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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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春秋- 第27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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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豹这人甚是勇悍,在一旁喝道:“敌人人少,尽力围上去,杀无赦!”虽然仍有贼人听他的号令,但这时候人数并不太多,余人大多混乱起来。不过也可见他平日治兵之严,此时此刻仍然有人听其号令。

伍封怒喝道:“司马豹!”

司马豹见他气势汹汹抢上来,心中一寒,待想起一个“逃”字时,却被伍封赶在面前,“呼”地一声,一剑当头劈下,司马豹连忙扬剑上格,剑交十字,司马豹只觉得手臂剧震,剑往下沉,双剑离首不到三寸。他奋力上举,可伍封的重剑如一座山似的压在头顶,丝毫不能动弹,司马豹惊得面如土色,只要伍封再一加力,自己这颗头便要化为四颗了。

伍封小声问道:“你是田穰苴的后人?”

司马豹哼了一声,道:“我就是田豹。”

伍封心中一惊,想起田豹这个人来。田恒这一辈中有三人名气极大,就是田恒、田逆、田豹三人,田豹原是齐军名将,才二十岁便名扬齐国,比田恒的名气还大,后来不知所踪,据说是暴病而亡,但齐人都猜他因遭了田恒之忌,田恒怕被他田豹夺了田氏宗长,悄悄将田豹杀了。那是近二十年前的事,虽然其时伍封还未出生,但庆夫人曾经向他说过。

伍封本想将司马豹杀了,转念又想:“这人在中山苦心经营,说不定是田氏故意为之,杀了他便得罪了田氏,大有后患。若他是田恒的对头,留下来与田氏为恶也是极好,说不定可以削弱田氏之势。”想到这一点,小声道:“你明知道在下与长公主在一起,仍然设伏谋害,先想杀了在下。在下坏了你的计谋,算是报了此仇。今日便饶你一命,你快逃吧!只要离了中山,何处不可以东山再起?”

司马豹愕然不解,伍封道:“在下与田氏干联极深,你既是田氏族人,便放了你。是了,你这安营阵法是否叫‘八卦阵’?”

司马豹点了点头。

伍封剑势忽松,司马豹跃退到一丈之外,没入乱军之中。

这时鲍兴骑马过来,他一手挥着大斧,一手牵着黑龙,道:“公子,请上马!”又道:“适才这家伙可是司马豹?看来他十分了得,居然能从公子手下逃命。”

伍封上了马,将剑插入鞘中,从马背上取下铁戟,向乱军逐去。此刻司马豹不知所踪,乱军无首,只有一小会儿功夫,便四散而溃。

众人毕竟人少,侥幸获胜之后,不敢过份追逐逃兵,只是收束数百降兵,入营歇息。

伍封却暂未入帐,由楚月儿陪着,细看营中各处,又叫来数名降卒细问司马豹的安营布寨之法,将这“八卦阵”了然于胸后,才入了大帐。

二人才站入帐时,便见座中间的中山王由两个人扶着迎下座来,哈哈大笑道:“龙伯是大国贵人,驾临鄙邑委实不易,大将军的面子可比寡人大得多了。今日司马豹叛乱,若非龙伯仗义援手,寡人与大将军便被他所害了。”

中山王约七十多岁,虽为肥胖,背微佝偻,脸上有三四道伤痕,一见便知是多次亲自临阵而至,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喘息,看来身子不大好。

伍封与楚月儿上前见礼,中山王笑道:“龙伯和月公主都是贵人,寡人说起来是个君王,其实只算得上一族之长,无须多礼,无须多礼。适才寡人已经派了人带招来入城,将招怀一家释放。”

二人坐下之后,伍封道:“那司马豹真名叫田豹,是齐国田氏族人,外臣怕有后患,故意放了他走,大王勿怪。”

中山王惊道:“田豹?怪不得这人兵法精熟,原来是二十年前的齐国名将!这人改名换姓在中山十余年,想必便是为了今日之事,天幸有龙伯援手,坏了其奸谋。这人既是田氏族人,的确是不好杀他,免得激怒了田恒,使齐国与中山交恶。龙伯放得好!”

长公主埋怨道:“今日父王若不出来围猎,也不至如此。父王身子不好,怎还听了司马豹的耸恿跑来打猎,酿成今日之祸?”

中山王笑道:“你以为他真是要与寡人打猎?他将寡人叫到一边,大大数落郡县之制的弊处,然后迫寡人立他为嗣。”

长公主道:“夫君是大王的女婿,名扬天下,立为嗣是理所当然,父子相继,怎轮得上他这做妹夫的继位为王?”

中山王叹了口气,道:“话是这么说,但我若是真的传位给跖儿,他便会引兵相攻来夺位。他诬群臣谋反,灭不服他的万长、千长、百长近三十家,眼下群臣怕了他,支持跖儿为嗣的人可是越来越少了。今日上午有许多臣子入宫,当面劝寡人立司马豹为嗣。跖儿甚得中山人之心,但最大的弊处便是出身大盗,还曾引兵入齐入卫,对付田氏和赵氏。众臣以此为口实,说立了跖儿为嗣,不仅会认列国耻笑,还会引得齐晋两个大国之怒。唉,若非寡人四子俱亡,仅余你一个骨肉,怎会如此?你与跖儿的实力远不如他,寡人多日来只好随口敷衍,若认真拒绝,你们早就被祸了,哪里会拖到今日?”

他叹了口气,道:“谁知道这人表面上只是为了争嗣,其实却想连寡人也杀了夺位,这争嗣只是表面上的功夫而已。”

柳下跖道:“他早些日从灵寿调了二千人来,就是为了要夺位,他处心积虑以久,绝非偶尔才想到。”

中山王点头道:“本来他还会等上数日,好将大臣集在一起,布置得更周密些,拥他者留,不服他者杀。可今日龙伯一来,他便乱了方寸。他或者不知道龙伯的厉害,不一定是怕了龙伯干涉,却怕寡人有龙伯的支持,打定主意立跖儿为嗣,明日宣布出来,他干什么都是名不正言不顺了。”

长公主笑道:“想来他也知道夫君与龙伯有交情。是了,明日朝堂之上,父王是否会宣布立夫君为嗣呢?”

中山王摇头道:“暂还不成,跖儿什么都不错,只是可惜名声不大好。寡人这些天仔细与许多臣子谈过,他们虽然知道跖儿的才能过人,但又怕跖儿使中山蒙羞。你想,一个纵横列国的大盗,我们却拥他为王,天下列国会怎么看呢?何况跖儿得罪过齐晋等多国的贵人,到时候许多事情就难办得多了。许多臣子反对跖儿为嗣便是因此,到不是定要与田豹一党。跖儿就算当了王,他们也未必会心服。”

柳下跖点头道:“正是,儿臣早就说过此事,立儿臣为嗣的确会大有后患。”

长公主不悦道:“这么说,难道这王位只有传给王室疏族了?”

中山王长叹了一声,道:“寡人怎会愿意呢?”

伍封听了半天,笑道:“大王,贵国之事外臣本不好插嘴,不过看大王如此烦恼,外臣忍不住想说句话。”

中山王忙道:“龙伯有何指教尽管直言。”

伍封道:“以外臣看来,长公主政事通达,又有机变,大王为何不立长公主为嗣,继承王位呢?”

众人听了一惊,中山王愕然道:“列国之中哪有女人为君的?这样有些不像样子吧?”

伍封笑道:“外臣听说,数十年前鲜虞人还曾有女王,女子为政也不是很稀奇的事情。眼下大王无子,立公主为嗣,至少可以避免群臣不服,以致内乱。至于是否有些不成样子大王却无须在意,中山本来就不是天子封国,列国向来视若蛮夷,立女子为王他们也笑,不立女子为王他们仍在笑,相较起来便无所谓了。”

中山王眼中一亮道:“龙伯言之有理。”

伍封又道:“外臣一路北上,见中山之民视大王为神明。恕外臣直言,田豹诬人谋反,灭权臣数十家,以外臣看来,这或是大王为了收王权,才会默许田豹如此为之,否则以大王之圣明,怎会相信小小数十户的人也敢谋反?”

中山王脸上有些尴尬,道:“既然龙伯这么说,寡人也无须隐瞒。不瞒龙伯说,寡人一开始的确有此想法,是以对田豹听之任之。后来才知道田豹所剿灭的贵族,全是与他不和,或是对他的跋扈颇有微辞的人。他势大难制,寡人也有些责任。”

伍封道:“田豹是大王的妹夫,其党推举他为世子也有些道理。如今田豹败走,其党仍在,总不能大搜国内,尽剿其党,否则国内必然大难。中山国小民贫,若国内生变,晋国怎会冷眼旁观?多半会大举入侵,乘机灭了中山一国。中山这数百年间三次被灭,鲜虞人三次迁移,今日有此基业,甚为不易!大王立公主为嗣却是理所当然,田豹之党再要作乱也无甚名目了。”

长公主皱眉道:“我若为嗣女,日后当了中山王,夫君岂非成了我的臣属?到时候夫君面上便不大好看了。”

伍封笑道:“以外臣之见,公主继位为王也不见得违了夫妇之道,公主在朝堂之上为王,在家中是妻子,并不冲突。譬如兄弟在外面摆出一副恶巴巴的样子,回到家中甘为妙公主和月儿驭使,也不见得就丢了脸面。”

中山王道:“鲜虞人颇重男子之权,日后跖儿面上无光,事情也不好办。”

伍封想起鼓扬对其妻妾的态度,知道在鲜虞人心中女人的地位极为低下。他眼珠子转了转,道:“不如这么着,明日大王宣示公主为嗣,日后继位中山王,同时封二哥为中山君,位于诸臣之上,委以国事,大王管君,君管臣,公主也大可以在宫中静养。”

中山王哈哈大笑,道:“这是个好办法,长儿继位为王利于国事,不可因小失大了。寡人心意已决,便立长儿为嗣。”

长公主仍摇头道:“只是这列国之中并无封君,中山君之说是否妥当?”

伍封笑道:“既是封君,自然是封出来的,譬如天下间原有二哥是大将军,后来寡君却封了在下为大将军,这不也是从无到有?”

中山王点头道:“这也不必烦恼,日后得想个法子,长儿将王位传给跖儿便成了,我中山势弱,跖儿勇猛精明,有他为王,中山或可以势力张大,与列国争雄。”

伍封道:“外臣有一个主意,大王立公主为嗣之后,派二哥为使,以臣礼向周天子进贡,这许多年来无人向天子进贡,你们这么一张扬,天子必定大悦,若有封赏,中山便会名正言顺地列名于各国,不再被它国视为野人夷国。当然,向周天子进贡的文书上,便不能自称中山王了。”

中山王大喜,点头道:“寡人听说刘、单二卿权重势大,又贪利好名,我们若在这二卿中多用重币,自有人与我们说话,此事未必不能。”

伍封道:“立嗣之事不可拖延,今日田豹一败,晚间群臣知道后,不知作何感想,只怕会有人担心二哥和公主报复,预先作乱起来,大王要即刻招集群臣,将立嗣之事宣告于众,同时说反乱者仅田豹一人,无其他人牵涉入内。朝议之时,便要派二哥率士卒到灵寿城去,收拾民户士卒,以免田豹逃回灵寿再聚众谋反。”

中山王点头道:“龙伯想得周到。”派出了十人,让他们先去知会群臣,夤夜入宫议事。

众人这才押着降兵,连夜赶到顾城。入城之后,直接前往王宫,伍封和楚月儿本不愿意干涉它国之事,正想推辞,中山王精明之极,抢先说话道:“今日鄙邑立嗣,正要请大国作个见证,龙伯夫妇是齐楚二国的君王一族,正好坐在朝堂上替寡人震慑群臣。”

柳下跖笑道:“今日公主被立为嗣,若无它国使臣道贺,面上也不大好看,兄弟,你们不是想让公主丢脸吧?”

伍封见他们这么说,只好答应,道:“不过我们二人只代表我们自己,绝非齐楚二国的使者。”

中山王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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