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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质子- 第3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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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良轩瞪了那青年一眼,不悦地道:“这里有你插嘴的地方么?”

李少爷低眉顺眼地退了回去,不再开口。年修齐此时心乱如麻,这种情况,到底该怎么应对?失忆的借口在这里还好用么?这两人在他面前这么嚣张,想来也不会太防备他,如果他能急智一点,说不定可以为秦王套出些什么有利的东西呢。

李良轩看向年修齐,继续道:“秀棋公子为何要这么做,老夫也没有兴趣知道。只是后面的事还有需要秀棋公子出力的地方,你若是再办砸了,这后果,老夫可就不敢担保了。”

年修齐皱眉道:“你威胁我?”

李良轩的眼神也微微变了:“怎么?你果真不记得了?老夫听闻秀棋公子失忆了,没想到竟然是真的。怪不得公子竟然不顾后果,做出此等匪夷所思之事。罢了,这样也好,老夫也不为难公子,只要公子完成老夫所嘱咐之事,老夫便不再追究你这一次的责任。”

年修齐看了老头两眼,才缓缓道:“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将秦王搜集的证据尽数拿来给老夫,拿不走的,也一把火烧了。”李良轩凉凉地看他一眼,“这也是秀棋公子将功补过的机会。”

年修齐咽了咽口水:“若我不做呢?”

李良轩冷哼一声,继而冷笑道:“秀棋公子果真是什么都不记得了。那老夫便提醒公子一句,公子身中奇毒,每半年内若没有老夫给你的解药,便会毒发身亡。这个理由,够不够公子替老夫做些小事呢?”

年修齐吓了一跳,怎么还会有这种事?!这个云水来的质子怎么会受制于李家呢?

李良轩似是看出他的疑惑,继续冷笑道:“怪便怪,你有一个心狠手辣的弟弟吧。何去何从,公子可要仔细掂量清楚了。老夫等你的好消息。”说完全甩袖离去,那李少爷看了年修齐一眼,也紧跟着离开了。

年修齐浑浑噩噩地走了几步,扶着树干坐了下来,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身体。

这个身体,身中奇毒?是那云水国君,给他下的毒?每半年便需要解药解毒才能活下去,那岂不是把解药给谁,他就要受制于谁?秀棋公子的这个弟弟,对他还真是深恶痛绝啊。

☆、宫廷风波(三)

年修齐若有所思地走着,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将他吓了一跳。

“秀棋公子与太国舅商谈完了?”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张公公脸上挂着笑向他走来。

年修齐疑道:“张公公?你不是去伺候太后了么?”

张公公笑而不答,伸手向前道:“看秀棋公子随意漫步,想来是不记得回去的路了。皇宫内院非同寻常,走错了不该走的地方,便是您云水质子的身份,怕也救不了的。公子还是随我来吧。”说完一拂衣袖,便在前面带路。

年修齐看了看天色,已是暮野四合,不知道秦王现在在哪里,秦王久不见他,也许会着急吧。当下也顾不得再想那中毒的事,慌忙跟在张公公身后。

年修齐心里着急,张公公却走得不紧不慢,让年修齐很是心焦。

“公公,可否走快一些?在下怕误了秦王殿下的事。”年修齐出言提醒。

张公公回头看了他一眼,却是轻蔑一笑,悠然开口道:“秀棋公子对秦王殿下倒真是情深意重哪。却不知当日秀棋公子在太子殿下面前那些忠言密语,可曾让秦王知道?”

年修齐脚下一个不稳,差点没摔个跟头:“什么,跟——跟太子殿下也……”这位秀棋公子到底还有多少老相好,一次来齐了不行吗?!

张公公冷笑一声:“秀棋公子不要误会,太子殿下修身守礼,岂是那些恣意放荡的王公勋贵可比的。”

没有逾礼的关系?年修齐放心地拍了拍胸口,也不介意张公公明里暗里贬低秦王了。没那种关系就好,万一以后他能入朝为官,上司和同僚都是入幕之宾,这官可没法做了。

张公公不屑道:“太子殿下以礼相待,以诚相交,从不像别人一样轻视秀棋公子。秀棋公子不思回报也便罢了,此番作为,却是陷太子殿下于危难之地。”他说着突然停步立定,挺直了胸膛轻蔑地瞧着年修齐:“这一切事实,太子殿下都已得知。若秀棋公子还有一丝廉耻之心,以后便远离太子殿下。否则,即便你是云水国质子,太后娘娘身为一个爱护孙儿的祖母,也是不能容你的。我言尽于此,秀棋公子好自为之。”

年修齐听得一愣,一时不知如何应对。这里四下无人,张公公选在这种时机对他如此直白地警告,想来是刻意为之。这难道是太子的意思?亦或是太后的意思?

依李良轩所言,程秀棋因为身中奇毒受制于李家,帮着李家与云水国君牵线,达成那武器交易之秘事。这张公公的话,又显然是说程秀棋与太子也有私交,看样子太后对这件事是十分不喜的。以前或许是因为程秀棋对他们还有用,所以隐忍下去,现在李良轩仍旧有事要假手于他,太后却如此急不可耐地将“程秀棋”从太子身边赶走,想来是他帮助秦王的事让太后完全无法忍受,为保护与秦王立场相对的太子,她也顾不得程秀棋仍有利用价值了。这样看来,她对太子倒真是慈爱有加。

年修齐站在原地,乌黑的眼睛却十分灵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张公公看着他,心底不禁升起一丝狐疑和不妙的预感。

程秀棋失忆之事,他是知道的。可他一直认为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以前的程秀棋虽然心思深沉,在这两国明里暗里交锋的战场之上他却只是一丝无根浮萍,羸弱不堪,处处受制于人,只是一颗可有可无的棋子而已。如今这失忆的程秀棋,为何反而比从前多了几分坚韧?

年修齐把今天得知的事情在心里打了个转,自认为推理得八九不离十。他眯起眼睛看向张公公。张公公被他那意味不明的视线看得心里很不舒服,一甩衣袖,转身继续朝前走去:“秀棋公子向来聪慧,闻弦歌而知雅意,想来不用我再多说……”

年修齐跟在他身后,打断张公公的话,凉凉地道:“公公说得如此粗俗直白,颇有村妇骂街之风,哪还需要我弦歌雅意。”

张公公不敢置信地回头看他,瞪大眼睛指着他道:“你……你说什么?!”

年修齐哼子一声,道:“公公对小生极尽贬低,对秦王殿下也言语不敬,难道还指望我对你以礼相待?圣人曰以德报怨何以报德,这是小生的为人准则,小生深以为然。”

张公公气得手都抖了,他身居高位多年,何时被人如此谩骂——虽非谩骂,也根本所差无已了!太后吩咐他办妥此事,让程秀棋再也不许出现在太子身边,程秀棋的身份在那里,再说太国舅尚需要他做事,他不能动手铲除。选在这四下无人之地明白警告是颇为稳妥之法,他自然知道程秀棋会心怀怨恨,可他一个小小质子能翻出什么风浪去,张公公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他便是万万没想到啊,这个程秀棋居然胆大包天,敢指着他的鼻子骂他!

“你……你放肆!”张公公一张白胖面皮胀得通红,声音尖细地叫道。

“你这个大奸奴!”年修齐毫不相让地指着他的鼻子铿锵有力地大声道。

“你!你!”张公公气得语塞,拍着胸口呼哧呼哧地喘气,“你敢在皇宫里撒野,这是死罪!死罪!”

年修齐哼道:“得了吧,你说的那些话也是见不得人的混话,不然你特意选这种地方?你不怕我出去给你宣传,我也不怕你出去乱说,治谁的罪啊。既然公公选了这么妙的一个地方,小生若不仗义执言,岂不是对不住公公一片苦心。”

仗义执言?他还想接着说?!简直是胆大包天,放肆至极!

“你住口!”张公公怒道。

“我偏要说。”年修齐凑近一步,吓得张公公连连后退。年修齐想了想,一摆手道:“算了,我也没什么要说的。总之你听着,你们看不起我,我还看不起你们呢。为着一已私欲,为着手中的权势,不但不顾百姓死活,甚至公然卖国。公道自在人心,你们现在堵得住悠悠众口,百年之后呢?你们就是萧国的罪人。那位太后,我真没见过这么做人祖母的,她疼一个孙子,也不用处处为难另一个孙子吧,甚至想要他的命。这是什么祖母啊,分明是个不慈不爱的老妖婆!”

张公公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这厮连太后都骂进去了?!这叫“没什么好说的”?!

“你……你混帐!”

年修齐凭着一腔愤懑说完,也觉得有些过分了。他是守礼之人,就算对太后娘娘的做法不能苟同,也不该这样口无遮拦,实在有失士子风范。

年修齐捂着嘴唇咳了咳:“总之就是这样。你放心,以后我不会去见太子的,我现在立场鲜明,我是秦王殿下的人,自然不会朝秦暮楚,一身事二主。”

张公公已经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听听这是什么话?他是秦王的人,一身事二主?!这个不知廉耻的小、淫、娃!

年修齐正直地表达了自己的政治立场,看看把张公公也气得着实够呛,便见好就收地偃旗息鼓了,指着前面道:“张公公继续带路吧,别让秦王殿下等急了。”

☆、宫廷风波(四)

“带路,我还给你带路,我!——”张公公喘着粗气胀红着脸,差点没被他气出个好歹来。年修齐向后退了下,警惕地道:“君子动口不动手,你可不要动手打人啊,我会还手的。”

“你混帐!”张公公怒道。

“谁把张公公气成这样?”一道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年修齐惊喜地回头一看,果然是秦王正负着手信步走来。这里地处偏僻,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年修齐早把之前的不快忘到了九霄云外,一看到秦王就像找到了主心骨,欢快地冲着秦王跑了过去。

秦王本来还在与他置气,可置气的对象完全没把之前的纠纷放在心上,反倒显得他心胸狭隘了。真是岂有此理了。

秦王矜持地停住脚步,站在原地,看着那小质子像只见到主人的小狗似的向自己扑过来,不由得心情大好。

年修齐扑到秦王身旁,兴冲冲地道:“殿下你来接我了?”

秦王点了点头,看向前方的张公公。张公公虽然背后对秦王并不敬重,当面却也不敢少了礼仪,上前几步跪下行礼:“奴婢给秦王殿下请安。”

秦王皱眉道:“质子跟着本王进宫,是奉了皇上旨意,张公公私自将他带走,误了皇上的事谁担待得起。他不懂规矩,你也不懂么?”

这不大不小也算个罪名,若秦王有心拿捏他,他根本百口莫辩,就算有太后撑腰,他也少不了要吃些苦头。张公公当下便伏下身去,连连告罪。

“奴婢怎敢自作主张?实是太后娘娘向来怜惜秀棋公子身世可怜,听闻他进了宫,才让奴婢前来宣召。”

年修齐一听他信口胡诌,频频向秦王使眼色。才不是太后要见他,分明是那李家的人要欺负他!

秦王将他推到身后,看着跪在面前的张公公,沉吟了片刻才道:“原来是太后娘娘的懿旨。本王岂是不讲道理之人,张公公不用如此慌张。秀棋公子我带走了,张公公快些回去吧。”

张公公吁了一口气,这才站起身,小心告辞,匆匆地离去了。

“愣什么,跟本王走吧。”秦王回头看了年修齐一眼,挑眉道。

年修齐跟在秦王身边,刚才的惶恐无助尽数褪去,另一件迫在眉睫之事又浮了上来。他拉着秦王的衣袖,急道:“殿下,小生有事要告诉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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