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君心- 第31节

“想必这位就是京里来的大人了？”张震对着云祈微微地低了低身子，态度带着几分谦卑，“大人大驾光临，在下有失远迎，还请大人不要怪罪。”说完他又抬起头直视着云祈的淡漠眼神，似是随口一问，“不知大人在京里何处高就？”

他的一双眼睛却是紧紧地盯着云祈的脸和眼，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来。一来他不相信面前的这位看不去不过二十出头的年青人就能当得上京里的大官，二来他也怀疑是罗家人有什么算盘，故意抬出个什么子虚乌有之人，来府里捣乱。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那张维涵经云祈冷冰冰的气势一吓，再加上罗子俊的一句介绍，就吓得慌了神，根本连真假都忘记辨了。倒是这个张震，尽管态度看上去有些谦卑，从他的话语中却可以听出他并不相信。或许他竟有些怀疑会不会是罗承中为了进府而搞的什么诡计。

罗子俊在心里对着张震评价了一番，接受到云祈的眼神后，微咳了咳，清了清嗓子后用他那清越的嗓音道：“这位云大人乃刑部郎中，正好他办差路过此地。我们恰巧在此相逢，正在把酒畅谈之时，恰闻吾姐与令郎之事，便随我赶了过来。却不知道此刻，张老爷还会不会再让人把我等轰出去啊。”

云祈是刑部郎中？柳曼微微地侧目向他望去，看到的仍然是那张冷得没有任何一丝感情的脸。虽然他身上隐隐地会透出些高贵的气质，却完全没有一丁点儿为官之人的圆滑与市侩。他这样淡漠冰冷之极的性格，恐怕没有谁愿意在他的手下干活吧。

不像，柳曼暗自摇了摇头。何况自始至终好像都是罗子俊一副经纪人的模样在那儿替云祈说话，指不定这又是他为了能够进入张府演的什么戏呢。

“公子说的是哪里话？”张震暗暗地咬着牙，压下心里对罗家人的气愤与对面前这位大人的怀疑，面上却还要做出一副受宠感激的表情，客气地道，“小儿无辜猝死，家人悲痛难当，老朽此时正没个主意，若是能得刑部郎中云大人主持公道，替枉死的小儿找出真凶，并将她严惩不怠，我们张家全家定将感激不尽。”

在说到抓到真凶严惩不怠之时，张震的眼睛明显地朝罗承中狠狠地瞪了一下，紧咬的牙关，更是让人能听出他心中的怒气怨恨有多深。

由此也可见，这位张家二少爷在父亲心中的份量定然不轻。

“伯父这话却又说得见外了。”罗子俊又怎会没有看到他眼中的狠厉怨怪之色，待他说完，便也客气地接道，“二少爷毕竟是在吾姐的屋子里出的事，纵然她是清白的，也难以摆脱嫌疑，更难堵众人悠悠之口，保不准别人在背后会如何地说她谋害自己的亲夫。我们罗家人自是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家的女儿受此冤屈，云大人是我的交好，又岂会袖手旁观呢？还请伯父能够节哀顺便，咱们张罗两家配合官府找出真凶，到时公道、清白便一清二楚了。”

这话虽然说得客气，甚至罗子俊的脸色也相当柔和。但任谁都听得出来，他是在告诉张震罗家人的立场，他们是不相信自家的女儿会做这样的事的。也同时把自己与云祈的关系轻飘飘地点了出来，比起张家的亲戚县太爷，这个刑部郎中的官位可是大得多了。

第一卷　初来乍到　第五十四章　县令

“公子此话说得有理，”张震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淡淡地应了一句，“等到真相大白，公不公道，清不清白，便大家都心知肚明了。”

“既是如此，那亲家就带这位云大人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吧。”罗承中也没有太过责怪亲家的反应，微微上前一步，站到云祈的侧后方，神情带着几分急切地道。

看到张震既悲痛又怨恨的神色，罗承中的心里比吃了苍蝇还难受。他能理解此刻他的心情，人说女婿能抵半边子，对于女婿的死，他的心里也好受不到哪里去。

只不过他的难受被对女儿的担忧给分散了很多罢了。想到张家人对自己的态度，他能够想像得到那个爱子如命的亲家母，会是如何地毫不留情地把失去爱子的悲痛转化为愤怒发泄到善良的女儿身上。

失去丈夫的打击已经够女儿受的了，再加上如此屈辱，他真担心女儿一时想不开，会做出什么令人遗憾的事来。他始终相信自己的女儿，哪怕张家人再一口咬定就是女儿干的，他罗承中也不相信。

“亲家未免太心急了吧，张府出了如此大事，岂有不报此地的父母官请他作主之理？”张震面色不善地冷冷抛了一句。

面前的这位什么云郎中是真是假，他还没有弄清楚，怎么能随意放他们进去？他已经派人去通知了县里的县太爷，听说他这人十分爱打听官场之事，相信见过听过的官员也很多，想必能帮着辨一辨面前这人的真实身份。

罗子俊瞟了一眼张震的脸色，也转向罗承中道，“十二叔可是急糊涂了。云大人官位再高，那也不能越俎代庖。这里可是崖下镇，出了事，自然有本地的父母官会处理。”继而，他又转向张震道，“出了如此大事，不知伯父派人去通知此地的父母官没有？”

张震果然不是个好糊弄的人，即使在如此心神俱彼的情况下，他仍然没有忘记质疑云祈到底是不是刑部郎中的身分。他这么拖着不让人进去，想是已经打了人来验证云祈的身份。

本来还想让云祈帮着顶个远点的官员身份，找个由头进去。如此看来，今天不亮一亮身份，怕是探不了事情的真相了。

云祈与罗子俊对视一眼后，也淡淡地瞟了张震一眼，说了一句：“你速去派人通知县令，就说本官让他速来亲审此案。”

云祈说话时自然而带的那份威严尊贵之态，令张震对他身份的怀疑少了几分，却又有了另一层忧虑。如若面前这位年青的男子真的是刑部的郎中，会不会使那虽与自己沾些亲却势利得很的县太爷，不敢判案，最后让谋害儿子的罗家女儿逍遥法外。如此一来，他的儿子岂不是死得冤枉。

“我……小……人已经在得到大人来此的消息后，让人去通知县太爷了。”张震迟疑着回答，脸上比先前更难看。

罗子俊看着张震想着心事失神的神情，想了想，上前道：“伯父不必担心，云大人虽然是在下的朋友，却一向为人正直刚阿，又是堂堂的刑部郎中，绝不会偏袒维护。无论是吾姐也好，是其他什么人也好，若是真的牵涉进了此案，他一定会督促着本地的县老爷禀公处理，一定会还张二少爷一个公道。”

“是啊，亲家放心。不论是何人，做了如此恶毒之事，都定不能轻饶了他。若果真是小女行那恶毒之事，不用你说，我会亲自把人押到刑场之上，让官爷行刑。就是我这个做爹的，没有教养好自己的女儿，也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罗承中听到罗子俊的话立刻会意，诚恳而坚定地对着张震承诺道。

他绝对相信自己的女儿不会做出如此恶毒之事。但他也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害了女婿又让他女儿背负如此恶劣罪名的坏人。

张震虽然心里还有气，但听到这样的话，心里还是多少舒服了些。一旁的张维涵却是脸色白了白，迟疑了一下，便小声地对张震道：“爹，母亲此刻也不知道有没有怎么样，内院没个男人照应，孩儿过去看看吧。”

张震一听，脸上又现出悲色来。他这个继室夫人只生有这么一个儿子，又懂事又孝顺。如今就这么没了，夫人都已经哭得晕过去好几回了。此时也确实不知道有没有怎么样，他的心里还是有些挂念的。看了看这个一向不太听话的前妻生的儿子，经此一事，似乎懂事些了，遂缓缓地点了点头，又对着云祈道：“云大人，不妨去厅中坐着喝碗茶，县太爷听到您来此的消息，定会急着赶过来的。”

云祈微微地点了点头，张震便领着众人往不远处的待客厅中而去。张维涵目送着众人走开，便急急地向着内院的方向快步跑去。

大概过了一个多时辰，崖下镇的隶属县洪口县的新上任县令章平便快马加鞭地赶了来。一下轿，还不待人通报，便急急地拽了一人领路，向着待客厅而去。

原本张府派人去报案，他已经安排了杵作的衙役来府里查看办理。后来张震又派人说府里来了一位自称是京里大官的人，官品姓名一概不知。但只要是京里的官儿，总比他这个小县的县令大得多，哪里敢有半分怠慢，弄不好一个不小心，被人端了都不知道。这不，他便急匆匆地快马加鞭地赶了过来。

急急地喘着粗气在厅外站定，他才让人进去禀报张震，自己则在外面理了理官袍和急走中有些歪乱的官帽。等到张震和罗承中等人出来迎接，他也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又听他说了几句，便急着对张震道：“快带我去拜见京里来的大人，杵作那边也让他去仔仔细细查看。”

听到那粗嘎的声音，罗子俊对着云祈笑了笑：“倒像个雷厉风行之人，却不知道平时是不是这个样子。”

立在一旁的柳曼看着风风火火闯进来的一位头戴官帽身穿官服的短须中年男人，心里暗叹。官大一级压死人，真是古今如此呀。看着他那无视旁人，眼中只有云祈的带着谄媚笑意的神情，在加上那毕恭毕敬比张震等人恭敬得多的态度，真是活生生的官场现形记。

怪不得刚才张震会怕断案不公呢，敢情除了担心云祈会干涉，怕是对于这位县太爷会因为阿谀奉承而有失偏颇更多一些吧。

“下官洪口县章平见过刑部郎中云大人，不知大人在此，下官未能亲迎，还请大人责罚。”县令章平走进厅来，倒头就对着云祈深深一躬，态度十足的谦恭而卑微。

这令一直含着浅浅笑意看着他的罗子俊，眼中的笑意更深。真不明白这人是怎么做到县令的，难不成是一时见到大官，他喜疯了、吓坏了？在官场上混的人，竟然还不如张震的警惕性高，听他这口气，竟然就认定云祈真是刑部郎中了？

第一卷　初来乍到　第五十五章　身份

“章大人？”章平的态度让张震庆幸自己先前还算谦卑的态度，但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放心地对着他小声地问了一句，“你见过这位云大人？”

以前虽然也听亲家说过有本家在京城做着些买卖，但每次见他不愿深淡的模样，想必混得也不怎么样。现在见到他的这位本家侄子竟然与刑部的侍郎是好友，他还是有些不相信。

一句话提醒了章平，他压下脸上的讪讪之色，壮着胆子慢慢地抬起头来，先是用眼小心地悄悄打量了云祈一眼。待看到他那淡漠而俊美的脸时，表情稍稍一愣，随即放开胆子对着他上下再次打量了一番。

终于，章平再次开了口，不过这一次的语气却是明显地淡了些，身子也不再躬着：“下官位卑职低，自然是无法见到像大人这样的高官的。不过凑巧的是，下官曾听同僚提起过刑部只有一位姓云的郎中，说他是……”

罗子俊当然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无非是说刑部的云冲云郎中是个面黑短须的中年汉子，与面前俊美而年青的云祈俨然是两个类型。

果然现在不拿出点证明身份的东西，是无法令他们信服的。

“章大人过谦了，今日你不就见着云大人了么？”罗子俊一边带着几分谦意地对着云祈使了个眼色，一边及时地打断了章平接下来的话。

云祈则对着身旁的青衣男子点了点头，便见他走到章平身前，从袖里掏出一把折扇来，递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