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外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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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外慧中- 第18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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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满屯带着几百名士兵帮忙,把营医馆连同里面所有的病人一起搬到了兰若寺。
就这样,俞宛秋度过了此生最忙碌的一个生日。不断地有伤者送来,开始一个时辰,基本都是火蒺藜所伤,士兵们虽然穿着铠甲,头上也做了防护措施,还是有人当场死亡,有人生命垂危。最惨的一个,抬来的时候身上还扎着一只铁蒺藜,铁刺深深刺进腹部,鲜血汩汩地往外冒,怎么也止不住,连吴医正都不敢动手,怕一旦拔出来,腹部会破开一个洞,里面的器官也跟着往外掉……这样的伤员,基本上只有等死了。
眼看伤员就在自己面前流尽鲜血而死,吴医正叹息着走到外面,摇着头低喃:“火蒺藜真猛,连铁甲都能炸穿!梁军也不知从哪里弄来这么厉害的武器,难道梁国气数未尽吗?”
俞宛秋忙收回向外迈出的脚步,心里禁不住焦虑万分:火蒺藜的影响一至于此,连营医都因此而担心赵国的前途命运,也不知牟翊有什么办法可以扭转局势。
不怪他们担心,铠甲本来就只能防御冷兵器,若赵国造不出可以抗衡的火器,只能被动挨打。
当时的步兵铠甲叫“文山甲”,骑兵则是“两当甲”,都是生铁制成,重达四十斤,穿在身上不甚灵活,只利于防箭,对刀剑等也有一定的保护作用,但无法抵御火器,甚至会加重灼伤程度。
头盔也一样,生铁制成的简陋头盔只护住了耳朵和脖子,最重要的器官,如眼睛,反而没有任何遮挡物。最初一批弓箭手炸瞎了几个后,后面再上的,听说连铁锅和痰盂都用上了,一旦发现火蒺藜落下,赶紧蒙住自己的头。
又过了一个时辰,再送上来的,就是刀剑伤了。这说明,城门已开,双方已正式交手。山上的人能隐隐听见城里传来的喊杀声,而且越来越近,似乎有冲上山顶之势。
“太子妃,您还是下山去吧。”杨筝在旁边劝了一次又一次,她说的“下山”,是让她从山的另一边下去,离开战场。
这女孩有个习惯,只要太子妃在医馆,她必跟前跟后,寸步不离,惹得茗香私底下抱怨了好几次,说她“卡位”——不是这个词,但是这个意思,茗香认为本该是她站的地方,却被杨筝抢去了。
叶水莲一向唯杨筝马首是瞻,不停地附和:“是啊,您万金之身,怎么能留在危险的地方。”
俞宛秋没搭理。自上次杨筝随几个女教头去拜见她之后,就好像熟门熟路起来,医馆里出了针尖大的一点事也跑去禀报,每次都打扮得娇俏无比。她又不傻,自然知道人家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同情杨筝遇人不淑,要靠出逃来摆脱恶姻缘,可她还没滥好人到舍得出让自己夫君的地步。
若不是医馆里太缺人,她早就请杨筝和叶水莲走路了。南都皇宫里拥有太子妃妾名号的女人都没这么明目张胆,几次到东宫给她“请安”吃了闭门羹后,就不敢再骚扰。杨筝却无视她明显的不耐,发了花痴一样天天纠缠。
是不是因为来自行医世家,比一般女孩接触外人的机会多些,所以大胆直接,毫无顾忌?
寸步不离地缠着妻子,以达到接近人家丈夫的目的,这种追求法实在叫人吃不消。
见太子妃没应声,杨筝又说:“您只管放心走,这里有属下在,哪怕最后只剩一个人,属下也会坚守的。”
茗香忍无可忍,嗤笑一声道:“杨医士如此忠肝义胆,实在令人佩服,太子妃会为你在太子殿下面前请功的。”
杨筝居然没听出嘲讽之意,用发誓一般的口吻说:“臣妾不求功,只愿永远追随太子和太子妃。”
茗香气得柳眉倒竖,俞宛秋瞅了她一眼,方淡淡提醒:“我早交代过,翠衫军中的女兵,统统自称属下,没有‘臣妾’。”
留下这句话,她起身去了别的病房,同时示意戚长生,拦住杨筝和叶水莲。
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在想着钻那种空子,这两个女孩委实留不得。好在女兵们经过这段时间的培训和实践,都掌握了基本的护理知识,赶走她们,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当然这些只是转瞬之间的念头,俞宛秋现在哪有功夫琢磨这些?她一面忙着当护士,一面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戚长生知道太子妃着急,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通报前线最新进展。
又几个时辰后,营医馆的伤患超过了两百人,天色也渐渐擦黑,俞宛秋既焦躁又欣慰,赵军能抵抗到这会儿,还没落下明显的败绩,已经很不容易了,她原以为,衢州城今天肯定保不住的。
寺院里开始亮起灯火,茗香忽然叫了起来:“太子妃,太子殿下来了!”
俞宛秋惊喜地迎上去,即使光线昏暗,仍看得出他铠甲上的斑斑血迹。
“还好赶得上陪你用晚膳。”夜色中,赵佑熙笑出了一口白牙。

同人卷 第二百五十六章 还是盟友
第二百五十六章  还是盟友

“太子妃殿下,这是您的口罩。”杨筝突然越众而出。手里拿着俞宛秋冲出来之前摘下的口罩。
“口罩?”赵佑熙语带疑惑。
俞宛秋刚想解释,杨筝抢着说:“太子殿下您不知道吗?这是太子妃教我们用纱布缝成的,说戴上这个,大夫与病人说话的时候就不会过气,也就不会过病了。”一面说,一面想把口罩直接呈给太子,站在太子身边的谢长宁神情冷峻地伸手一挡,杨筝委屈地站在原地,目光哀怨地看着太子。
茗香在她口里喊着太子妃,人却朝太子直奔而去的瞬间就黑了脸,谢长宁拦下人的同时,她也劈手夺过口罩。
“太子殿下,臣妾……”杨筝咬着唇,眼里泪光点点,在灯光下格外醒目。
知道太子已经忍耐到了极限,不想看他又一掌把人打飞,俞宛秋赶紧挡住他的视线说:“我们赶紧下山吧,再耽误下去就完全看不见路了。”
话说得没有一丝火气,似乎对刚才的一幕无动于衷,心里其实恼火得很。大战方歇,太子身上的铠甲都没解下就上山来接她。这会儿肯定又累又饿,却有人不分场合地乱搅和。她知道自己的夫君是地道的金龟婿,还是镶着特大号钻石的,多的是女人想巴结,可至少也该含蓄点,隐晦点,别当着她的面勾引啊。她对手下和气,不代表她没脾气,好欺负,若非不想弄出人命,她根本懒得管。
赵佑熙的脸色总算正常了一点,柔声道:“好,我来之前就交代他们备膳了,听长生说,你中午没吃饭。以后可千万别这样,既然领兵出征,就免不了刀剑相向,若我每次出战你都吃不下饭,我只好把你送回南都去。”
杨筝眼睛一亮,茗香不屑地冷笑,俞宛秋挽着赵佑熙就走,谢长宁欲跟随,赵佑熙朝他打了个眼色,谢长宁会意地停下脚步。
俞宛秋轻叹一声,回过头说:“长宁,你今儿也累了,今晚山上不会有什么事。你这就随我们下山去。”
谢长宁为难地笑了笑,俞宛秋在赵佑熙的手心里轻轻挠了两下,他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那就一起走吧。”
望着太子的背影,杨筝目光痴迷,茗香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才紧走几步追上自己的主子。
可惜才出山门,太子和太子妃就失去了踪影。
这天只有零星小雪,山路仍然湿滑,为了安全起见,也为了节省时间,赵佑熙和戚长生就像当时在沈府送俞宛秋过墙一样,两个人一左一右夹起她,几个起落就到了半山腰,再几个起落,就到了北门城楼下。
“真好,又当了一回飞人!”俞宛秋的语气中难掩兴奋。
现代人穿越回古代,见到的也不尽是封建糟粕,还有许多精华,如这卓绝的轻功,就被现代人弄丢了。老祖宗的珍贵遗产。如今只存留于浩如烟海的古籍和真假难辨的传说中,真叫人惋惜。
赵佑熙给她捋着被风吹乱的发:“若不是我身穿铠甲,一个人就可以带你飞。”
“好啊好啊”,她更开心了,央求道:“以后得空了,多带我飞几次。”
最好是她自己也能飞。可夫君忙成那样,她也不敢提练轻功,学武之事再一次半途而废,她基本上已经认命,这辈子都成不了女侠。
当两个人终于回到府衙中的临时卧室,赵佑熙赶紧脱下染血的铠甲,然后伸手把小妻子拉进怀里,在她耳边说:“身上一股血腥气,我想先洗澡,等会再吃饭,可又怕你饿。”
“我不饿,你先洗吧。”血腥味那么浓,会影响胃口的,何况她也确实不怎么饿。
赵佑熙像孩子一样撒娇:“你跟我一起洗。”
俞宛秋笑着依允:“遵命。”
她知道夫君的意思,只有用最亲密的方式,才能宣泄分离的痛苦,表达重逢的喜悦。虽然他们只分开了半天,可这半天的经历,却不啻一次生离死别。
雾气腾腾的的浴室里,呻吟声和低喘声渐渐平息,两个人依然不舍得分开,闭着眼睛紧靠在一起,静静享受幸福的余韵。
能活着,能在一起。多好!
直到水快冷了,两个人才起来穿衣,俞宛秋给他系上腰带,一边随口问:“牟军师到底想了什么妙计,居然让我军反败为胜?”
“这不是一两句话说得清楚的,我们先去吃饭,等睡下后我再慢慢告诉你。”
言下之意是,“明天会休战?”
赵佑熙告诉她:“会,陈致远损兵折将,营地又被人端了,光是重新选址安营扎寨就得一天的功夫。”
俞宛秋马上想到:“梁瑾瑜派兵来了?”这些日子,她一直觉得奇怪,梁瑾瑜那边毫无音讯,他明明跟赵国订立了攻守同盟。赵军被梁军围困数日,他不思救援,难道等衢州城破,赵军被梁军灭掉后,再单独跟梁军对决?
赵佑熙点点头:“是的,我军佯败,梁军追入城中,营地相对空虚。梁瑾瑜起全部兵马,彻底毁了陈致远的大营。他要回头去救,又被我们缠住了。不得脱身。”
俞宛秋感叹道:“这种天气,失去了营地,士兵晚上歇在哪里?你就不怕陈致远急红了眼,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夺回衢州?”
赵佑熙不在意地说:“他越急躁,就越容易做出错误判断。衢州城是那么好夺的?我们封城长达半月,你见我和军师可有一天闲着?城里早做好了一切迎战准备,虽然梁军的火蒺藜让我们有点意外,可并不影响大局。”
俞宛秋大抵听明白了:“梁瑾瑜故意按兵不动,是为了误导陈致远,让他以为赵靖两国的联盟已经不存在?”
“他也许只是怀疑,并不敢肯定。所以这半个月来,他只是在城下叫阵,并没有用人海战术,不惜代价地攻城。”
“是的”,如果陈致远驱使着二十几万大军强攻,让士兵带着盾牌铠甲迎着箭雨而上,虽然会损失一批兵力,但衢州城很可能早就攻破了。陈致远并无妇人之仁,他之所以没这么做,只因为他怕“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怕梁瑾瑜趁梁军精疲力竭之际率兵而来,让他两头不能兼顾。
是火蒺藜的出现,以及赵军对火蒺藜的恐惧,让陈致远自信心膨胀。而靖军对久被围困的“友军”不闻不问的态度,又进一步助长了这种情绪。过度的自信就是自大,正如真理和谬误只有一线之隔。
赵佑熙笑着把小妻子拉到餐厅:“不说这些了,我们吃饭,虽然梁瑾瑜那人极其讨厌,不过这次我要感谢他,因为他及时出兵,让我不至于错过你的生日晚宴。”
俞宛秋道:“他还不出兵,等陈致远吞下我们,接下来就轮到他了。”
赵佑熙一笑:“是啊,他帮我们,等于帮自己。”
俞宛秋食不知味地夹了一点菜送进嘴里,盟友做久了,关键时刻互帮互助,日后翻脸的时候,双方都会觉得遗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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