走吧!是非曲直,冥冥中自有天心在!”
叶玄机又自楼上飘了下来,刚好端端正正地坐在太师椅上!
任志欣主动向他走近,但不知被谁推了一把,差点跪了下去!
叶茹茵跑到父亲身旁,想说什么,却未曾说出口来,叶玄机握住她的手道:“你娘都给吵醒了!”
这话的含义,则是说已与你娘商议过了,她只好将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任志欣又把刚才的话复述一遍!
叶玄机真想不到有此一说,想了片刻才道:“叶家已不在江湖中,谅阁下亦有所闻!”
语气和平,你我界限已划分清楚,不承认他属叶冢的人了,要知江湖上,偷招者被发觉,要就是拜失招者为师,这当然已不适合于眼前的场合,而另有的处置,则要偷招者吐招,比武一场,规矩是得让失招者三招,生死不论!
任志欣宁肯如此,不愿倒地求饶,或任人宰割。
“有没有人受伤?”
叶玄机问明了这个,还是不能决定如何处理!“乙字剑”本有非叶姓血亲不传的遗训,到他曾祖父时,才收外姓之徒。
他的大徒弟是世交之子,二徒儿是夫人荆氏娘家的亲侄儿,奉闾命收的,两处都是源渊深厚,如今平白为外人学去,虽说来人不像是特意受命而来,但也不能罢休,然则杀了他吗?与心不忍;若说重打一顿,他现在伤势还轻吗?
叶玄机向叶震中咬了一会耳朵,细声征求老管家的意见!
“你打算怎么办!”
任志欣在问他了!表情豪烈不群!
叶家父女被这句话弄得哭笑不得!
再过了半晌,叶震中回来,散落一些衣物在地上,那是任志欣的!
其中除了随身换穿衣裤外,只有些碎银子和残本史记,再有就是卖身的百两银子,没有别的可疑事务。
“你是何人门下?”
任志欣不答,只摇摇头。
“哼!你也知道背师偷艺,为人不齿吗?”叶玄机会错了意,停了一下,声音稍微温和了些,道:“你说说身世吧!”
任志欣刚要开口,胸头一阵急痛,眼前先是一黑,天旋地转,脑血下降,然后看见叶玄机的胸腹膝盖,最后躺倒地下!
他站的时间太久了,没有适时疗伤,终于不支倒地晕死过去!
醒来时,满头皆是水,是被冷水激醒过来的!
天色有点发白,远处鸡呜可闻。
叶玄机已经不在,他女儿叶茹茵正跟荆其归争吵,抢夺他手中一只白色玉瓶!
叶震中看他苏醒过来,朗声宣布说:“奉我家主人之命,打你一拳,刺你两剑,永不准入叶家百里之内!”
任志欣知道这等于全部接受自己的条件,而且流血难免,生命却无虑,不准再入叶家地盘之内的意思是等于说放你逃生去吧!
若照江湖规矩算,起首三招,教他如何让得过,遂慨然说道:“这很公平!”
停了一下,接着道:“若是昏倒了,抬我到大门外,放在路上,我不要药,区区不白受人的恩惠,还有,那百两银子壁还!”
叶茹茵真不相信人到了这种地步,还能交待得这般清楚,她不敢看,也知道这事非如此办不可,但不知怎的,有一种极近乎哭的心情,萦于胸怀,人已飞奔上楼去了!
这时,任志欣结结实实地挺起胸膛,挨了一掌,又吐了口血,但那后面的两剑,只是划破衣服浅入皮肉流出点血,意思意思而已!
他并没昏倒!
待到任志欣身体复原,已是次年初秋!
这近年之中,他在番禺(广州)珠江河岸夜市食摊酒肆里充当小伙计!
对广东人的胃口充满尊敬之情,他们差不多是什么东西都能烹调成美味,吃下肚去,狈呀、猫呀、蛇呀、老鼠、猴子都似凤肝龙胆般的喜欢,真是可喜可贺!
任志欣明知是新创旧伤一齐发佗,但除了作息行功自疗外,却不敢抓药服下,生怕自己不明药性,阴差阳错,将他自行综合而成的内功,为药所克,失了灵效!
闲时苦思招式,右剑左掌,反复练习,“粘字剑诀”和“劈空掌”并用,虽少得可怜,不满十招,但可重复使用,周而复始,前后参杂,自成一格!
在武器店中买了一口剑,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