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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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青引- 第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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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仲华目前之境遇,表面上旖旎美妙,却在心灵上不堪困扰,他不禁毅然下了一个决定,暗道:“大丈夫应随遇而安,只要行事无愧於心,其他只是自寻烦恼而已。”此刻,耳中只听得步履磬磬之声,倏然,门外跨进一个身穿蓝长衫中年人,肩阔膀粗,方面大耳,颉下三缁短发,目光焖焖,显然器宇不凡。身後随著曼云及一体态轻盈,杏脸桃腮的丽人。
  李仲华心知来者必是蔺姓客人,起立相迎。
  只见来人一进门,便声如洪钟哈哈大笑道:“曼云慧眼识人,果然李兄紫芳眉宇,英俊公瑾,不由把广长卿愧煞、羞煞。”
  李仲华施一长揖,微笑道:“晚辈承蒙蔺兄疗伤大德:水感五内不忘。”蔺少卿又是一阵爽朗大笑。
  李仲华发觉曼云一双妙目,凝视在自己身上,不禁俊面腓红。
  何曼云见此刻的李仲华,俊如潘安,目若朗星,举动之间,潇洒不群,一时看得呆了,心说:“好俊之人品!”不禁芳心暗暗窃喜。
  蔺少卿拉著曼云身旁的丽人,与李仲华引介,笑道:“这是蔺某风尘知己,李婉云姑娘。”李仲华称说幸会,微微一笑。
  只听到蔺少卿朗声笑道:“李兄义勇可嘉,那贼子作法自毙,幸而李兄功力深厚,喉结穴上岂能受这致命重伤?”
  李仲华失惊问道:“蔺兄为何知道那贼佯装落水?”
  蔺少卿道:“这不是显而易见之事,如那贼真个沉弱,怎能两手扼在“喉结”穴上,有心致李兄於死?”说著一顿,又道:“李兄为何与嘉陵水寇结仇?”
  李仲华听後不禁茫然,张著双眼道:“在下月前才出京,从来不涉足江湖之事,亦未履迹巴蜀,怎会与嘉陵水寇结仇?莫非蔺兄识得那贼?”
  蔺少卿点点头道:“此人是‘嘉陵二蛟’之一,名唤‘出浪蛟’刁杰,兄弟二人形影不离,奇怪他兄长‘翻江蛟’刁英并未相随在旁?这两贼不但识得,五年前路经嘉陵,彼此生有怨隙,後为人从中调解,才未抓破脸。”说著望了李仲华一眼,道:“‘嘉陵二蛟’既与李兄素未谋面,怎会生心害你?这倒是一件煞费猜疑之事,蔺某猜忖,必是内际经人调唆,奉命而来,李兄再想想看,途中可结有仇家麽?”李仲华茫然地摇摇头,蔺少卿也不再问。
  室内安放了一桌丰盛酒筵,蔺少卿大笑道:“曼云姑娘设席与李兄压惊,几世修来之福,蔺某从未见曼云姑娘如此款待别人过,蔺某更不消说了,实为之欣羡不已。”李仲华俊面腓红,曼云斜睨了他一眼,低首妩媚一笑。
  席间红袖醇酒,衣香鬓影,渗以蔺长卿豪笑,及燕语莺声,室内洋溢著欢畅气氛。何曼云如小乌依人般,对李仲华盈盈劝食。
  蔺少卿见状,发出一阵爽朗大笑,笑定,正色道:“李兄不可辜负曼云痴情,何姑娘虽沦入风尘,但洁身如玉,崴藓自守,平日艳如桃李,冷若冰霜,今日大反常情,可见曼云痴情,蔺某如蒙青睐,早量珠聘去,惜何姑娘视蔺某为风流浪于,亦轻不受人惠,望李兄好自为之。”
  李仲华不禁耳热心跳,嗫嚅道:“在下一介落拓青衫,何值曼云姑娘如此重视?”说时,偷望了何曼云一眼。何曼云本是霞飞双颊,娇羞不已,闻言立即双眼一红,珠泪潸然。
  李仲华不禁自觉言语过重,他何尝不喜何曼云?从蔺少卿中得悉何曼云还是处子之身,但在此种场面之下,怎能直言应允?但见得曼云楚楚可怜神情,遂又道:“只要何姑娘不嫌在下寒酸形秽”一语未了,蔺长卿又大笑道:“好了,好了,李兄已然应允。”遂即向阿何曼云贺。何曼云合羞垂首,咬唇两手抚弄著罗带,倏又是“咯咯”一声娇笑。
  蓦然
  屋面上扬出一声冷笑,声调极其阴森,十分刺耳。
  蔺少卿等均是一怔!瞬眼,门外立著一个年约四旬的中年人,双目焖焖怒视著简蔺长卿。蔺长卿一见那人,即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刁老师光泽,嘉陵一别,五载於兹,不胜思慕,何妨入席小叙。”来人正是‘嘉陵二蛟’“翻江蛟”刁英。
  只见刁英双目如冷电般,扫了室内诸人一眼,??著一张面孔道:“蔺老师,请问舍弟何由致死?是否为令友所害?”说时,双目注在李仲华面上,蕴含杀机。
  蔺少卿哈哈大笑道:“至今蔺某与敝友尚是疑云莫解,昨晚敝友在秦淮畔留连,适令弟佯装落水呼救,敝友见义勇为,奋不顾身耀水施救土!料令弟乘机扼住敝友‘喉结’穴上,敝友为自卫计,情急出手,不幸令弟伤重气绝,而敝友适为蔺某所乘画舫救起,刁老师如不信,请看做友李兄喉间尚有三指扼痕就知,想敝友初次由京南下,与令弟陌若平生,为何令弟却施狡计暗害敝友,其故安在?”
  刁英被当场问住,不由目光一愣,狞笑道:“这个刁某却不信,舍弟虽顽劣,亦不致对陌生人狡计袭害!”
  蔺少卿正色道:“刁老师你自不信,蔺某纵舌灿莲花,亦是莫可奈何!昨晚明月高悬,秦淮河中来往画舫何止千百,令弟与李兄投水时,不乏有人亲眼目睹,蔺某总不能一手返天,刁老师何妨至别处详问究竟,可证蔺某言之不虚,奇怪贤昆仲一向形影不离,怎麽昨晚竟尔分手,偏偏又出了这个乱子?蔺某相信令弟定是受人教唆,以遂借刀杀人之计。”
  刁英不禁黯然变色,想想也对,昨晚之事,自发现其弟尸体飘浮河中後,曾多方打听,蔺少卿所说无多大出入,只不知其弟受何人教唆?
  沉吟良久,忽喃喃自语道:“莫不是燕鸿?”
  李仲华一听燕鸿之名,双眼这视冷电,一闪近前,追问道:“燕鸿竟在此处?谁叫令弟为虎作伥,自取其死,怪得哪个?”
  刁英一阵羞愤,袭涌心头,面色阴晴数易,忽变颜狞喝道:“不论是非曲直,舍弟总是你亲手杀死的人,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刁某向你索还後,再找燕鸿陪理论。”说著,身形欺至李仲华跟前。
  蔺少卿快跨了一步,拦著两人中间,笑道:“刁老师素来为人公正,今日为何是非颠倒?传扬出去,对刁老师名望必大有损害!”他知刁英武功比其弟内际高出太多,深恐李仲华非其敌手,故用言语扣住,使其不好意思动手。
  刁英尚未答语,李仲华接著冷笑一声道:“何止是非颠倒,他明知曲在其弟,还要找上门来,你认为李某是任人欺凌的麽?蔺兄士明勿拦阻,在下还要问那燕鸿下落。”蔺长卿见他如此说话,知必有因,遂退在一旁。
  刁英面目森冷,沉声道:“室内逼仄,何不去庭园中?刁某要领教你究有何惊人武学,竟这麽狂?”
  李仲华剑眉猛剔,一言不发,大踏步当先走出门外,内庾“哼”了一声,随著走去。
  门外不过数步,即是一座小小庭园,花木扶疏,晚菊飘香。
  李仲华与刁英相对而立,蔺长卿与李婉云、何曼云三人立在丈外观战。
  何曼云忧心仲仲,剪水双眸微露恐色。
  李仲华这次不是偏激心理作祟,燕鸿陷害他必有原因,可由刁英追出他的行综,最重要的莫过“五色金母”之事;那“阴山羽士”倒算是极为明理之人,不然自己岂不要冤沉海底?心中对燕鸿很如切骨。
  这时,刁英低喝了一声“请!”迳自双掌一弧,穿胸打来,这一式虽不快,却玄诡非常。
  李仲华闪後一步,疾伸右掌,迎著来腕扣去,刁英双腕倏沉,迅快变招,左掌一扬斜顶颚门,右掌“叶底偷桃”一穿,奔雷飞电般向李仲华前胸撞到。
  蔺少卿立在一旁大吃一惊,知内际这种出手,存心叫李仲华毙在手下,暗暗耽心不已。李仲华何尝未瞧出刁英心意狠毒?暗喝道:“我要让你逃出手下,枉为‘天游叟’半个弟子。”
  想时,两手倏然而动,上下分扣刁英双腕。刁英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乃江湖巨擘,眼光锐厉,见李仲华手法玄奥博诡,就知讨不了好去,何必在此受辱丢脸?不如暗使诡计离去。
  心念动时,李仲华双手如芒飞电闪递至自己两腕,急两手一分,一式“卧看巧云”身形倒翻了出去,疾又一旋,双足点劲,凌空直拔,望屋面上跃去。身形才腾起四、五尺高,怎听李仲华一声大喝:“哪里走!”
  只觉身後微风飒然,不由吓得亡魂皆冒,一声裂帛响处,左肩以下一截衣袖,业解李仲华“飞猿手法”撕下。
  刁英上拔的身形,迄未停顿落在屋瓦上,四面一望,只李仲华执著自己一截衣袖微微发怔。原李仲华上、下掌飞出後,万万不料刁英竟不战反身逃走,左手一撤,右手行功施出“飞猿掌法”望那刁英拔起的身形抓去。就在这一撤一出分毫空隙中,够著刁英左肩竟差了半寸?只撕下一截衣袖,被他腾上屋顶,不觉一怔!
  蔺少卿心头大感骇异,饶他旁观者清,只是李仲华立著身形不动,一条长长臂影向上闪电飞出,倏忽之间又自飞回,但觉眼前一花,甚麽也未瞧得清楚。李婉云何曼云更是目瞪口呆。
  这时刁英一声狞笑道:“杀弟之仇,岂可不报?小辈,刁英视你有如眼中之钉,你休想片刻安枕。”说时,身形倏反窜去,话落,人已在四、五丈外。
  李仲华大喝一声,一鹤冲天拔上屋面,振决直追,耳中但闻得蔺少卿高叫:“李兄,穷寇勿追!”他充耳不闻,纵瓦飞射,望刁英身後蹑去。
  刁英身法绝快,只见他向城垣掠越,射出城外,李仲华也不怠慢,点足飞身扑下。江南四月艳艳忧阳,光辉朗照,和风扑面,万花夺绵,向庾、李仲华两人,一前一後,只在一片盛放桃林中飞窜追遂。
  一个时辰後,两人已在锺山腹处,李仲华只见内随扑至一座危崖之前,向下跃落,待他赶至刁英跃落之处一瞧,不由惊得呆了。只见底下绝壑茫茫,半腰处为山岚晨雾遮没,深不见底,心想:“自己不过存心要生擒他,问出燕鸿综迹後便予释放,不想反逼他自投绝壑致死,既杀其弟,自己何忍杀其兄?”
  不由目光凝注在壑下,油然泛上一阵恻然之心。
  他微微叹息了一声,放目四望,只见山林葱郁,嫩绿转浓,山花盛放,紫嫣红,一阵微风过处,叶梢花瓣晃动,重绵叠翠,灿烂无比。涛起天籁,山泉淙淙,如吟如啸,诗情书意,风光胜绝,李仲华不禁神往。
  这时,一个念头在他脑际电闪掠起:心说:“不对,人之好生恶死,万古不移之理,不至迫不得已时,哪有轻身舍命之理?刁英此著分明有诡”一念未了耳边只听得一声大喝,跟著一片凌厉无匹的劲风向胸後撞到。
  李仲华只觉胸後大震,气血翻涌,人已被震飞出去,望茫茫绝壑下坠泻危崖之上一阵狂笑,声震云霄,山谷回应;一条身影窜起,朝密林葱郁深处驰去。
  李仲华耳旁风声响亮,一个身子不由自主地急往下泻,不由万念俱空,闭目待死。他下坠的身子,愈泻愈快,业已穿入山岚雾云之中,他知片刻之後,便将粉身碎骨,一种惋惜、失望之色,瞬眼间,布满了他英俊的面庞。
  谷底忽腾起吱吱怪叫,送入他的耳中,他不禁心说:“完了,粉身碎骨不算,还要被怪兽噬尸无存多短暂的人生啊”只觉一声大震,气血浮涌,坠落在不太硬之物上,吱吱怪叫大作,鼻内一股浓浊腥臭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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