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聊斋志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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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聊斋志异- 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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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余,至剑门。未及发而除书至,生父由常州诏入,拜成都尹,兼剑南采访使。泱辰,父到。生因投刺,谒于邮亭。父不敢认,见其祖父官讳,方大惊,命登阶,抚背恸哭移时,曰:“吾与尔父子如初。”因诘其由,具陈其本末。大奇之,诘娃安在。曰:“送某至此,当令复还。”父曰:“不可。”翌日,命驾与生先之成都,留娃于剑门,筑别馆以处之。明日,命媒氏通二姓之好,备六礼以迎之,遂如秦晋之偶。娃既备礼,岁时伏腊,妇道甚修,治家严整,极为亲所眷。向后数岁,生父母偕殁,持孝甚至。有灵芝产于倚庐,一穗三秀。本道上闻。

  又有白燕数十,巢其层甍。天子异之,宠锡加等。终制,累迁清显之任。十年间,至数郡。娃封汧国夫人。有四子,皆为大官,其卑者犹为太原尹。弟兄姻媾皆甲门,内外隆盛,莫之与京。嗟乎!倡荡之姬,节行如是,虽古先烈女,不能逾也。焉得不为之叹息哉!予伯祖尝牧晋州,转户部,为水陆运使。三任皆与生为代,故谙详其事。贞元中,予与陇西公佐话妇人操烈之品格,因遂述汧国之事。公佐拊掌竦听,命予为传。乃握管儒翰,疏而存之。

  时乙亥岁秋八月,太原白行简云。

  素娥宜兴吴生,白皙疏秀,玉立亭亭,俨然裙屐少年也。岁试澄江,寓天宁寺前某吏家。夜梦女子来,与之缱绻;晓而遗泄,以为梦幻。次夕复然,异之。逾夕,留烛以觇其异。

  目甫交,觉有人据腹上。微开目,则一少女,妙曼无俦;启衾纳之,即与纵送。女若不胜,曰:“狂郎憨猛如是,弱质何堪?”细诘生平,女言为狐,蒋氏素蛾,与君宿缘,愿偕终老。生言家固有妻,恐不相容。素言无妨。由是来无虚夕。谈制艺诗文,极有理法;兼长音律,旁涉星卜诸杂艺。生出所作,丹黄无不中款。因劝吴曰:“子非功名中人,多不过掇一芹,惟安乐寿考,可拟散仙,非措大可及也。”同寓生闻吴室中哝哝与人语,窥之,见与一人坐,排户入,已失所在。疑为邪祟,劝令易室,诺之。是夕女至,曰:“野合胡可久?我将先归,拜谒太公翁姑,庶不以私奔为人窃笑也。”遂去。吴祖,名诸生,年六十余,适自邑归,道遇一媪携女郎,就问吴住址。翁曰:“此小孙,诘之何为?”妪曰:“息女已字郎君,特送之来拜见尊氏。翁即太公耶?”翁骇愕,疑孙在郡或有成说,偕归。晓之曰:“小孙已娶二年。我家寒素,不能多添食指,勿自误。”妪曰:“稔知君家娘子贤,便为姊妹行,渠侬所愿;糟糠荆布,固能甘之。

  妾家亦非朝精餐而夕佳肴也。“促女拜毕,入内见姑嫜,并谒生妻如礼。妪辞去。越日送奁具来,满一室,颇不草草。

  媪谓女曰:“好事郎君,我得暇来视汝。”相向泛澜而去。

  生试毕,归,入室见女,惊喜交集。翁择日为之合卺。闺房雍睦,志各无他。无何,同试生以遇女事渐泄于翁。翁虑为孙患,密召羽流为驱禳计。素已知之,曰:“我至汝家两月余,丝毫未尝失礼。翁生平究濂溪之学,世之妖淫狂蛊,枕席间促人寿算者,不知凡几,翁不能治,乃仇礼法人。我虽非人,固少娴闺教,长习阃仪,狐而人也,何害?”生以白翁,翁遂安之。素谓翁曰:“某地一区,贱值可得。此地葬后,三年可小康,子孙当世科第。”如言买之,以媪葬焉。

  越年春,素尽出簪珥衣饰典质,嘱生市木棉。时棉值极贱,不三月,价顿昂,获利倍蓰。自后种植树艺,皆决于素,居然小阜矣。女自适吴,未言归宁,母亦绝不至。一日,言母将偕诸姊妹自陕来我家,姊姊一人任庖厨,恐不给,合召庖人,分治肴馔。至期,果有数十人荷羊酒先至,随肩舆数十落庭中,素一一承接。生从穴窥见少女十余人,皆珠翠满头,列坐喧笑,室中铺设华焕,非复曩时寒俭。但闻素母曰:“别后转食诸女家,翱翔六七剩山川风土之具,暇当为汝述之,可发大噱。”

  正喧笑间,一苍头奴奔入告曰:“六姑举家被雷劫矣!”一丽人即倒地大号,众皆不欢而散。次日,素谓生,欲偕归省视,并唁六姊。生问途之远近,素启箱出二纸鸾,捻之即真,与生各跨其一,振翼入云。俄见楼阁数重,一婢在下呼曰:“九姑偕吴官人至矣!”入拜毕,女问六姊所在,曰:“夜来过哀,卧未起。”令婢导生入厅,事旁舍,嘱曰:“倘独居嫌闷,架上有书可读,户后小园请散步也。”吴饭后,随意抽架上书翻阅,皆黄庭内经,幽奥费解。入园,花木繁盛,后有一小楼,蹑梯登焉。

  楼中悉贮大红皮箱,不敢启视,仍下楼出。次早,母谓曰:“婿凡躯,此间不宜久住,盍即归?”呼素出,告以故。素欲六姊同行,媪许之,曰:“乘骑太劳,可由船而去。”即有两长鬣奴牵一舟,促登讫,觉风声出舵中。素以一手挽帆索,东西但闻轰涛鼓浪声,须臾抵家。另辟一室舍其姊。生妻欲为其弟三郎谋续胶,念甫萌,素已知之,谓曰:“以吾姊视爱弟,才貌相当。惟六姊自痛婿后,万念皆灰,久欲入山修道,所以迟迟者,为老母仙去不远耳。”生问:“何以得仙?”曰:“异类修真,第一先具仙体。必觅人世端丽之姿,摹仿想象,数百年而形似,更致百年而神似,方能脱却皮囊,游仙自在。

  即狐而论,传派非一,有正法,有旁门。

  得正法者,偷纪同人,积修行满,自列仙班,若蛊人自利,所获较速,而得祸亦烈。“生曰:”子既仙,盍授我真诀?“

  曰:“此须有仙骨,否则具有大功德,为诸所钦敬,方可登仙。

  子夙世既无道根,又无厚植,岂敢妄授?但能却病延年,得享修龄足矣。“后数年,素忽病心痛,转辗晨夕,竟死。附葬祖茔。生年八十余,强健如少壮人。有仆赴山东,遇素跨黑卫,从一青衣,问仆主人安否?探怀出包授之曰:”持归,付汝主。“

  发之,则殓时簪珥也。

  蔡筝娘陈先道,字不矜,南城人。自桂林罢官归,过洞庭。梦彩衣童,自言是洞庭龙子,奉命告:饭勿食蒜韭及犬,后三年当有所遇。及期六月,在河中幕府,沿檄如商州,道经蓝桥驿,梦向所见童执节而来曰:“仙子候君至!”遂导以行,到一处,峻崖峭壁。童以节扣石壁,闻铿然掣锁声。俄入洞户,栋宇华焕,金壁绚赫,佳花美木,世所未睹。稍进,抵中堂,望一丽女,方笄岁,姿态缥缈,宛若神仙中人;正隐几写佛书,顾客至,甚喜,相延对席,谈说如云。陈乘间调之曰:“独居闷乎?”

  笑曰:“神圣无闷。”既而置酒同饮,累十觞,引生于室。室中皆锦绮文绣之饰,烧蜡烛大如椽。

  女子曰:“人间方酷暑,此处则无暑气。”陈但觉清凉加深秋。女从容言:“吾蔡员外女,今住吉邑,以尘缘未尽,富于春秋。名嬄,字清娘,小名次心。幼时善秦筝,父母以其与彭氏女名嫌,更字曰‘筝娘’。得与君接,幸矣。君仙材也,但世故胶胶,不容久居此。”

  又言:“司命不欲与君大官,恐复堕落耳。”因出自玉牌授之,请曰:“君既游物外,不可无纪。”陈操笔立成十绝句,其一曰:“玉貌青童洞里回,洞庭仙子有书催,书词问我何多事,何不骖鸾早早来?”其二曰:“长恐凡材不合仙,喜逢神女执因缘;云中隐隐开金锁,路入麻姑小有天。”其三曰:“梅石榴花映绮窗,碧芙蓉朵亚银塘;青鸾不舞苍虬卧,满院春风白日长。”其四曰:“沉沉香雾映房栊,翦翦檐头尽日风,汗雨顿稀尘虑息,始知身在蕊珠宫。”其五曰:“老聃西逝即浮屠,莫怪窗间贝叶书,长哂杨妃仙格势,却教鹦鹉诵真如。”其六曰:“当怪乐天长恨词,钗钿寄语太伤悲;于今始信蓬山上,有忆人间有问时。”其七曰:“一到仙宫白玉堂,氛氲香泽满衣裳;非龙非麝非沉水,疑是诸天异国香。”其八曰:“玉女倚天多喜笑,素娥如月与精神;假饶不许长年住,犹胜人间不遇人。”其九曰:“琼浆饮罢日西沉,瞬息观游直万金;尘累满怀那住得,凤萧休作别离音。”其十曰:“玉水本流三岛上,蟠桃生在五云间;若非此处皆凡猥,刘阮昏迷皆往还。”写毕复饮,女命侍儿以萧度离凤之曲,曲终而寤,箫声故在耳,后两夕,复梦童携诗牌白曰:“仙子谢君。玉女即天女也,素娥月精以鬼况甚无味。刘、阮太真,列仙也,常相往还,君何訾诋之甚?老子为九天最尊,奈何辄斥其名?今为易‘老聃’二字为‘道家’,‘仙格势’三字为‘苦轻肆’,‘皆凡猥’三字为‘那真实’。”陈悉依算语,童遂去,且行且言曰:“人间文士轻薄,好讥毁人。”回头微笑而去。自是不复再逢。陈自作文记其事。女与陈饮款终宵,曾不及乱,非唐稗说所记诸仙。此其真玉妃辈乎?

  女聊斋志异 卷三 卷四

  (清)古吴靓芬女史贾茗辑

  卷三小青传普依祠姚家妇刘妪夏夫人鞠烈妇赵潘二夫人甘后杨太真梅妃牛应贞麻姑裴航许真君刘晨赵飞燕洛神有外山王吴生卷四聂隐娘姮儿双缢庙妙女王梦蚊白猿娇红记孙壮姑邬生袁姬爱儿谢翱

  卷三小青传小青者,虎林某生姬也,家广陵。与生同姓,故讳之,仅一小青字云。姬夙根颖异。十岁,遇一老尼,授《心经》,一再过了了,覆之不失一字。尼曰:“是儿早慧福薄,愿乞作弟子。即不尔,无令识字,可三十年活耳。”家人以为妄,嗤之。

  母本女塾师,随就学。所游多名闺,遂得精涉诸技,妙解声律。

  江都固佳丽地,或诸闺彦云集,苕战手语,众偶纷然。姬随变酬答,悉出意表,人人惟恐失姬。虽素闲仪则,而风期逸艳,绰约自好,其天性也。年十六,归生。

  生豪公子也,性嘈唼憨跳不韵。妇更奇妒,姬曲意下之,终不解。一日,随游天竺。妇问曰:“吾闻西方佛无量,而世多尊礼大士者何?”姬曰:“以其慈悲耳!”妇知讽已,笑曰:“吾当慈悲汝!”乃徙之孤山别业,诫曰:“非吾命而郎至,不得入!非吾命而郎手札至,亦不得入!”姬自念彼置我间地,必密伺短长,借莫须有事鱼肉我,以故深自敛戢。妇或出游,呼与同舟,遇两堤间驰骑挟弹游冶少年,诸女伴指点谑跃,倏东倏西,姬淡然凝坐而已。妇之戚属某夫人者,才而贤,尝就姬学奕,绝爱怜之。因数取巨觞觞妇,响妇已醉,徐语姬曰:“船有楼,汝伴我一登。”比登楼,远眺久之。抚姬背曰:“好光景,可惜!无自苦,章台柳亦倚红楼盼韩郎走马,而子作蒲团空观邪?”姬曰:“贾平章剑锋可畏也。”夫人笑曰:“子误矣:平章剑钝,女平章及利害耳!”居顷之,顾左右寂无人,从容讽曰:“子才韵色艺无双,岂当堕罗刹国中。吾虽非女侠,力能脱子火坑。顷言章台事,子非会心人邪,天下岂少韩君平。且彼视子去,拔一眼中钉耳。纵能容子,子遂向党将军帐下作羔酒侍儿乎?”姬谢曰:“夫人体矣。吾幼梦手折一花,随风片片着水,命止此矣!夙孽未了,又生他想,彼冥曹姻缘薄,非吾如意珠,徒供群口画描耳!”夫人叹曰:“子言亦是,吾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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