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观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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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观音- 第5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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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心没有跟我去医院,她被送到市公安局的招待所。缉毒大队专门派了一位女同志在招待所里照顾她保护她,兼做陪伴开导的工作。她的很多同事,也纷纷去招待所看望她,安慰她。他们过去是她的师长和战友,他们的安慰对安心来说,有一种特殊的精神作用。市公安局也派了一位民警到医院里来保护我,不过那位民警是附近分局派来的,不是缉毒大队的,也不认识安心。 
我在医院经过检查才知道,我的两根肋骨断了,其中一根差点戳进了心脏。我的胸腔里积了很多血。我的肩膀,大概是在毛放的第一棒打击下就打脱了自。头部也肿了,破了,后脑勺上结了一个大血块。我躺在手术床上,听医生和医生议论,说这小伙子真是命大,能活下来真不容易。还说这全是仗着年轻身体好,要是咱们让人打这么几下,肯定死三回了! 
下午,安心到医院来了,这时她已经镇定下来,她来看我。 
她抱着我刚刚做完手术缠着石膏和纱布的身体,轻轻啜泣。我这时已经不能说话,我连每一下呼吸,都会带动胸部的剧痛,我无法安慰安心。 
医生听说我有亲属来了,就过来把安心叫到办公室,问她是我什么人。她说是我未婚妻。医生就向她通报了我的伤情。医生说得很严重,特别是我的脑袋里,也有渗血,胸腔里的积血已经排出了,但颅内的凝血还在。头部到底伤得多重还无法判断。医生建议,鉴于南德目前的医疗条件有限,应该马上送到广屏或者昆明去,否则有可能把你未婚夫给耽误了。 
安心说:那就去昆明! 
我不知道安心当时为什么不选择更近的广屏。是觉得昆明的医院更好呢,还是本能地不愿意再到广屏去。 
傍晚,安心正在病房里喂我吃饭,缉毒大队来了一个人,神色匆匆地把她从病床前叫走了,改由分局派来保护我的那个小伙子接替安心继续喂我吃饭。我的脑袋一直浑浑饨饨,但安心被人叫走时我还有意识,我意识到这个案件的侦破工作可能有了什么进展,说不定警察已经找到了小熊的下落。 
可惜我没有完全猜对,警察叫走安心是因为他们黄昏时接到了一个电话,那电话是毛杰打的,是打到缉毒大队对社会公布的报案电话上的,他要找安心。值班警察说安心不在你是谁?他说:我是毛杰。值班的警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问:哪个毛杰? 
他说:就是安心的老情人。你告诉她,让她等好,我还会再来电话的,我想问问她,她还要不要那个孩子了,想要的话就把我哥哥好好地送回来。从这个电话上看,毛杰还不知道毛放已经死了,这个电话当然也证实了小熊确如分析的那样就在毛杰的手上。 
和上次一样,毛杰犯案之后,再次猖狂地把电话打到缉毒大队,既表现出他的肆无忌惮和好勇斗狠,又表现出他的年轻幼稚。警察们并没有被毛杰的嚣张激怒,相反却感到特别的惊奇和兴奋。这个电话恰恰是他们守株待兔求之不得的东西,因为它给警察们提供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线索。缉毒大队的那个电话是带有来电显示功能的,上面显示出毛杰使用的是一只手机,这只手机的号码已经清清楚楚地留在了来电显示的显示屏上。警察们马上通过市公安局发出查讯令,很快就查到了机主的姓名叫陈宝金,是南德一家私人建筑公司的经理,老家是南德远郊东坡镇人。缉毒大队当即派人化装成联系工程项目的客户到那家建筑公司去找这位陈宝金,公司里的人说他到外地去好久没回来了。南德市局通过省公安厅报告公安部,当天即被批准利用空中卫星搜索这部手机的信号。只要这只手机再次启用,卫星很快就能跟踪到它的位置。 
我原来只知道科技发达了用卫星跟踪地面的电话信号已是小菜一碟。我还看过美国电影《国家的敌人》,所以知道卫星跟踪技术有多么厉害。我还知道俄罗斯内务部队就是利用卫星跟踪技术找到车臣叛军首脑杜达耶夫的手持电话,在杜达耶夫打电话时确定了他的位置,然后远隔千里万里发射导弹准得不能再准地把他当场炸死的。但我不知道在中国,在这么小的边城南德,同样可以利用这样先进的科学技术来缉拿罪犯。 
当然有关这些案件进展的情况我那时还什么都不知道,我还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靠杜冷丁来镇压全身仿佛无处不在的疼痛。我并不知道从那天晚上开始直到第二天的清晨,安心和一大群整装待发的警察们一直集中在缉毒大队的会议室里,守在电话机的旁边等待着那个能刺探出毛杰位置的来电。 
在枕戈待旦的警察当中,还有市公安局的一位副局长。他守住另外一部电话,这部电话连着局长、市长和市委书记的卧室,连着武警驻军的指挥部。南德地区的一支武警部队当晚已接到命令,人不卸甲,枪不离身,处于一级战备状态。 
守在这台电话机前的,还有缉毒大队的队长老潘,他是知道情况后刚刚从大理放弃休假赶回来的。他和队里其他几位头头正围着那位亲自坐阵指挥的副局长在会议室的一个角落里低声交谈着什么。 
安心坐在会议室的另一角,一动不动地等着那个电话。夜深了,周围大部分同志都七仰八歪地在椅子上打开了吃,连那位副局长,也被请到隔壁一张有床的办公室里休息去了。大概只有安心没有一点睡意,尽管她已两天两夜没有合眼。她在想如果那个电话来了她将和毛杰说什么。她在坐到这部电话机前就被告知,一旦毛杰来电她必须尽量和他长谈,没话找活也必须和他周旋,尽量延长通话的时间。头头儿们反复嘱咐她千万别激怒毛杰也别被毛杰激怒。特别是老潘,他最了解安心,知道她的脆弱之处,知道毛杰这案子在她心里留下了多大的伤口,知道她爱孩子她不能失去孩子……所以他一再告诫安心,你要真想救回孩子你就一定要拖住他,和他的通话至少要超过五分钟以上!这是卫星搜索要求的最短的时间! 
在傍晚的时候,毛杰使用的那只手机又使用过两次,可惜时间太短,卫星只能大致确认他还在南德附近,没走太远,但总是在尚未跟踪出具体方向位置之前,那电话就断了。 
五分钟以上!安心有些不知所措。五分钟以上!她和毛杰要说五分钟以上的话,这可能吗?这个任务对安心来说,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她和毛杰已不是情人,他们是不共戴天的仇敌,他们的通话可能只是一两句,就到底了。一两句互相的诅咒,还能有什么? 
老潘交给安心这个任务,也知道难,因此做了具体指导:那家伙打电话给你,有两种可能,第一,和上次一样,是约你出去和他见面,或者和他交换人质。用他哥哥来交换孩子。他哥哥已经死亡的消息我们一直封锁着,估计他还不知道。如果是约你的话你就尽量跟他多谈条件——怎么见面,见面的时间、地点,都谈清楚。他要是说了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见面你千万不要一下就同意,你可以提出另外的时间和地点。具体在哪里等一会儿我们商量一下,尽量到郊外去,找那种便于隐蔽队伍的地方。另外交换的其他条件和细节,比如说交换的方法步骤,都尽可能谈仔细。另外,你可以问问孩子的情况,你可以要求他对孩子怎么样怎么样,别打他俄他。你还可以向他介绍介绍他哥哥在我们这里的情况,编几句他哥哥希望他拿孩子来交换他回去的话,总之要想方设法把话说得越长越好。第二,他可能知道他哥哥死了,不跟你谈交换,他就是骂你,用各种难听的话骂你。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别生气,别激动,千万不能跟他对驾,你一对骂,他很快会挂掉电话。你就让他骂,然后,你就跟他叙旧,说你们以前的事,说以前的情分,说详细一点,说动情一点。最好说点细节,然后你问问他这些事还记得吗。你让他看在过去的情分上把孩子还回来,别伤孩子…… 
安心生硬地打断老潘细致的指导:“队长,我跟他无旧可叙! 
我跟他没有情分!“ 
这段指导对者潘来说本来是很技术性的,不料他正侃侃而谈,被安心猛然三句话堵回来,堵得他措手不及,一下子愣住了。他看看安心有点发抖的脸,沉默了片刻,皱着眉说:“你到底还想不想救孩子?” 
安心的脸还在抖,但说不出话来。 
老潘的态度更加严厉起来:“我现在当你是个战士,我是在跟你交待任务!我在告诉你应该怎么做才能完成这个任务!你要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完成不了这个任务你就告诉我,你就告诉我你已经不是一个缉毒警察了你干不了这个差事,啊?你干得了吗?啊!” 
老潘已经是大声地质问了,周围的同志都愣了,都看他们,连市局那位副局长正跟别的干部说着话呢都停下来看他们。安心眼泪涌出来,但她硬不让它往下流,她说:“……干得了!” 
老潘盯着她的眼睛,盯了一会儿,才继续开口:“好,那咱们接着说……” 
老潘又跟她交待了一些方法,关于毛杰如果提出交换人质的话选在哪里比较合适的问题,他让其他几个同志和安心一块儿研究。然后他到旁边和市局那位副局长说话去了。安心断断续续只言片语地听他们在分析这个案子。他们分析孩子还活着。如果毛杰要弄死孩子的话早在现场就弄死了,那么小的孩子随便给他一下就能弄死,犯不上还要带走他。他当时带走孩子可能还是怕安心跑了好再用孩子调她出来……他们分析到这儿市局的副局长突然提了这么个问题:这家伙知道孩子其实就是他自己的吗?副局长问这话时碍于安心在侧显然有意放轻了声音,但安心还是听到了。她心里忽悠一下子不知道哪里被火燎了一下,像是的伤了一样疼痛。她没心再听身边几个同志对接头地点的讨论,她侧目去听那副局长和潘队长吴队长他们议论这个案子,但话题已经转了,没再涉及到孩子。他们在感慨这案子之所以一直缺乏进展,毛杰毛放之所以一直找不到,关键就是情报来源跟不上。南德紧靠毒品产地金三角,南德的毒品案件大部分是有组织的犯罪,在南德搞贩毒运毒的很少有自己单子的个体户,基本上都和境内外的贩毒组织有联系。所以缉毒工作没有情报支持很难搞,没有情报的侦察工作那可太费劲了。不光是发现能力差,就是发现了也控制不了,只能发现什么人抓什么人,很难扩大战果。所以那位副局长说,前两天他一直在云南省公安厅开会研究这事,省厅要求我们还是要下大力气,解放思想,尽快把情报触角伸向贩毒组织内部。尽快把我们的情报据点连成网,把网扩大,搞实。不能总是那么几个老的情报来源,总在外围打转转…… 
就这么议论到深夜,大家都困了。其间不断有电话的声音,无论是手机还是桌机,都响个不停。但,安心守着的那部电话,那部毛杰知道号码的电话,始终没有响过。夜深之后会议室里静下来,副局长由老潘他们安排到隔壁房间休息去了,其他同志也趴在桌子上仰在椅子上形态各异地睡过去。安心坐在电话机旁,没睡。她怎么可能睡得着!老潘也没睡,那个新来的吴队长也没睡,他们俩坐在会议桌的另一侧抽烟,低声说着什么。 
天亮了,安心看着窗户上的颜色一点一点地由深变浅,渐渐发白,发红,又发白。睡觉的人都起来了,有的去厕所方便,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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