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世繁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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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世繁华- 第16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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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吗?我一凝神朝脚下望去,在这苗圃中间的路上果然有个粉红色的物事,而且不止一个,顺着看去,怕莫有八九个。
  “哎呀,爷,这可是粉色的纸。”一一拣起,文姬这才惊讶的发现,看了看手上的粉色纸又看了看我,道:“这上面还写有诗。”
  “这是松花笺,是薛校书专门用来写自己所做的诗的。”李白瞟了一眼,道。
  “哦?”杜甫凑了上来,拿过一张细细看了起来,看过之后,原本清朗的神情变得有点沉重,胸臆间似乎也叹了口气,缓缓道:“看来,她虽然名气动人,但过得不甚得意啊!”
  文姬轻轻一叹,点头道:“是啊,看这十首诗全是向人讨好,求人取悦”
  听文姬这么一说,杜甫和李白神色间大是惊讶,隔了好一会杜甫才动容道:“想不到夫人有如此诗才”说着,他将目光投到了正微笑不语的我的身上。
  李白显然更直接,赞道:“夸寒生兄夫人如何那可是表错了情,子美兄,还不如直接说寒生兄让人羡慕罢了!”
  文姬浅浅一笑,显得有点不好意思,将那十张松花笺递到我手上,轻然道:“这有什么好说的?这薛涛才女写的十首诗着实让人看了心酸心碎,一番情意落得收取不到半点,尚且还要如此讨好讨巧。看得懂了,那是一份心,一份情,又有什么诗才呐?”
  李白杜甫此刻的表情用目瞪口呆来形容实在是不过分,好半天他们俩都只知道盯着文姬看,李白长叹道:“原来夫人才是奇女子!身世飘零,貌美如画,懂音律,具诗才,这样的女子实在是只能算才女!”
  文姬脸上红晕涌动,显然是不习惯和别的男子对望,垂下眼,道:“那也不能这般说。她们虽然身处青楼地,但洁身自好,又不畏江湖险恶,这不是奇女子又是什么?妾身可当不得她们,出身安稳,又有夫君宠爱”说着,她带着羞意瞟了我一眼,“若是经历过她们这么多风浪,只怕早失了魂落了魄。”
  李白杜甫都苦笑着摇了摇头,显然是对文姬后面说的那一句并不认同。李白弹了弹松花笺,道:“女子大都躲不过一个情字,看这字里行间都是自伤自怜,只怕那小丫头说她病了,也是因此而起。”
  “这是‘十离诗’,说的是:犬咬亲情客、笔锋消磨尽、名驹惊玉郎、鹦鹉乱开腔、燕泥汗香枕、明珠有微暇、鱼戏折芙蓉、鹰窜入青云、竹笋钻破墙、镜面被尘封。”我轻轻一叹,摇了摇头,看着手上的红笺道,“这既是自伤自怜,也是在向人赔罪”
  我一边说着,一边张开手,任由那松花笺随风飘飞。李白杜甫神色异样的看着我,什么话也没说,此时便听得那竹楼的门“咯吱”一声开了,一道略带鼻音的话语传了过来:“小女子自泣之作让诸位公子笑话了。”
  围坐在竹楼后的庭院里假山旁的石桌处,薛涛一手拢着袖口一手持着酒壶,一一将我们面前的酒杯注满。
  她一身粉白的裙裾,轻抿着唇,神情带着一点哀怨,圆圆的脸盘上一双眼睛如同黑色的宝石,到得文姬面前,她手上微停,轻声道:“多谢夫人替小女子辩解,只不过那一切都是小女子自作自受罢了。”
  文姬一愣,脸上猛然红了起来,嗫嚅道:“你,你知道我是女子?”
  薛涛笑了笑,但那笑容也似带着哀愁般:“方才夫人说了那些话,小女子正在屋内。”
  素素瞪大了眼,道:“薛涛姑娘,你是个弱女子,才情并茂,便是有些儿错,那人也该担待点,全怨了你可见他是个没什么肚量的人,你在这里自伤自怜他也不知道,徒自恼了自己,还不如看开些。”说着,她冷着的脸突然笑颜如花,“你看上的人不过是个文弱书生,意气才子,这里坐着的几位可都比得上他的!”
  “素素夫人,这可不行!”
  “素素,你又胡闹了!”
  我,李白,杜甫三人几乎同时开口。李白是淡淡说着,杜甫却是连手也摇了起来,我更是好气又好笑的对她瞪了瞪眼。
  薛涛眼珠在我们几人身上一转,掩嘴笑了起来,可那笑容一现即消,垂下眉道:“这世上最难猜的是人心,最难懂的便是个情”
  李白少有的小口喝着酒,眉毛皱在当中,道:“洪度,那人是谁?听寒生兄那是‘十离诗’,当真是十离?”
  薛涛伴着文姬侧坐了下来,望着自己面前的酒杯,叹了口气,复又抬眼望着李白:“王公子没说错,那的确是洪度自命的‘十离诗’。依次是:“犬离主”、“笔离手”、“马离厩”、“鹦鹉离笼”、“燕离巢”、“珠离掌”、“鱼离池”、“鹰离臂”、“竹离亭”、“镜离台”。说是自怜自伤不为过;说是赔罪那就更没错了。”
  “洪度,你我相识成都筹边楼,算来也有好几年了,承蒙你看得起,一直当我李白是友,若是薛姑娘不嫌在下冒昧,倒想知道你为之用情的那人是谁。”看到薛涛有些惊讶的表情,李白摇了摇头,道:“你放心,我不是去找他晦气。”
  薛涛没有说话,而是将头低下,把玩着手上的酒杯。杜甫哈哈笑道:“薛姑娘,你我是第一次见面,寒生兄亦是如此。我是从太白兄口中得知你的才名,尽管如此,但能得太白兄赞赏的我想也不过三四位女子,在我看来,太白兄问的那一句是为姑娘你考虑。”
  “为我考虑?”薛涛惊讶的说道,头也抬了起来。
  “正是!”杜甫点点头,“以姑娘才气,寻常男子定是难以看在眼里,再加上你身世崎岖,心面上只怕看人就更高了点。若是那男子只是虚有其表,我想太白兄是要劝你:为那种人不值!方才素素夫人也说了,对于你这样的娇娥,那男子尚无丁点肚量,就算满腹经纶,你日后跟了他只怕也”
  薛涛突然咯咯笑了起来,将杜甫的话打断了,脸上虽然带着笑,但那眼中却是流露着一丝无奈,道:“杜公子都将之说尽了,有无才华,反正我都是不能跟着他吧!”
  杜甫看着她,沉吟了一会道:“正是。”
  薛涛极快的干了一杯,将头俯得低低的,双肩一阵抖动,语气哽咽着:“我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身份,他弃我,我也早想到了这种结局”
  听她说得这般凄冷,李白杜甫都叹了口气,静静的将面前的酒抿进嘴里,而文姬几乎要陪着她掉下泪来。
  素素眼圈一红,一手紧紧在台下抓在了我腿上:“薛涛妹妹,你将那人说出来,我们替你看看那人是真心负你还是另有隐情。”
  薛涛摇了摇头没有说话。我拍拍素素的手,沉声道:“这世间,情之一字最不能勉强。要说劝的话,薛涛姑娘恐怕自己也想了不少。”李白杜甫颇都同意而不经意的点着头,看着薛涛盘起的秀发,我不禁叹着吟道:“一对紫燕儿雕梁上肩相并, 一对粉蝶儿花丛上偏相趁,一对鸳鸯儿水面上相交颈,一对虎猫儿绣凳上相偎定。觑了动人情,不由人心儿硬,冷清清偏俺合孤零。”
  “他叫元稹”
  “是他?”我微微一惊,脱口道。
  薛涛极有名气,与之相识的很多都是当时的名流才子,如白居易、牛僧儒、杜牧、刘禹锡等,都与薛涛有诗文酬唱。而且在之前她应该是受韦皋宠爱,这十离诗也应该是向韦皋赔罪之作,怎么此时居然变成了是向元稹赔罪的?
  想来这只怕也是那穷玉周柱引起的吧!
  “王公子认识微之?”薛涛抬头望着我,那眼中竟透出一丝希望。
  我有些不忍,但又不忍心欺骗她,只得道:“说不上相熟,听过他的名号,打过一两次照面”
  “原来”薛涛的声调又低了下去。
  元稹与白居易齐名,但实际上元诗不如白诗,无论是立意上还是语言上,都有所不及,要说到他的才,恐怕不及其他人的。薛涛在这些才子中选,恐怕才只占了四分,而其他的占了六分吧!而更让我觉得为薛涛不值的,便是元稹可算是个有情感没勇敢的人,虽然在这种封建体制下,难得有人敢冲破封建道学,很多人也都是一副道貌岸然的脸孔,一副暗渡陈仓的脸孔,为了他的仕途,他又如何会真心对待这位一直卖艺不卖身的风尘女子?他为那些薛涛写的诗,和的诗又几时敢收入他的《元氏长庆集》中去?
  “李公子带几位公子来可不是想看小女子伤心戚戚的。”薛涛抬起头,露了个笑脸,伸手在眼角一抹,又将我们面前的酒满上,“给几位赔个罪,洪度先弹首曲可好?”
  “不好!”李白虎着脸道,随即又象是被自己的样子给逗笑了,转而道,“洪度,你太见外了!你此刻心情如何,我们还听得下曲么?再说,你就算弹了,只怕也是哀戚之乐,还不如我们就这样喝酒的好。”
  杜甫笑道:“太白兄,你果然是来喝酒的!”说着,他看了看我,道:“先前寒生兄的那首诗很有些味道,只是末句那一转便成了凄凉哀宛,不如你来改一改,落个好彩吧!”
  我忙摇了摇手,道:“我那诗不成诗,句不成句的,端是随口乱说。”
  杜甫将酒举到我面前,道:“昨晚与太白兄长聊,他说他做诗从不依照什么格律,心思来了,或长或短,直抒胸臆才是!你刚刚那首只怕正和他意。”
  李白端着酒的手一停,瞪了杜甫一眼,道:“子美,你这可是要看我笑话不是?寒生兄身边有娇妻美妾还能写出那么凄婉的诗,我这身无长物的人怎么改得了?不行,你也是成家的人,要改也是你来改!”
  杜甫笑着摇起头,道:“我改便我改,改好了,薛姑娘编一曲,那可要你来唱吟!”
  还不等李白反应过来,杜甫端着酒站了起来,眼望远方,轻轻在口中复吟着我刚刚念的那首诗,来回踱了几步,突然眼中一亮,一仰脖子将酒喝个干净,漫声道:“一对紫燕儿雕梁上肩相并, 一对粉蝶儿花丛上偏相趁,一对鸳鸯儿水面上相交颈,一对虎猫儿绣凳上相偎定。长相思,不作风流待几时?只见风吹花落地,不见风吹花上枝。”
  尾音还在缭绕,我和李白已经高声击掌叫起好来。薛涛也是满脸喜色,端了杯酒送到杜甫手上,道:“杜公子好诗才,这改可不同写,一有偏差可失了原味,这末尾一句一换,哀气顿时变成了喜色。”
  见杜甫喝了酒,她才接过杯子,笑道:“我就去拿琴来,试调一曲,就看我们李大才子的了!”
  “那,那怎么成?”李白本是笑嘻嘻的脸一下垮了下来,左右为难的看着我和杜甫。
  “不叫李公子为难。”文姬突然笑望着说道,“不如让我来调琴,薛姑娘唱诗,免了他一顿罚。”
  “如此做来岂不是让他太得意了些?”我无声的嘿嘿一笑,“罚他酒也是便宜了他,不如在你们弹曲唱诗的时候,叫他做首诗出来,那才遂了心!”
  “好!”李白颜色兴奋,居然将酒杯重重在石桌上一磕,道:“我写了,那你们二人也要留下一首!”
  我和杜甫相视一笑,道:“我不是刚留了一首吗?”
  李白手一挥,道:“那怎算得?先前又没说,子美改成喜诗不说,寒生兄你留的伤诗那可不行,你那一首绝对逃不了!”
  我笑着摇头不止:“我再一首便再一首,你分明是看了子美跟你秉烛夜谈,你偏袒他才是。”
  李白嘿嘿笑着不答,杜甫笑着道:“寒生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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