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轻笑：“这话不是我刚才问你的么，你倒反问起我来了。”
莫阳昕还想敷衍他，被秦川挥手打断。
上位者们常年累月积攒下的气势，随便挥挥手，胜过普通人千句万句。
“你肯定有事，不用瞒我，说出来，说不定我能帮你。”
“那是我私人的事，不必麻烦公司。”莫阳昕是那种看起来很温吞其实很执拗的个性，认死的事，很难改变。只不过当对手是比她还要执着的秦川时，事情前进的方向，便很容易扭曲。
“我还以为，经过一顿饭时间的了解，我们已经不是老板和员工的关系。”
莫阳昕想起那天的情景，一时忘情：“是啊，我怎么忘了，秦叔叔。”
秦川无奈的摊手：“好吧，很高兴我的年龄给你带来了欢乐。”
莫阳昕被秦川滑稽的表情逗得嘿嘿傻笑，刚才满脑子苦大仇深暂时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
“这样多好，刚才你那样子，跟要赴刑场似的。”
“谢谢，我心情好多了。”莫阳昕由衷的说，她不会傻到以为神一样的老板真的是个活泼幽默的人。
“能和我说说吗？也许，我可以帮你出出主意。”
人家已经纡尊降贵到这个地步，莫阳昕看自己再不说就是矫情了。于是将事情的原委捡能说的都讲给秦川。莫阳昕并没有抱多少希望，只是纯粹的想找个人诉诉苦，那些事情对她一个尚未涉世多久的穷学生来说，实在太过沉重。说完之后，立时觉得轻松不少。怪不得心理医生的价码都那么高，确实物有所值。
秦川很仔细的听完，问莫阳昕：“已经确认是医疗事故了？”
“嗯。”
“是你姐姐的直接责任吗？”
莫阳昕摇头，她不懂这些。这也是她讨厌自己的地方，对于外面的世界，自己陌生的简直像个外星人。
秦川略微沉思了一会儿，跟莫阳昕说：“这事儿你别操心了，等我消息，应该……最迟今天晚上，我会给你打电话。”
莫阳昕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秦川的意思，难道是说，他要帮自己吗？
“您……真的要帮我？”
秦川看着莫阳昕睁着大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心里突然升起了一股满足感，男人们的自尊心，有时候真让人觉得很是莫名其妙。
“能不能帮上忙还很难说，不过，我会尽力。”
秦川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回到公司便给几个朋友打了电话，很快便把莫悠昕的事了解个大概。
事情其实完全没有莫阳昕家里听说的那么严重，莫悠昕不是主治医生，最多负点连带责任，受个处分赔些钱也就是了，主要的责任还在病人的主治医师那里。
但问题的症结也在主治医师身上，那老头九十多岁，据说因为德高望重被医院破例返聘，老爷子眼神已是不济，看X光片时漏看了几个囊肿，直到上了手术台才发现问题，可惜晚了一步，病人手术中囊肿突然破裂引发大出血，抢救无效死亡。
老爷子如果是正经的医院大夫也就罢了，偏偏是返聘的，这样追究起来，医院方面责任就大了十倍不止，领导们为了撇开干系，顺水推舟的把事都推到老爷子的副手，也就是莫悠昕身上。
如此一来，莫悠昕便成了炮灰。
以秦川的实力，这事儿最多让季杉请卫生局当家的几个领导吃个饭，打几圈麻将就解决了，根本不必他亲自出马。但此时的秦川因为对莫阳昕多了些不纯的心思，压根不想就这么简单的把事了了。
自己是商人不是么，商人的本质不就是瞅准一切机会，尽可能的开发附加价值压榨剩余价值，如果，自己能够好好利用这件事……
秦川挂了电话，嘴角诡异的翘起一个弧度。
坐在办公室外的季杉，隔着玻璃无意间瞄到了自家老板的笑容，竟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冷战。
也不知道谁又得罪了老板。
☆、第十八章
莫阳昕是在晚上七点多接到的秦川电话，在此之前，莫阳昕一直处于歇斯底里状态。
秦川没有说别的，只让莫阳昕换好衣服，他过会儿会去她宿舍楼下接她，然后带她去见几个卫生部门的领导。
莫阳昕以为事情很严重，因为听秦川的语气，完全没有平时那么闲适。
莫阳昕的心在放下电话后，凉了一大截。
秦川在哈尔滨那是什么地位，跺一跺脚龙塔都要矮半截的人物，连他都觉得为难，那姐姐的事，岂不是没有指望了。
莫阳昕匆匆换好了衣服就奔下楼，她还没正式毕业，所以一直住在学校的宿舍，这里离实验中心其实不如家里近，只是回家，她宁肯每天多挤一个小时公交。莫阳昕的本质多少带了点鸵鸟性格，以为看不到，就不存在。
十几分钟后，秦川的捷豹便停到了莫阳昕的宿舍门前。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秦川的出场定是不同寻常，但在看到车头嚣张银亮的豹子头时，莫阳昕还是有点不自在。
在师范学校，名车接女生，太容易叫人误会。
莫阳昕尴尬的站在原地，秦川倒是大大方方的，亲自下车为莫阳昕开车门，对往来探寻的目光视而不见。
话说，秦川要的，其实就是这个效果。
男人们不论进化成什么样，也不管是十三还是三十，他们骨子里都保留着猿人祖先们传下来的，对领地无可言说的占有欲。一旦得到一块地盘，他们就小心眼的害怕别人驻足，早早的就挂上自己的标记。
秦川现在就是这个心理，不然，他家里那么多车，干啥偏要选这辆黑黄相间的，不选一辆朴素点的。
他就是要明目张胆的告诉他们，她是我秦川看上的女人，你们谁敢对她动心思，先掂掂自己几斤几两。
莫阳昕其实不傻，如果不是太过担心亲人，如果一切没有发生的这么突然，如果秦川是明天甚至只要再晚几个小时来找她，她都有可能猜到秦川对自己打的什么主意。
但是，现下，也只能说，造化弄人。
莫阳昕上了车就让秦川快点开走，秦川嘴上说好，车速却控制的极慢。
莫阳昕可是注意不到这些，她现在唯一关心的，就是姐姐的事。
“我该怎么办？那些都是什么人？我该说什么？我说的有用吗？我……”
莫阳昕无意识的搓着手指，她很害怕，害怕一会儿要见到的一大帮陌生人，害怕自己一不小心会把事情搞砸，更害怕见到他们之后，他们直接告诉她，事情没有半分转圜的余地。
秦川感觉的到莫阳昕的焦虑，正开车的他空出右手，握了握莫阳昕因紧张而有些痉挛的手。
“不用担心，一会儿你就跟着我，我说什么你就顺着说，没事儿的。”
莫阳昕点头，心里却一点底都没有。
进了饭店的包厢，早有几个中年人坐在那里，这些人一看就是做惯了领导的，肚皮直接碰到桌子沿，没有一点缝隙。
秦川拉着莫阳昕进去，老练的和他们寒暄过后，便进入了正题。
里面最大的官先是一脸为难，把问题又推给医院。莫阳昕着急就想说什么，被秦川在桌下按了下去。
秦川不紧不慢的，把话题转到他最近产的一批新药上，说是原本要卖给外国人，现在看来，还是造福自家父老比较好。
几个领导听出秦川是话中有话，互相使了个眼色之后达成共识，借了由头又扯到莫悠昕的事上，这次，他们纷纷义愤填膺，谴责医院领导。
莫阳昕觉得自己很不适应，不止是这些人这些事，她悲观的觉得，自己压根不该存在于这个社会上。
接下来的话题都很轻松，只是在问及秦川为何会这么关心这件和他八竿子打不着的事的时候，秦川高深莫测的看了看身边的莫阳昕。
所以人都恍然大悟，唯有莫阳昕低头吃东西，浑然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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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几天，事情解决的异常顺利，卫生局方面派了专人调查，最后定论是医院方面承担百分之八十的责任，主治医生和莫悠昕各自百分之十，其实约等于没有责任。
而且不知为何，患者家属并没打算深究，只希望得到经济赔偿。
得到这个结果，莫阳昕不知道该喜还是该悲。姐姐没事她是该庆幸的，可是那晚的饭局对莫阳昕的震动很大，那么□裸的利益交易，似乎到最后，这件事的本身谁对谁错，已经没有人在意。
秦川把原本该投放到海外市场的药品放到了国内，究竟损失多少自己压根不敢设想，恐怕是穷尽自己毕生都无法赚到的……他为什么要对自己的事这么关心？自己身上会有什么值得他劳心费力的价值？
两个本不该有任何交集的人，突然违逆了定律，会遭天谴的吧。
莫阳昕的脑子一刻不停的转着，好像这几天大脑的利用率，是过去二十多年的总和还多。
长叹了口气，莫阳昕揉揉太阳穴，真是，太累了。
“科学家，你又在想什么？”
“我在估算我的价值。”
“嗯哼？”
“就是，如果我出了什么事，我的家人能从我的身上得到多少钱。”
“傻丫头，你想太多了。”秦川的大手忍不住抚上莫阳昕毛柔柔的头顶，动作轻柔，带着点怜惜和一丝宠溺。
莫阳昕强忍着没有躲过秦川的手掌，待秦川在自己对面坐好，才仰起头，清澈不带一丝杂质的，问秦川：“我该怎么感谢你呢？”
秦川觉得莫阳昕直率的有趣，反问道：“那你想怎么感谢我？”
“我不知道，所以才问你。只要我有的，你都可以提。虽然，我也不清楚自己有什么。”莫阳昕略微红了脸，不是害羞，而是自卑。
秦川的表情让莫阳昕无法捉摸，太过高深的人，即使脸上还噙着笑容，也叫人觉得不寒而栗。
“你这是什么意思？想还我的人情。”
莫阳昕点头。
秦川随手捡起桌上的油笔摆弄，没几下，塑料的材质中间便出了裂痕。
“还完之后呢？”
莫阳昕吞了吞口水，小声的说：“我的实习期快结束了，以后，哈尔滨这么大，您又这么忙，估计就没有‘之后’了。”
秦川笑了，只是那笑声没有之前的亲切，反而让莫阳昕觉得突然置身冰窖。
秦川冷哼一声，话里充满嘲弄：“你要拿什么还？你的工资，奖学金，还是你这个人？你觉得，我会缺你那点报偿么。”
莫阳昕摇头，感觉心里仅剩的那点自尊被秦川狠狠的踩了一脚。
☆、第十九章
“后来呢？”见莫阳昕突然沉默，邱秋忍不住插嘴问道。
“你说呢？”莫阳昕强笑了一下，站起来在邱秋面前转了一圈，说：“你看我现在一身的名牌，如果不是被秦川那种有钱人养着，怎么买的起呢？”
邱秋被莫阳昕震得说不出话来，她不敢想象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让骄傲的莫阳昕变成现在这样。
莫阳昕看到邱秋渐红的眼圈，知道自己说多了，赶紧反过来安慰邱秋。
“你激动个什么劲儿，我不是没缺胳膊少腿，好端端的站在你面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