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而立,四十不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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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而立,四十不惑- 第3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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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云深回得干脆利落:“都不方便。” 
  电话那头,安明扔了一直在手上转着玩的钢笔,坐直身体,仿佛方云深此刻正坐在他办公桌的对面,嘴角无意地挑起一抹笑容:“不方便也得方便,我帮你解决了一个大麻烦,你可得好好谢谢我,顺便拿点什么来交换。” 
  操,一家子流氓土匪!方云深正想破口大骂,听筒里嘟一声,电话挂断。 
  方云深其实存了一点侥幸的心理,安明又没说具体时间地点,他今天晚上还有合唱团的排练呢。已经逃了三回了,昨天在去食堂的路上遇见林依依,她还敲着饭盒说威胁:“小方你要是再敢逃一次,信不信我真张榜通缉你!”她在院里负责合唱团的工作。方云深知道通缉还不至于,这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小辅导员至多在入党的问题上卡他一下。可他完全没必要遭这一劫。 
  侥幸地值完班,侥幸地吃完饭,侥幸地在校园里遛弯消食,情人坡上不知道艺术学院的哪位仁兄在吊嗓子,“奔驰吧,骏马!”这句唱得像极了“奔驰啊宝马~”,边上俩女孩听了特别没形象的笑喷了。 
  方云深生了感触,他现在特别后悔砸了安简那只粉彩的盘子,早知道就该拿钥匙刮花他的车,那东西明码实价,不像古董,安简说值多少方云深就得认多少——方云深不得不认,要知道安简可是行家,他那拍卖公司每年春秋两次拍卖会上的东西都得经他拍板定夺。方云深听见有人排他马屁叫他“安大圣”,火眼金睛。他说那盘子值一千万,就真能拍出一千万的价来。 
  气结,气结。 
  所以再次接到安明的电话时,方云深的态度缓和了不少,他说的没错,他这次确实帮他大忙了,一百万的债务和一百块钱的茶,方云深还不至于算不清楚这点帐。这次了结,他跟安家就彻底了结了。 
  “现在啊?”方云深看看手表,合唱团的排练快开始了,有点为难。 
  “不方便?”安明的声音跟高山涧水似的,透心凉,方云深立即打了个寒战。 
  都这么问了,他能“不方便”么?方云深捧着电话只差没狗腿的立正鞠躬:“方便方便,你在哪儿?哦,还是上次那地方是吧,行行行,我马上过来。你稍等!” 
  挂了电话,方云深拔腿就往南门冲,赶着去搭地铁。 
  五分钟,十分钟,二十分钟,半小时,安明不停抬腕看表,计时。 
  “你迟到了。” 
  方云深大大咧咧地在他对面坐下,做惊讶状:“啊?我迟到了吗?我怎么记得咱俩根本就没约时间呢?”他确实“尽快”赶来了。方云深笑得很挑衅。 
  “我应该在电话里跟你说——报销打车费。”安明气定神闲,他专门带了点大红袍过来,泡到现在喝正好。 
  方云深接过紫砂小杯,轻抿一口,任茶香在口腔中袅袅腾转,余韵无穷,由衷赞叹:“不错。” 
  许久之后,放下杯子,才“嘁”了一声,声明:“我不缺这点打车钱。” 
  “不过就是不值得这么花。”安明接过他的话头,神色平和,敛了让人如芒刺在背的气势。 
  方云深挑挑眉毛,蹬鼻子上脸:“恭喜你,答对了~” 
  安明淡然一笑,不置可否。 
  “这是你自己带来的茶叶?” 
  安明颔首。 
  方云深做恼怒状:“不是说了我请你喝茶的么?”他在内心暗自祈祷安明不要说“下次吧”,还有完没完了。 
  然而,现实往往残酷得让人忍不住迎风流泪。 
  “下次吧,”安明说,“安简还没有同意签保证书,等他签了你再请我喝茶也不迟。” 
  方云深一边佩服他做事周全细致,一边又忍不住想掀桌子,他告诫自己要克制克制麻烦还没解决呢,深呼吸,微笑,道行不够,声音里仍然有刀光剑影:“那你把我叫出来干嘛?” 
  安明再为他斟了一杯茶,十分客气:“请你喝茶啊。” 
  方云深想打110,让警察同志请眼前这位去小黑屋喝茶! 
  “喝完这杯茶我是不是就可以走了?我还有事,真的有事。”方云深很真诚地说。 
  “不能走。” 
  “大哥,你到底想干嘛?”方云深做小伏低,只差没挤出两滴鳄鱼的眼泪来。 
  “不是说了吗,我帮你的忙,你得拿东西来交换,这才公平。”安明敲敲桌子,提醒这记性好忘性大的小子。 
  “那你想要什么?” 
  “一个电话号码。”安明这人不笑比笑好,他一笑,多半没好事。 
  “谁的?”方云深不认为自己拥有值得安明关注的人脉。他这样的人,要找谁的电话号码找不到。他找不到,他弟、他姐、他姐夫、他老爹,安家那离谱的基因,尽出人中龙凤了,还搞不定一个电话号码?干嘛非通过一介草民方云深? 
  “谢文达的。” 
  从安明嘴里轻轻巧巧吐出来的四个字,像是一道晴天霹雳,击中了方云深的天灵盖。好半天,他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问:“你、你认识我小表、表叔?” 
  “我们是老同学。”安明喝茶,低垂的眼睫掩藏了他的情绪。 
  但这已经足以方云深拿起鸡毛当令箭:“不好意思,这属于我小表叔的私人信息,没有征得他的同意,我不能告诉你。” 
  安明放下茶杯,换上无懈可击的笑容:“方云深,看来你很想被安简逼债嘛。” 
  
第二十五章 
  摆在大厅里的几桌都陆续散了,又不是周末,下午各自都还有事,上课的上课去,坐班的坐班去,做实验的做实验去。 
  包厢里却正在兴头上,大中午的开五粮液,院长起头,谁敢不鞍前马后? 
  方老就着几样清淡爽口的小菜吃完一碗米饭就搁了筷子,他老人家显然没有陪到酒席结束的意思。曾钊有些架不住接一轮接一轮的劝酒,也萌生退意——酒桌上没有领导,他就是最大的靶子,上书“向我开炮”几个大字。院办新来的那俩负责接待的年轻后生简直就是祸害,整自己人很拿手嘛,当初是谁做主招进来的?统统写检讨,当着全院师生的面念! 
  两人于是结伴离开,曾钊临走前自罚三杯,都是拿喝果汁的杯子装的白酒,出来被风一吹,有些上头。把方老送到家,想着回办公室歇歇,被方老捉住了袖子:“去云深房间躺会儿,堂堂教授、副院长,大白天这么醉醺醺的在学校里面晃像什么样子?” 
  曾钊心里暖烘烘的,老爷子心疼他呢。 
  他没上楼,招呼小保姆拿床毛毯来,直接就在沙发上蜷了。 
  正睡得迷迷糊糊,院长打来电话,那头也散了,问在哪儿。曾钊犯懒,随口胡扯在安和。院长说你赶紧的回来我在院里等你,特别强调有急事。 
  曾钊捏着手机想这当口能有什么急事,细胞所所长为了换显微镜的事情终于跟他撕破脸皮了?这么一闹酒醒得差不多了,却不紧不慢地躺回沙发,拉好毛毯,闭上眼睛——他这会儿人还在安和呢,回学校怎么也得个把小时。 
  刚有了点睡衣,手机又响了,院长在那头火烧火燎地吼:“你还有心情睡觉!我给你五分钟,五分钟赶不到,我让人把张航那混账叔叔领方老家门口去,我看你还睡不睡得着!” 
  刚出了方老家大门,院长的夺命连环call又杀到了:“你就不着急吧,我告诉你,小傅脸上刚挨了一下!……干什么干什么,我警告你们,马上把人放下来!” 
  曾钊骂了句娘,拔腿就往生物楼跑。 
  生物楼前一个人也没有,门卫老大爷告诉曾钊院长领着人上副楼去了。 
  张航二叔不是第一次来学校闹事,熟门熟路地在生物楼前晃了一圈,除了一个头发花白的门卫老头没人搭理他们——都在教工食堂吃饭呢——几个人就坐在楼梯上等。快到下午上班时间,陆续有老师学生来,一个个好奇探究地看他,他不怯也懒得搭理,都是些做不了主的。直到傅守瑜出现,张航二叔才来了精神,这人他认识,在派出所里见过,警察说张航最后见过的人就是他。 
  门卫老大爷刚提醒傅守瑜小心点绕道走呢,张航二叔就迎上来了,问:“这位老师贵姓啊?” 
  傅守瑜警觉:“请问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张航二叔眼睛里闪烁着狡猾奸邪的光:“我们刚刚得到证据——小航他不是自杀,他是被人从楼上推下去的!” 
  院长接到消息赶到的时候,傅守瑜刚刚被人一拳打翻在地。 
  细胞所所长冲上去扶他,关切地问:“还好吧?” 
  傅守瑜嘴角破了,半边脸火烧一样地疼,眼睛里泪水迷蒙看不清东西,听到问话,想回答,一张嘴,却只发出微弱的气声。 
  所长回头,破口大骂:“王八蛋!” 
  张航二叔带来的人火气更大,当即跳出来指着所长鼻子骂:“老家伙,你骂谁呢!” 
  “闭嘴!”院长一句话压住了两头的火气。 
  一楼阶梯教室下午有课,学生们躲在门后面探头探脑,被院长威严的目光一扫,纷纷缩了回去。 
  院长问:“谁的课?” 
  植物所的年轻教师哆哆嗦嗦地站出来:“我、我的。” 
  “都几点了还不上课?” 
  年轻的植物老师不敢耽误,立即把看热闹的学生们都赶回教室,砰的关上门,反锁,再没有动静了。 
  张航二叔傲慢地问院长:“你是领导?” 
  院长说:“我是生科院的院长。” 
  “姓曾的归你管?” 
  “曾钊是我们院的副院长。” 
  “那就是归你管了,”张航二叔点点头,突然间目露凶光,“我们小航死得不明不白,今天你们非得给我们个说法不可!” 
  院长从容不迫,他是从生态所提上来的,常年的野外考察经历,使他拥有了强健的体魄和不凡的气质,宛如溪水中的一块鹅卵石。 
  张航二叔才不把他这白面书生放在眼里,管他的是多大的官,反正今天不闹个天翻地覆绝不罢休,正欲紧逼,几个精壮男人脚步匆匆进了生物楼大厅——保卫处的人到了。这些也是熟人,张航二叔已经迈出来的那只脚收了回去。 
  院长和同志们眼神交流完毕,负手走近张航二叔,脸上甚至还挂着一贯和善的微笑:“有话好好说嘛。不管你有什么事,我们换个地方慢慢谈,好不好?” 
  生物楼副楼三层的会议室大门被人一脚踢开,曾钊立在门口,脸上明明白白写着“来者不善”。 
  “刚才是谁打人?”字字铿锵有力,雷霆万钧,魑魅魍魉霎时被压得低了一头,无人敢接话。 
  撞上那两道寒光凛冽的目光,连院长都心道不妙,还不如不叫他过来,这下把人给惹毛了,过会儿可不知道该怎么收场才好。起身想把他拉到一边交代几句,毕竟是在学校,好歹注意一下影响,曾钊却错身而过,直奔床前的傅守瑜而去。 
  傅守瑜脸上的伤已经简单处理过了,看起来并没有刚挨揍时那么狼狈不堪,一见曾钊进来,他立即低下头,不过一喘气的工夫,曾钊已经到了近前,他只好把头埋得低些,更低些。 
  “老曾。” 
  院长善意的提醒,曾钊充耳未闻,只盯着恨不得缩成一团的傅守瑜。 
  “把头抬起来。”曾钊的声音里添了些许温柔。 
  傅守瑜心里哀叫一声,更不敢抬头了。 
  曾钊失了耐性,一拍会议桌上,嗓门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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