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君心- 第124节

与罗家生意有往来的，凡入京城者，住店必选福运来。在外人看来，就是这常年的生意往来，造就了两人之间较好的关系。因此罗子俊偶尔到这儿来，便也不会有人起疑。

“多谢莲掌柜关心。”柳曼扶了扶左臂，对着莲容投以一个轻松的笑意，“我就是出去走走，不会有事的。莲掌柜人这么好，罗公子怎么可能因为一点小事就断了与你的生意往来呢。”

“哦，那你可记得多在罗公子面前说说我们福运来的好话。”莲容也知柳曼行事有些分寸，便也不多劝，临了故意往生意上扯。

“哎，莲掌柜放心，我只是会帮你说好话的。”柳曼笑了笑，快步往外走着。

走出福运来的大门，果然见左边的一个铺子前围了不少的人，正对着里面指指点点，嘴里小声地议论着什么。

柳曼站在人群之外，抬头往上看。便见门楣之上挂了一块并不宽大的表面镀了一层金光的木质牌匾，匾额之上，写着四个黑色的篆体字——题名书屋。

亮眼的金色配上古朴的黑色，倒使那许是寓着“金榜题名”之意的匾额别有一番韵味。而从门楣的宽度来看，书屋的面积倒不是很大，这令柳曼内心多了点信心。

站在外围的，全是些围观看热闹之人，并不清楚内情。柳曼便寻了个空隙，护着断臂挤到了人群里，一时倒是引得许多人投来了异样的目光，甚至还有人对着她撇嘴。很为一个长得如此漂亮的女子大庭广众之下也凑这个热闹而嗤之以鼻。

远处一位穿着官服的高个男子，目光在她的断臂之上落了落，看到她挤到人群之中，原本要离开的步子顿了顿，想了想，也向着这边走了来。

柳曼淡淡的目光回视着一众八婆式的男女，仿若未觉地挤到人群前面，一边用两眼扫视着屋内积了厚厚灰尘随意码放在书架或是地上的书堆，一边竖起耳朵听着两位锦衣男人的交谈声。

“黄老板，我这些书原是花了大价钱买回来的，如今铺子盘给你本就亏了本，你总不能让我血本无归啊。”一位秃顶的老头对着一位矮个凸肚的中年男人摊着手，神情沮丧地叹着气。

“赵掌柜，你铺子本来便小，我能出到三百一十两已是极高的价钱了，这些破书烂册子，你就是送给我我还得花钱雇伙计来把它们运走。你还要我花几十两银子买下来，那不是讹我的钱么？”一位矮个凸肚的老男人指了指里面的书堆，很有些为难地摆了摆手，“要么你就把铺子的价钱调低几十两，就当那些书卖的价钱好了。”

“是呀，是呀，这样小的门面，里面也只是个小小的院子，只能值到三百一十两银子了。那些书破的破脏的脏，送给别人还差不多，哪里还能卖到钱啊。”旁边看上去也是来看铺子的几个男人也议论开了，纷纷点头表示赞同黄老板的做法，认为赵掌柜的做法有些令人难以接受。

“黄老板，我这不是左边口袋的钱放进右边的口袋么，这么做有什么意义。难道你就不能让一点步，多少出些银两么？”赵掌柜看了一眼里面堆放着的书籍，重重地叹了口气，抱着最后一点希望地对黄老板道。

“银子没法出，我不让你出银子把这些书运出去，已经是讲情面了。”黄老板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坚决地摇了摇头，语气肯定地立即回绝。

赵掌柜见状，料定再坚持下去也无法从黄老板身上抠出银子，眼中闪过无奈之色，再次叹了口气，便想与他商定买卖之事。

“等等，赵掌柜，可否让我看看里面的书？”柳曼见价钱已经被黄老板压到了最低，便想看看具体的情形，再把刚才心中谋算的想法与他谈谈。

“你？”赵掌柜狐疑地看了柳曼一眼，倒没有指责的意思，只是平淡地道，“这铺子里都是些陈旧的书籍，姑娘若是想买书，还是去别处吧。”

“去去去，一个姑娘家，还吊着个膀子，跑这儿来凑什么热闹。”黄老板的态度有些不耐烦，指着柳曼用绷带挂在脖子上的右臂，不客气地对她挥了挥手。

“我也是来买铺子的。”柳曼淡淡地瞟了他一眼，冷不丁地抛下一句话，便直接走入铺子中，近距离地细细察看着里面的书籍。

那都是些线装的手抄书，有供科举考生参考的文章，有野史传记，亦有一些诗文词赋等。书的种类比柳曼上次光临的那家小书店还要多，看上去却要旧得多。

不过，柳曼随手拿起几本书细细地翻看着，却发现这些书籍书页并未发黄，损害得也并不厉害。只是有的卷了页角，有的封面破损了些，甚至有的只是上面积了厚厚的一层灰，看上去旧，擦拭干净后还能完好如初。

这个发现与柳曼心中的想法不谋而合，于是她从铺子里走了也来，无视黄老板不悦鄙视的目光，对着赵掌柜道：“我若是能把这些书全部卖出去，你愿不愿意把这铺子卖于我？”

“什么？你能把这些破书全都卖出去？”赵老板不可置信地指了指里面成堆的书籍，失声叫道。

“自然是把它们变成好书再卖出去。”柳曼神情认真地对着他道，“我想，卖上七成的价钱应该不成问题。当然，我要看过院子之后，确定这铺子适合我，我才会这么做。”

七成的价钱？那可就是上百两银子啊。赵掌柜的一听说她能把这些书卖出七成的价钱，心里立时闪过欣喜，又想到黄老板一钱银子也不愿意往上加的吝啬劲儿，便有些赌气地道：“姑娘只要能帮我收回四成的成本，我便答应把铺子卖于姑娘。姑娘要看铺子，老夫这就亲自带你去。”

就算只收四成，那也是五六十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他自然愿意。

“好，一言为定。”柳曼亦是心头一喜，他只收四成，只要她能卖出那些书，剩下的盈利可就是她的啦。不过，她还有一个条件没有提出来，待会看过院子之后，希望他能答应。

在赵掌柜的亲自引领下，柳曼在铺子后面转了一圈，了解了一下这个铺面的整体结构。前面的门面大概二十来个平面，后面的小院由一片空地和两间小房组成，整个院子大概也就一百多平米，在这个动辄便是院子连院子的时代，真的很小。

柳曼一向不太挑剔，觉得这样能开店还能住的铺子正符合她的要求，心里很满意，面上却不敢表现得太明显。看完之后，走出铺子时她才对着赵掌柜淡淡地道：“果然是很小，但凑合着还能用。”

“那姑娘是觉得还行啦？”赵掌柜显得很高兴，却又有些不放心地再次确认道，“姑娘真的能帮我收回四成的本钱？”

“这个请赵掌柜的放心，就算那些书没有卖出去，我也会按四成的本钱补给你。”柳曼肯定地点头，略一沉吟，又对他道，“只是，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第二卷　游走异世　第二十六章　借势

第二十六章　借势

“有什么事姑娘不妨直说。”赵掌柜转过头，和气地对柳曼笑着，光秃秃的脑袋在阳光的照射下越发地油亮耀眼。

“我暂时无法一口气拿出三百一十两的银子，想与赵掌柜商量一下，是否可以允许我分期付款。”眼看快要走出铺子，外面的人正伸着头往里面瞅着，柳曼顿住了脚步，一脸沉静地对赵掌柜道。

“分期付款？”赵掌柜的虽没有听过这个词，却从柳曼无法一口气拿出所有银子的话中隐约能够明白，不免有些不情愿，摇了摇头道，“老夫很想与姑娘做成这笔买卖，可姑娘既拿不出银子，老夫只能深感遗憾了。”

“什么？没有银子还大言不惭地在这儿要买铺子？”黄老板倒是耳尖，听到赵老板说柳曼拿不出银子，立刻大声地讥笑。一时之间，围观的人便又议论起来，撇着嘴的人越发多了。

“赵掌柜，看在咱俩以前好歹有过交情的份上，我还是勉为其难帮你收下这个烂摊子吧。”黄老板腆着个肚子，对着柳曼抛去了一个鄙视的笑容，眼珠一转，对着赵老板道，“不过，你也知道，我最近手头也不怎么宽裕，可能一时只能拿出二百九十两的银子来了。”

“你这才是趁火打劫。”赵掌柜怎能不明白黄老板这是想压价，气得抹了一把光秃秃的头顶，眼珠子瞪得溜圆。都说这黄老板是个生意场上的老狐狸，不讲德行。以前还不觉得，今日一看，果不其然。才转身的功夫，他就想压掉二十两银子。

“可风，你认识那断臂的女子？”一位玉冠束发的锦衣男子缓步踱到人群后，顺着静立在人群之后的秦可风的目光扫视了几眼柳曼的侧影，好奇地问道。

“大皇子？”秦可风一愣，退后一步对着身旁的玉面俊男躬身拱手，笑着道，“曾有过一面之缘，大皇子怎么也来这儿了？”

黄老板趁机压价的行为，对柳曼来说是有利无害的。不过他那嘲讽鄙视的眼神却让人很不舒服，柳曼亦看不怪他趁机谋利的嘴脸，白了他一眼，淡淡地开口道：“都说商场如战场，今日黄老板所为，真让我觉得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正巧路过这儿，见你站在这儿许久，便过来看看。”柳曼的话令慕容云惜不由得把目光再次投向她，嘴里却随意地对秦可风道，“他们在干什么？为何这么多人围在这儿？”

“呵，是这家书屋欲要转让，有几人想买，大家便过来看热闹。”秦可风也看向人群里，见慕容云惜似乎有要看下去的意思，便小声地与他讲着。

“赵掌柜，”隔着人群，柳曼并未察觉到外面的两道目光，淡淡地扫过黄老板微红的面容，转身对着赵掌柜真诚地道，“我只能拿出七十两现银，剩下的二百四十两银子需分期兑付才行。若您觉得能接受我们便往下谈，若您觉得为难，我也只得作罢。不过我想，如果您不急着要银子的话，不妨答应。因为您只要仔细地算一笔帐，便会觉得很划得来。”

“姑娘不妨说说。”赵掌柜的虽然不情愿，但黄老板肆意压价的嘴脸让他看着很难受，倒真心想听听柳曼是如何打算的。

“二百四十两银子，我可以分月按时还您。就算我每月只还二十四两，也只需十个月便能还清。可我假若帮你把所有的书都卖出，所得到的银子，与二百四十两银子放入钱庄中十个月所得到的利银相比，能多出几何，相信您比我心里更有数吧。”柳曼略一思索，把心中的想法清清楚楚地讲与赵老板听。

欠罗子俊的银子还没还，再加上那一晚的事，她不好意思再问他开口借那么一大笔银子。但她真的很想把这处铺子买下来，而把那些书卖出，便是她谈判的最大筹码。再加上黄老板有意压价，她觉得自己的希望越来越大了。

赵掌柜不用掐指算心里也清楚，那些书若能卖出，少说也能多得到五六十两银子。他是等着要钱，却也没那么急，十个月等不了，一些时日还是能拖的。看这姑娘说话的气度与自信神情，倒像是有些本事的。若是她能把那些书全部卖出，再加上她买下铺子定然也要做买卖，生意做得好的话，指不定时日不长便能还上。

但转念一想，他又觉得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若是她万一还不上，那自己卖了铺子还不跟没卖一样么。

“哈哈，一个牙还没长全的黄毛丫头讲的话你也信哪。”见赵掌柜的仍在犹豫，黄老板又在一旁冷言冷语，“我说赵掌柜，人心难测，别到头来你一个经商多年的老人，被一个黄毛丫头给耍了。到时可是又吃亏又丢脸面哪。卖给我虽然价钱低些，可那都是真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